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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结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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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爸同意了,我又将碰见杨太爷以及跟他说的话,全跟家人说了。
回头我就嘱咐不愚:“吃饱了饭,我带你去拜访杨太爷,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要是,要是他们,在路上.......”
不愚比比划划,指着我家大门外头,眼里满是惊恐。
我知道,他是怕杨柱报复我,欺负我。
“怕啥,他一家子都打不过我一个,揍死他们。”
“不许打架,不学好。”
听着我说打架,我妈又不高兴了。
不愚坐在我边上,跟我们家人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抹眼泪,那时候我们家吃的不好,光是大土豆子小山芋,咸菜配上白米饭,说也奇怪,蒸土豆沾盐巴,捣碎了攉米饭里,我也吃得很香。
“怎么了,不好吃吗?”
我妈看不愚的眼泪大滴地落在碗里,拌着米饭吃了,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好吃,好吃,我,从来,没有坐着,坐着吃饭。”
我妈心疼坏了,傻子这是委屈的。
“没事儿,你在我们家吃,以后都上桌,坐着吃饭。”
不愚吃完了,就把筷子摆在碗上,看着我碗里的土豆泥拌饭直流口水,也不找我妈说添饭。
我见状,把碗里剩下的饭挖了半拉给不愚吃。
“我知道你没吃饱,咱俩分着吃。”
那时候,我鼻子一酸,才意识到,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日子过得不满意,我习以为常的事情,是他曾以为实现不了的愿望。
他不傻呀,他知道心里难受,他会哭,他不伤人,他不是傻子。
“你想不想读书写字?”
我话一出口,爸妈阴森的目光投向我。
我一怔,自觉气氛尴尬了起来,我挠挠头,说道:
“这回,我好好学习,白天学了功课,晚上教不愚写字,教不愚练拳。”
“不愚是谁?”
我爸疑惑,问我道。
“是我给他起的名字,他不傻,我要管他叫傻子,叫傻子会被人欺负!”
“行,你救人有功劳听你的,以后家里就叫他不愚。”
我爸笑道。
我爸妈愿意让不愚住在家里,也是因为他俩早就知道这个人,从他刚来村里流浪,我爸妈就时不时给他点热饭吃。
这回知道他九死一生,觉得他在外让人打骂,也于心不忍,就将就着了。
“杨柱家里好不了,以后肯定家破人亡。”
我爸想起那几个农户,气不打一处来。
“别瞎说,这话可不能挂嘴上。”
我妈觉得话说得重了,就来制止。
我就一边听着,一边扒饭,没插话。
“走啊,”我吃完了饭,把碗筷放在水盆里,“跟我去找太爷。”
不愚早就吃完了,只是等着我吃完,他听了我的话,就起来跟着我走。
不愚饭量大,爸妈也还正年轻呢,我想着,一定得考个好大学,让他们仨吃饱饭,顿顿吃上肉。
其实不愚换了衣服,洗了脸,样貌挺秀气,我就带着他往村尾的杨太爷家走。
经过杨柱家的时候——他家挺大的,他家是杨家村里最有钱的住户,房子大,还是二层的,几乎天天吃肉,没见人出来,我还想着,怎么今儿个他这么怂了,不得出来扔我几块石头么?
事儿还没想完,杨三叔看地的大狗嗷嗷直叫,嗓子大如洪钟,吓得不愚就往我身边缩,我一看不愚害怕,就拉着他往太爷家家里跑,赶紧离那条大狗远点。
我俩一道跑,没个十分钟就跑到了太爷家门口。
“太爷,是我呀。”
我敲着太爷的门,屋里大院的五头老牛“哞”起来。
“来啦。”
太爷今年八十了,身子骨硬朗,高高大大,精神矍铄,平时也练拳,一老头能揍趴下一个成年人。
“哟,傻子也来了,都进来坐会。”
太爷给倒了茶水,说是茶水,其实也没啥味,多少有点树叶的清香味儿。
“你就这么来的啊,没有人找你麻烦吗?”
我摇摇头。
“没看见杨柱出来,反正我来的挺自在,倒是杨三叔的狗,叫的凶呢。”
说着,我指了指不愚。
“把不愚吓得,直往前跑。”
“杨老三家的大黑狗,有灵性,不咬好人,它叫唤声音大肯定是要咬人,你可千万别让杨柱家宰了那个狗,宝贝啊,你得护着它。”
我点点头,我也稀罕那条大狗,当然了,只要是哪件事儿跟杨柱对着干,我都乐意,都支持。
“还有,不愚,”杨太爷看了看他,“杨桃儿,这是你给他起的名字吗?”
