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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勇莽 ...
“巴朗克最近一定有什么猫腻,他的战队明明就是一群三脚猫蠢货,可上一场对战飓风机甲,他的机甲好像明显提升了不少。”
阿洛龇着小虎牙,跟着跑了出去,站在门口,对巴朗克离开的方向鬼头鬼脑看。
他疑心重重地抱臂分析:“他的机甲才只到B3,上次就想把机核换了提高能量上限,师父说换不了。他的机核是三代机核,再改也没用。就算他把外载武器都换成A级,怎么赢得了A3级的飓风?而且,他换武器的钱哪来的?”
这是说给少年听的。因为阿白根本不需要他这些分析。
少年渐渐冷静下来,眼神缓缓转向阿白,深深的瞳孔中泛出一种发狠似的雪亮。
他朝阿白走了过去。
阿洛在复杂的市井环境中长大,让他天生养出了洞察人心的本领,忙跟到少年身边,澄清道:“我师父以前帮他维修机甲,是因为看他很惨,被人欺压,在泥里挣扎得很痛苦。他那条机械义肢还是我师父帮他做的呢。”
少年站在阿白面前,沉沉问:“是你帮他做的那套机甲武器吗?”
“嗯,是。”阿白淡淡应答。
“他求了我师父很久,我师父当时是看他和他的战队处境可怜……”
少年的手用力攥紧,缠在指缝间的银链在青筋上勒出深痕。
阿白用绒布慢条斯理擦拭着一把大型锉刀,淡然地问:“你是阿光的弟弟?”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唇:“我哥说,是你帮他修好了他的机甲。”
阿白垂着眼皮,眼神专注,拂去锉刀上的细灰。
“他也求了我好久。”
少年咬牙道:“如果不是你修好了那台机甲,还给它装上武器,我哥就不会报名参赛,他就不会死!”
阿洛反斥:“喂!我师父每天帮那么多选手修机甲,那些比赛中死掉的人,都要怪我师父喽!这什么逻辑~”他皱起嘴,手势比了个荒唐的动作。
“你知道我哥死状有多惨吗!”少年吼道。
阿白道:“那场比赛我看了。”
在竞技场外,看到少年拿着的那条机甲链时,阿白就想确认一下。
那好像是阿光的机甲链。
阿光比他弟弟大很多,至少是已经可以参赛的年纪。
如果说,Alpha普遍可以活个五六百岁,但成年的标准却降到了二十五岁。阿光至少应该二十五出头了。
当然在黑暗竞技场不讲究这些。不过阿白有原则,没到比赛年纪的人,他不会接他们单子。
那天也是命运般的巧合。
天气非常热,忽然又下了阵雨,他在从竞技场赶回家的路上,不想回去拿伞了,想赶快回家注射抑制剂。
病症反应来得非常突然,一下子就倾覆全身,他从飞车上摔下来,受了伤,难过得爬不起来,头晕耳鸣只想吐。
这引来了Alpha围观嘲笑他是个残次品,还有人想趁机绑了他带走。
这时,一个少年冲过来打跑了那些Alpha,这少年身手很不错,阿白一看就知道他是机甲师。
阿光说想跟他学机甲维修。然后告诉他,他有一台机甲,他要把它改造成竞技场最厉害的机甲,击败积分榜上第一名,这样他就能赚到很多奖金,带着弟弟离开贝加尔星,让弟弟去上学。
讨论的过程中,阿光逐渐发现阿白的厉害,从他这学了不少理论。从垃圾场捡来的破机甲,真被他一点点捣鼓得有模有样。
当他把自己的成果展示给阿白看,阿白也有些惊奇。
可能是眼见梦想忽然并没那么遥远,而是就在唾手可得之处。阿光于是来求阿白给他校验机甲。
然而阿白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一次,他拒绝了。
第二次……
第三次……
直到第十四次,阿光带着他在中等污染区收割的生物晶体来再次恳求阿白。
也许他确实有天赋。
就是那么一念之间,阿白答应了。
阿光赢下了首战胜利,自信倍增,和他夸夸其谈,以后和弟弟要过怎样精彩的人生。
这地方虽然每天都有死亡、绝望,可也遍地充满了希望。
第二场入围赛,就遇到了巴朗克。
巴朗克使用的超规格脉冲炮,能隔着机甲外壳护壁,直接把内部躯骨和驾驶舱震碎。
更变态的是,填充能量只需3秒。
阿光躲过了前两下炮冲,没躲过第三次。
看起来机甲只是在弹飞后撞上观众席屏障,然后重重落地,轰然倒下。但驾驶舱打开,根本看不到里面的驾驶员,只有一滩模糊血肉……
这种事阿白其实见得多了。
在他手里经手的机甲机师,没有几个活到现在。
这就是黑暗竞技场。
阿光只是那些倒霉蛋中的一个罢了。
如果每条命都要算在他头上,每个机师都要引起他一点恻隐之心,那他早被泛滥的同情心折磨死了。
只不过,他心里也确实有一丝愧疚。
为了这个竞技场里唯一的一点公平,他选择没有把巴朗克更换的武器信息透露给阿光。
阿白问:“那你为什么要修那台机甲?”
