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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结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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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学的课文是鲁迅写的,不愚,我可喜欢鲁迅。”
不愚跟我一块儿趴在床沿上,膝盖着地,听我提起鲁迅,就磕磕巴巴地说:
“世上本没有路,走,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他说完一笑,还是像个孩子,天真,可爱。
“不愚,要是你能和我一起上学,多好啊。”
我累了,整个脸趴在书上,不再用手支撑着。
“没事,没事,我等着你,回家,我不上学啦。”
“你是不是怕别人欺负你啊。”
我合上书,腾出一只手,搭在不愚肩上。
“不怕,不怕,杨桃儿,在家,不愚不会,被人欺负。”
“你看我这名字,起的多好,杨不愚,你还真不笨,嘿嘿。”
我想了想,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话:
“你从哪来啊,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不记得,那是哪里,我妈,嫌弃我,是个傻子,所以,把我,把我卖了,我自己,跑出来的。”
不愚比比划划的,跟我说起他的经历。
我知道,他不是傻,只是说话不利索,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你不是傻子,”我鼻子又酸了,自打这个苦命的人来到这,听他说话,我总想哭,“你有名字,你叫杨不愚,现在你有家了,有爸妈,有弟弟,你弟弟就是杨桃儿。”
“别哭,别哭,杨桃儿,和太爷救了我,我高兴。”
不愚吓坏了,伸手给我抹眼泪。
我把用不着的书给不愚看着玩,回了家就给他讲讲课堂上的见闻,即使是高三最累的时候儿,我始终拼劲十足。
一天夜里,我写数学作业时,他小心翼翼地过来问我。
“妈,不让我来打扰你,说你,要考大学了。”
我抬起头,不愚有点委屈,我妈,不,是我和不愚的妈从屋里的门口无奈的看着我。
我攥了一把他的手,径直出去找她说道:
“你可别这么跟不愚说,不愚就是个孩子智商,没人跟他玩,他会委屈的。”
“那你耽误学习怎么办?”
我妈就是我妈,别人放个屁都得影响我学习。
“没事儿,以后不要说他了,这事儿也不要告诉他,我的学习,妈你放心。”
跟她一再保证之后,我回到了屋子里,不愚还在那站着一言不发。
“你没有打扰我,我也想跟你玩,这样,你就坐这,想聊天了就跟我说。”
我还在上高三的时候,家里只有一台彩色电视,没有电脑,也没有各种各样的软件和游戏。
不愚玩不明白电视,爸妈白天务农不带他,生怕他又走丢了,被人欺负,他每天只等着我回了家,跟我说说话儿。
有一天不愚会问我,天上的星星会不会走,他说电视里演的,里边的小人说星星会动的。
星星当然是会动的,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天体力学三个公式,我摇摇头,决定换一种说法:
“会动,传说啊,你能看到的星星,都是大家挚爱的亲人去世后的样子,星星当然要动啊,他要追着你的脚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不愚听完了沉默了,我心说又办错事儿了,知道他家庭不好,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伤害他。
谁知道他想了挺长时间,鼓起勇气跟我说:
“杨桃儿,等我变成星星,可以去看你吗?”
“你为什么会变成星星?”
我哽住,呆呆地望着不愚,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他的脑袋里,为什么开始思考起生和死这种多少人,多少年都无法坦然面对的话题。
“生我的妈说了,我是,傻子,活不长的,我遇见杨桃儿,和太爷,还有爸妈,很高兴,很想,很想变成星星也看着,你们。”
不愚笑了,又是特别的甜,他的脑袋里好像很单纯,但是他说的话,又很深邃。
不愚陪着我和爸妈,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他又勤快,嘴又甜,再也没有村里的孩子大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愚他有了家,再也不会被人叫作傻子了。
杨八万让我打断了鼻梁,这一家子坏种似乎是安分多了,也不来找茬了,我觉得,日子也许是好起来了。
我有时候就想,不愚会不会是个老神仙,装成愚者游历人间,到了时候儿就回去了。
那我只能希望他晚点回去。
我毕业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考上了一本,家人都很高兴。
但是高兴着呢,又发了愁,家里不富裕,学费都成问题了。
不愚看我们不高兴,他也拉下脸来,在我身边蹲下。
“杨桃儿,怎么了?”
“不愚,我没钱上大学,我想明天我就开始捡瓶子收废铁,能攒多少是多少。”
不愚对钱好像没什么概念,家里给他吃给他穿,他不要钱,也不瞎买东西。
“要多少?”