“对,”我点点头,“我爸我妈愿意把他留在家里,就住柴房。”
“好,我就知道,杨桃儿家的人,都是善良人,不愚,”太爷拍拍不愚的肩膀,“以后觉得不好意思了,吃人家饭太多了,你就来我这住两天,我的牛救了你,也算是有缘。”
不愚点点头,还是有点扭捏。
“三宝在家吗,”我听见院子里哼哧哼哧的牛声儿,想起湿乎乎的牛鼻子和狗鼻子,手就痒痒,非摸不可,“我去看看三宝。”
“你又想摸我们五个宝的鼻子,淘气。”
杨太爷一边埋怨我,一边给我开了门,我带着不愚走进牛棚,伸手去够水牛三宝的鼻子。
这回三宝不嫌我臭了,直往我身上蹭,摸摸牛鼻子,看天色不早了,就说带着不愚回去,杨家村的夜路安全的很,但是有杨柱一家子,那就不安全了。
杨柱的爹,杨八万在这杨家村是成天的吆五喝六,家里有钱但是他爹给攒下来的,没个正经工作,把杨柱也给教坏了,可是杨家村的人不是想着怎么整他,是打不过就加入,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让杨八万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我杨桃儿虽然不说什么,但都看在眼里。
孩子们也大多被教导,谁都可以顶撞,唯独杨陶和杨柱,杨陶着搁谁也打不过,杨柱家里有钱,能呼风唤雨,只要到他跟前摇尾巴,那就要多少钱就有多少。
辞别杨太爷,我带着不愚往家走,虽然天还不怎么黑,老旧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光柱那么一点,让我走着这条路,总有百年之感。
“就是你家的狗咬我们儿子了?杨老三,我今天非得宰了你的狗!”
“你他妈敢,这是我留着看家护院的,你杨八万还不如条狗!”
剧烈的争吵声,夹杂着狗的狂吠声,我瞅远一看,好家伙,给杨柱咬的身上没一块好肉,我寻思这还不去打狂犬针,还在这找骂?
我拉着不愚的手腕子,听村民们一边倒让杨八万宰狗,我心里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挤过重重人群,我感觉到不愚想要逃开,但我紧紧攥着他的手,有些人,越是避着他,他越来劲,给脸越往下抓。
“干什么呢,我说各位叔叔婶婶,吃饱了撑的,谁的热闹都敢看?”
“这孩子......唉.......”
人群中传过几声议论,终究没有太敢说出来,我们杨家辈分大,我们家喊叔的人,别人家得喊爷,就是站在原地看戏的几位,也得有几个管我喊爷的,就连杨八万也得管我叫声叔,我上来就说叔叔婶婶,是有意折他们的辈儿。
“杨桃儿啊,你给咱评评理,他要宰咱家的狗!”
杨三叔本来就不怕杨八万,我来了,底气更足了,站着一圈人,没有几个敢动手。
“你知道吗杨八万,杨三叔的家狗只咬恶人,为啥咬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去你妈的你个混小子。”
杨八万上来就骂我妈,我想都没想,一拳砸在杨八万的鼻梁骨上,“咯嘣”一声,眼看他的鼻梁子错了位。
“我操.你.......”
“你再骂我妈,我把你眼珠子打出来。”
我攥着不愚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直勾勾地盯着比我矮两头的杨八万。
当然,咱是评理来了,光揍人不能解决事儿,我招呼大狗过来,仔细地查看着,发现它右后腿上有一块擦伤,擦得那个严重,那块儿的毛都掉了点。
“你自己看看,有人砸了大黑,”我一下子把杨八万薅来,“你睁开眼仔细看,这就是拿磨完了的砖头砍的,看看大伙谁手上有土,谁有就是谁砸的!”
我一声大吼,没人敢吱声。
我不管他们这一套,我直接走到嗷嗷直哭的杨柱跟前,掰起他的两只手,手掌上全是跟汗液氤氲的红渣子,叫大家过来看了一圈儿,谁也没敢说话。
那不废话吗,狗不咬招它的人,还能咬了别人,必是杨柱捣鬼。
“杨桃儿,我们看见是杨柱磨砖想要砍你们,没想到摔倒了,砍在大黑身上了,这才把他咬了。”
我一扭头,原来是那几个被杨八万掳了工钱的农户,应该是自己家的稻田里栽稻子呢,三个人腿上都是厚厚的泥巴,一个拎着个一人高的贴铲子站在这。
“你们放屁,就是他妈为了报复我不给你们工.......”
“哟,您还知道没给人家工钱呢,臭不要脸。”
我嗤之以鼻,随之将不愚拽过来,大声说道:
“从今往后,你们都把自己家的小屁孩看好了,他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他叫杨不愚,谁打他欺负他,叫他傻子,我就把谁打的上不了学,下不了地。”
我狂啊,虽然我十五岁,可我是他们的爷爷啊,当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陶有病吧,养个疯子。”
我还没听清楚是谁说的呢,大黑狗嗷唠一声就冲过去,把说闲话那人从人群里咬着裤子薅出来。
它也不咬人,就是拽人出来。
噢,这是村西边的,我看了看,不怎么认识但见过,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也得喊我杨桃儿一声爷爷。
“怎么着,孙儿,想挨夏天的第一顿打?”
我挥起拳头,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从此缄口,多一句废话也不敢说了。
杨八万理亏,又怕儿子得狂犬病,悄摸着跑了去卫生院打针了,大伙儿一看,杨八万一家都走了,他们还在这待着干啥,也都忙不迭跑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杨三叔还在,我摸着这大黑狗,跟三叔说道:
“这狗您可得藏家里,在家里护院得了,千万别再放出来了,让他们这帮心毒的偷了宰了,可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杨三叔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天幕蒙蒙黑了,“快带着不愚回家吧,你明天好上学。”
“好嘞。”
自从把不愚带回家,我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爱上学了,爱读书了,从前头疼的数学,也都迎刃而解了。
因为,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回去教他读书写字。
我渐渐觉得,家里多了个杨不愚之后,我的一切事情都在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