少年满腔愤怒,通红眼眶闪烁着年少无畏的勇莽:“我要修好机甲,参加比赛,给我哥报仇!”
少年咬了咬牙:“是你害死我哥的,你应该偿还我哥的命。帮我修好机甲,让我参加下一场入围赛!”
阿洛好笑道:“喂!那些机甲师自己要参赛的,后果当然他们自己负责,我师父有什么义务偿还啊?”
少年道:“但是你师父可以把巴朗克的机甲武器功能,提前预警给我哥!哥哥要是知道那是什么武器,就不会躲不开!”
阿洛不服:“我师父是尊重比赛公平——”
少年道:“在这个竞技场,规则都没有,比赛有公平吗?”
阿白把锉刀放下,不紧不慢用清水洗了洗手,甩干水渍。
少年注意到那双手细痩又干燥,骨节清晰,是双很漂亮的手,看起来不像他整个人那么弱不禁风,仿佛蕴藏着力量。
庞大机甲中,大脑最精密的小零件,能在技师校验下,化腐朽为神奇,也是机甲灵敏度的关键。
刚刚,这双手就用一把锉刀,把三个连接结构令人眼花缭乱的组件轻易拆解,又合上。
手指牵动的筋络跳动,伴随机械完美吻合的锐响,契合得天衣无缝。
那咔嚓清脆的响动也震动了少年心灵。
阿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做维修师吗?”
少年糊涂,又有些气恼:“为什么!?”
阿白说:“因为我只会这个。”
他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糊口。”
他抬头,压得很低的帽檐下露出一双冷光泠泠的眼,明锐又冷漠,似有着摄人心魂的寒芒:“你有钱吗?”
对于代价,少年早做好打算,却被那双直视而来的眼盯得哽住:“要、要多少?”
阿白:“大概一百万。不收你人工费,只是部分材料的钱。”
“一……一百万?!”
这个数字对于少年来说,大概听都没听说过。
那些参赛的机甲,都有投资人出钱打造。竞技场也有机甲出租店,选手可以租机甲比赛。不同的出租店,出租的机甲规格也大不相同,武器也是要另租。总之做生意的人,不管选手死活,只管从他们身上赚钱。
机甲维修和养护,开销都很大,因此排名靠前的战队背后都有资助者,个体选手在黑暗竞技场很难冲上排名赛。但来这里的人,总是愿意拿命豪赌一场。
有些人的命就是那么微如草芥。
明知不可能,还要生出往上爬的贪念。
就像阿光,没有赞助者,没有战队,一个人,就想和那些背后有大财主的人气选手竞争。
阿白漠然地给出建议:“你可以去租机甲比赛,不过大部分店是要压机甲师资格证的。”
少年看了看手里的机甲链,眼珠转动。
阿白:“你也可以用你哥的资格证参赛,不过他的信誉点应该已经清零了,能不能租到机甲,看你运气。”
出租店当然也要考虑租出去的机甲赔本的可能性,维修、保养,都要花钱。
少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困难。
“还有,机甲使用期间消耗的能量石、弹药等等,当然要自己花钱买。”
“算下来……”阿白把视线转回到一堆零件上,费力地伸手想拿一组模块,停顿了好一会,“……总之,你先准备个一百五十万吧,呼……”
一百五十万!!