不愚问我。
“说了你也不知道,五千五。”
“五千五。”
不愚伸出手反复比划。
“我听说,进厂打工,挣钱,我去给你挣。”
“不行。”
我一口回绝。
“要是没了我,他们会打你,会欺负你,不行。”
“那,杨桃儿上不了大学,没钱,不行。”
不愚学会跟我顶嘴了,我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
“学会顶嘴了,为了我也不行,明天跟我去捡瓶子,多少换点钱。”
“嗯!”
不愚点点头。
从那天之后,我带着不愚没日没夜的出去捡铁皮,纸皮,矿泉水的瓶子,每天拉着三四人高的废品,卖掉攒下五六十块钱。
这些日子,我发现半夜里见不着不愚了,我再忙于捡瓶子,那也是半夜就回来睡觉了。
天天儿早晨见他的时候,精神也不好,经常打瞌睡,话儿都接不上。
这一天早晨,都八点了,不愚还在睡懒觉,我走进柴房,坐他身边,就像我偷着看故事小说的时候,班主任已经跟我看了挺长时候了。
“杨桃儿。”
不愚醒了,睡眼惺忪,又像小孩子做错了事,表面理直气壮,背地里慌的一批。
“你天天晚上,都去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深夜村里危险,你不怕杨柱打你啊?”
我急了,声音有点大了,听起来像在吼他。
不愚委屈极了,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沓子皱巴的零票递给我。
我手抖了,他非让我数数,我只得数了数,得有五百。
“半夜,小卖部上货,我跟着老板,干活,老板给我钱,纸皮也给我,卖掉。”
不愚说着,指指我手上这一沓皱巴的钱。
“不愚。”
我看着不愚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一怔,愣是没忍住,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跪下,一把抱住不愚。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带你回家,给你饭吃,不是让你报答我,不是让你舍了命去给我挣钱。”
“别哭,杨桃儿,对不起。”
不愚慌了,想挣脱开给我擦眼泪,我死死的搂着他的腰。
“我只是不想让你被人欺负,不愚,不用去给我挣钱,杨桃儿心疼你,晚上再也别偷跑出去了。”
从小到大,我杨陶哭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挨爸妈的打,忍着,跟杨柱打架伤了自己,忍着,三年前杨不愚来家里,时不时的也是鼻子酸,并没有像今天一样哭的惨烈,声泪俱下。
“我们钱够了,不用再去捡瓶子了。”
我骗不愚自己在家,准备出去捡瓶子的时候,遇见了杨太爷。
“太爷,您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考上了,还是一本,就是没钱上学,天天捡瓶子。”
杨太爷说的时候,有点心酸。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咱也是十八的大小伙子了,听了这话多少有点难为情。
“没事儿,”我笑笑,“太爷,我是大小伙子,能挣。”
“太爷这有几万的积蓄,你跟太爷到家里去,太爷给你。”
“不行不行,”我惊慌失措,“我不能要太爷的钱,太爷还得养老呢。”
“没事儿,太爷有点就够了。”
“杨陶。”
我正跟太爷说话呢,那招人烦的一大家子又来折腾了。
“你要是把你上大学的名额让给我儿子杨柱,给你家里十万块钱,包你家富贵。”
“我去你妈的。”
我十八了,成年了,骂起人来更有底气了。
真是的,我寻思是咋了呢,原来是作威作福的杨柱落榜啦?
“杨八万,你别在这侮辱我们家,金钱收买不了灵魂,你的钱脏,我们家看不上。”
“哎呀,杨桃儿,出事了,你快回家!”
我妈从家里大院喊我,我一听,操,你杨八万跟我玩前狼假寐,后狼偷家的脏活儿呢?
“杨八万你给我等着!”
杨八万一看事儿败露了,想抓着我不让我走,这时候儿三叔听见我妈大嗓门儿也牵着大狗跑来,大黑一口咬在杨八万的手腕子上,两口他人就废了。
“三叔,照看着我太爷点!”
“知道了,快去!”
我一脚踹开后门,杨柱正往死里打不愚,伸脚一下接一下的踹,不愚缩成一团,全然不还手,而他的怀里,死死的抱着我的录取通知书。
“杨柱!”
杨柱听见我大吼,刚想跑,可没想到我跑得快,当他听见我的吼声,我就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儿。
我飞起一脚踢在杨柱的心口上,踹的他起不来,我听见了他肋骨断裂的声音。
“偷我录取通知书是吧,嗯?”
我揪着杨柱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死死的盯着他。
可他疼的说不了话,当杨八万从我家后门冲进来的时候,我一把就将他半死不活的儿子扔过去。
“杨八万,我再警告你最后一边,做脏心的活儿,别来我这。”
我一字一句的,把话甩在他脸上。
“带着你家的孬种,给我滚。”
杨八万气的动不了。
“滚!!!”
我大吼,连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家人都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对人用这么大的嗓门说话。
杨八万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拽着他的儿子在我家院子里的土地上拖行,生生拖出一条道子。
“不愚,你疼不疼?”
我把不愚扶起来,我爸出去干农活了,我妈在家做饭,见状赶紧拿来红药水给不愚擦伤。
“不疼,杨桃儿你看。”
不愚把搂怀里的通知书拿给我,他死命护着,这样的拳打脚踢,也没给通知书弄坏一个边角。
“你受委屈了。”
我坐地上,紧紧抱着不愚。
“等杨桃儿有本事了,就把你们带出去,顿顿吃得饱,顿顿吃肉。”
“不愚,不能去,不愚得在村子里。”
我虽然不解,但我没多问,我一直把不愚当成小孩子,他说的话我也就当成小孩子的话,有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多的意义。
我最终还是要了太爷的钱,并承诺太爷,挣了工资先还太爷钱。
太爷笑笑说:
“我呀,没有一儿半女,你今后还了我钱,我也没什么用处了,等你挣够了工资告诉我,然后把钱捐出去,也帮助别的孩子上学。”
我跪下,给太爷磕了个头。
八月中旬,我不得不离家上学的那个早晨,我看着不愚和杨太爷,有种恍惚的感觉。
不愚帮我拉行李,我越看越不对劲,就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怎么了杨桃儿?”
“没事儿。”
我忽然发现,不愚说话竟不像从前一样不连贯了。
“不愚,你好了?”
“什么好了,我没生病。”
不愚笑起来,身上虽然穿着粗布衣裳,我总觉得他愈发干净和蔼,像是个常人了。
“你,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快,咱们回家告诉爸妈去!”
“不行不行。”
不愚看我准备回去,这回换他死命的拉住我了。
“没事,送完你我就回家了,到时候爸妈就知道了。”
我一路上跟不愚谈天说地,原来我曾教过他的东西,他都记得,一字不落。
“我们就在这等车,等去城里的大客车,等我上了车你就回去。”
我拉住不愚的手,嘱咐他。
“没事儿,我认得路。”
不愚坚持和我一起上车,要到省城的车站送送我。
半个多小时吧,车来了,我拎着行李就要往上走了,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风。
我忙回头看,一辆从没见过的黑车从我身后飞速驶来。
“杨桃儿!”
不愚扑向我,将我推开,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砰”的一声被撞出老远。
大客车见状也停下了,司机开了门下来,告诉我快记下车牌号。
好像黑车里的司机也听见了,赶忙倒车逃跑,我已经记下了他的车牌号,在他倒车的过程中,我看了一眼大睁着眼睛躺在原地的不愚,冲上去扒住倒车镜。
怪异的是,整个车玻璃都贴了黑膜,如果是一瞬间我去看的话,黑膜的光线会对我的眼睛造成干扰,立马是看不到人的。
谁想那车却倒过了头,一下子撞在村头人家的土墙上,那年代的车都是手动挡,一不小心就会熄火,就在停顿的那一刻,我适应了黑膜的光线,看到了车里主驾驶的脸。
是杨八万,他贼心不死,想撞死我抢我的录取通知书。
那时候的客车司机走南闯北,挣得多一点,赶紧拿出他在省城买的新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一个男子倒在血泊中,另一个男孩扒着肇事车的倒车镜,而肇事车就剐蹭在村民的土墙上。
随着杨八万惊恐的与我对视了一秒,又重新开跑了车,我生生地撤下了他的右侧倒车镜。
“孩子,我给你拍了照片,先带着他去卫生院吧,我给你看行李,他快不行了!”
司机师傅是个好人,吃路上饭的人最懂出了交通事故应该怎么办,要不是他,我根本没有记下车牌号的意识。
“谢谢师傅,等我上完了学,一定报答您一家子。”
我跪下给司机磕了个头,转而背起不愚就往卫生院跑。
“放下我,杨桃儿,我,怪沉的,嘿嘿。”
傻不愚,那么疼还强打精神对着我笑。
“不许你说蠢话,挺住啊兄弟,就像我当年,把你从水里拽出来一样!”