少年被这巨大的数目震撼了灵魂。
阿洛补上一刀:“哼哼,穷鬼就别想着参加机甲比赛了,你打工一辈子也攒不出这么多钱吧?而且,像你这样,去参加了也就是白送人头,跟你哥一样。”
话音刚落,少年就一把提起阿洛的领口,狠狠龇牙道:“你再说一遍?”
阿洛和少年体型差不多,自不会惧怕少年的气势:“你有机甲师资格证么?连机甲师资格都没有,你参加什么比赛?看到刚刚的巴朗克了吗,他花了很多钱在他的机甲上,你遇到他,下场就会跟你哥一样!”
少年却是越激越犟,咬牙一字一顿,发狠地说:“你记好,我叫阿红,我会取得机甲师资格证的。”
阿洛用手指点在他的手臂上,跟着字音节奏敲打:“还有——一、百、五、十、万~”
阿红推开阿洛,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气势汹汹的在走之前还放了句狠话:“我会带着钱来的!”
吸了他一屁股尾气,阿洛挤眉弄眼讥笑咧咧,耸动着肩膀重复:“我叫阿红,记好了!我会带着钱来的!切……”
他看看他师父,师父还是像往常一样沉默安静,非必要不开口,对着一堆机械零件深沉又生无可恋似的,但技术确实连阿洛都看得出,高出别的维修师不止一截。
阿白总是紧抿着嘴,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阿洛有几次看到他清闲的时候,坐在店门口,一坐大半天,要不是还有呼吸,就跟店门口摆了座人形雕像似的。
阿洛有些好奇师父对巴朗克和阿红的事怎么想。
他装模作样坐在阿白旁边的地上,拿起一个零件在手里摆弄,三心二意地说:“师父,你说这个阿红……不会真去考机甲师资格证吧?”
阿白默不作声地检查零件。
阿洛习惯了他的沉默,但他并不会觉得无聊:“切~机甲师有那么好考吗,阿光虽然一考就考出来了,不代表他弟弟也能达到精神力合格线吧?”
“唉,等他下次再来,说不定就明年了……而且师父不会接这种小孩子的生意吧?”
他望了望店外,集市街道上来来往往着不同制服颜色的机甲师。
阿洛不知是何滋味地皱了皱眉,咕哝:“师父,我要是去考个机甲师,肯定半年就能考出来了……”
他又挥了下手臂松筋骨,摇摇头:“唉,算了算了,考机甲师太累了,考出来还是给那些明星选手当白菜切……师父,巴朗克他们战队之前混得那么差,最近忽然变得很有钱的样子,肯定傍上了什么冤大头,听说巴朗克的机甲最近新换了一批连接能量石,都是A等纯度的高品质原石,他的战队哪来的实力能搞到A货?”
阿洛成天在街头巷尾跑,自然能道听到不少消息。
阿白蓦然停了下来,眼底细微一动,把巴朗克砸在打磨台上的那个袋子扔到阿洛怀里:“把这还回去。”
阿洛:“师父,你不怕他找老大麻烦?”
“他不会的。”
阿洛点点头。他师父也不是第一次被机甲师威吓,要是一威吓就认怂,那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所有竞技场战队撇清关系,当个自由人维修师。
竞技场的大部分维修师都有所属俱乐部,而阿白是接散单的,找过来的机师往往很急切。
贝加尔星帮派复杂,势力强横,这里但凡有一点资历的技师,身上总有势力印记,一方面是这里机甲行业发达又水很深,各财主抢资源不择手段,包括人;二来,也能一定程度确保他们不被其他势力骚扰。属于地方上自然形成的一种生态。
晚上。
阿白回到家,脱下沉重的工装服,晦暗的灯光照在他消瘦的背上。
白皙的背上有着大片烧伤的疤痕,在灯光中露出可怖的纹理,覆盖住了看不出原貌的纹身。
这篇文是大长文,现在没什么人看,但我仍然会努力写下去。
之前因为工作生活关系,《伪装不能掉》坑了,那个文设定有问题,如果以后有想法,我会再修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勇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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