我不信邪,我觉得不愚一定能好,发了疯的跑。
“回家,回家,不愚想回家。”
不愚呕出一口血,温热粘腻的血洇湿了我的衣服。
“回家。”
经过家门口的时候,不愚又念叨着想回家。
“好,”我只得带不愚回去,“咱们回家了。”
这一次,我没有带着不愚到小柴房里,而是让他躺在了我那张窄床上,从前我俩横着趴炕上,我们俩的腿都得跪地上,不知道挨了爸妈几顿说。
这下就让不愚躺下,再也不会挨说了。
“妈!妈!不愚他被杨八万的车撞了!”
我妈跑来,看我一身的血,吓得直哭。
“不愚。”
我把他放床上。
“咱到家了,咱到家了,不愚。”
不愚躺在床上,乐了。
“回家了,回家了。”
我哭成了泪人,眼泪大滴大滴掉在床上。
“不哭,嘿嘿,谢谢杨桃儿,我要变成,星星了.......”
“我一定给你报仇,一定,不愚........”
我哭着攥住不愚的手。
“下辈子做我兄弟吧,哥哥弟弟都行,别再受苦了.......”
“行,”不愚要伸手摸摸我,“下辈子,还来找,杨桃儿......”
他冰凉的指尖刚触碰我额头的皮肤,就重重地跌了下去,那只手无力的靠在我的脸边上。
“杨八万,我要你给不愚偿命!”
我讲到这,身体不停地发抖,喉咙哽得难受,特别想哭。
是啊,我又想他了,这么多年,我不敢提,他不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但在我十八岁那年,他在漫漫人生长河里挣开我的手,离开我,成了我心里最疼,最不能触碰的地方。
“然后呢?”
王念见我讲的动情,他也忍不住擦眼泪,还是想听之后的事情。
“之后,”我自觉烟已经烧到了屁股,在烟灰缸里撵灭了,又续上一根,“那司机是个好人,一直等着我回去取了行李,钱一分没少。”
“等我折腾了三天终于到了学校,我妈从电话亭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不愚下葬了,火化的时候也笑着。从那之后通电话,杨家村开始遭难,旱灾,水灾,抢劫,但是这些灾祸,杨家村只有我和太爷家里幸免,曾经啧骂欺负过不愚的人家,不是家破就是人亡。”
尤其是杨八万家里,家里人几乎死没了,只剩下他跟杨柱,一个胳膊截肢,另一个出车祸撞成了植物人。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眼泪憋回去。
我说:“一定不是不愚故意的,不愚那么善良,那是他们的报应。”
“后来等我终于攒齐了我太爷给我的三万块钱,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他说太爷过世了。”
我毕业后来了一个好单位,挣得多,为什么我还跟着王念合租。
因为我最大的挑费,就是给不愚打官司,尽管我所面对的是泼天的困境,那是一个没有监控的年代,证据模糊,甚至肇事者一家死的死散的散,父母都劝我放弃,他们不明白,没有杨不愚,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想还他一个公道,他的身体火化了,但其实他在我心里一直活着,我喜欢看他笑,可惜在那个通讯设备不发达的年代,我没有留下他的一张照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同事们只知道我有巨大的金融缺口,却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拼命攒钱,我不孝,对不起父母,还没能给他们修一栋像样的房子。
这几年,王念过年也偶不回家,留在这跟我吃个年夜饭,真好,从不愚来到我家开始,我学着越来越谦和,身边再也不缺朋友。
可我的朋友再多,也终究都不是不愚。
到了这我也忽然明白,为什么不愚说自己要留在村子里了,说回以前,我从前真是无神论主义者,但自从让不愚来了家里,我不得不相信,我的一切事都在悄悄地往我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
我也愿意求遍天神,让我再见不愚一面,梦里就好,别让我忘了他的脸。
“王念,”我坚定了心,“七年间,我不是证据不足,就是缺少人证,我一定要找到那位司机师傅,我要为不愚讨回公道。”
我做的是对的事,搭上一辈子又怎么样,现在的人生,本来就是杨不愚给我的。
“好,兄弟,加油,钱不够了找我,我有。”
王念拍拍我的肩,我看着窗外的晚霞,有一朵云的形状很像我们家的小院。
“杨不愚,给你忙的。”
我对着窗外那朵云笑了,眼圈灼热的,不愚守护着村庄,还要腾出空儿来护着我。
他呀,无人能比,无人能敌。
我眼里的泪好烫,我口中喃喃:“我长那么大个子,用你护着我啊,你说的下辈子来找我,还是我保护你,不许耍赖。”
不来找我也没事,不愚,只要你下辈子别再受苦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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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结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