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的姑娘[我的阿勒泰]》卑职不配

3、温暖的羊羔

　　从见到文秀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她像头羊羔。在草原这个她并不了解的地方横冲直撞，我似乎很喜欢她这股莽劲。尽管她撞坏了些东西，也让自己和别人陷入难堪中，但李文秀她带来了新的变化。
　　那天在朝戈家她为我嫂嫂说话，驳斥了我爸爸的古板让他下不来台，然后被我们丢下独自前往夏牧场。爸爸觉得很没面子，像个倔强的老头一样骑着马吭哧吭哧地往前走。他不许我去帮李文秀和她妈妈，把羊赶得飞快。
　　我扬着马鞭大声告诉他，“爸爸，有羊羔丢了！”
　　我骑着马回去找羊，站在山顶上看见她们一家。她们在山谷里翻了行李，正在狼狈的拾掇。我就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们抬头看见我，因为这一次她们真的可能会跟丢的。
　　这次依旧还是她妈妈先看站在山头的我，带着她们缓缓爬上山谷向我走来。看见她们跟上来了，我继续往前走站在另外一座山头等她们，等她们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才赶往下一个山头，就这样我们几乎是同一天到达了夏牧场。
　　于是我又告诉爸爸去捡小羊，捡到了李文秀家。这次是文秀先看见了我，她们把家安置在松林下的草地上，我热心的帮她们搭帐篷。她还有些愧疚顶撞了我爸爸，其实我并不在意。我们站在一起绑绳子，看见她打结的方法我才知道她们怎么会边走边掉行李。
　　为了不让她们的帐篷被草原上的风吹走，我教她怎么绑绳子才会越牢固。她凑到我的身边来看，明明是一样的平地，她毛茸茸的脑袋竟然高到我的耳朵边上来了。
　　原来她并不矮，为什么我看她却总是小小的一个人，像羊羔一样让人觉得温暖。
　　我悄悄的踮起了脚尖，让自己在她面前再高大一些。那天搭完帐篷，绑完绳子我脚都麻了。
　　回家的时候，她妈妈让她送我。
　　我就知道我来干活，她妈妈不能让我自己走的，所以我把马栓在了树林里。
　　天黑了，林子里就会落满白色温柔的月光。我说，李文秀，我看见你了。
　　她惊讶了一声，看过来，“我也看见你了巴太，要不是你偷偷来给我们带路，说不定我们就跟丢了，到不了夏牧场了。”
　　她似乎不明白，其实也是我故意不让她明白的。
　　我说，“好多次我都看见你了，在那儿，那儿......只要我在马背上，我好像就能看见你。”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蒙，“你.....看我干什么？”
　　是啊，我看她干什么？
　　我喊了她一声李文秀，紧张的喘息起来，表情严肃又认真的告诉她草原上有很多的男人，他们去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她一定要凶一些，不然她会有很多男朋友的。
　　这些话说得驴唇不对马嘴，说完我就后悔了。
　　但是文秀点头了，抿着唇笑，抬眼看了我一眼。我急忙跑开，匆匆摆了摆手跑向我的马。
　　只有天和我自己知道，当时我的腿都软了。又麻又软，左脚打右脚，险些在平地上摔个狗吃屎。就连上马的时候也有些不稳，尽管在李文秀的视线里我一直挺胸抬头，策马帅气的奔进月光里。
　　可是躲进了山坳里，我又沮丧的趴在了马背上。也只有天和我不知道李文秀到底为什么点头，是她不想有很多男朋友吗？
　　这一夜实在太糟糕了，但月色却那么美。
　　这件事我苦恼了很久，放羊的时候依旧在耿耿于怀。李文秀却提着水壶站在山边看我，她也不喊我就那样一直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我自己后知后觉的从草地上起来才看见她，这是第一次在我发现她前她先发现了我，清楚的看见我。
　　看见她站在那里，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点头了。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松林那夜我的意思。
　　我欣喜若狂，像匹快乐的小马驹在草原上追着踏雪奔跑。
　　可是文秀却走了，走的时候将水壶甩到飞起，肩膀上的小布包都快打到了脑袋上。我在马背清楚的看着她的身影走远，头也不回。
　　我想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所以我又去小卖部了。
　　那天下着大雨，她妈妈买羊去了不在家，只有她和奶奶在。帐篷里漏雨，聪明的她在里面挂满白色的塑料袋用来接雨水，雨水满了就顺着她架的管子流出帐篷外去。
　　帐篷里像是挂满了蜘蛛网一样，我走进这里面一下子就迷路了，我想说的话也被蜘蛛网黏住，噎在了嗓子里。我也还没说出那件很重要的事，阿依别克叔就来了，我只得匆匆穿起外套准备离开。
　　但我总该说点什么吧......
　　我想起仙女湾那夜的托肯，却做不到她那样的坦荡，同她奶奶拜别，大声喊道：
　　“奶奶，我走了！奶奶，我爱你！”
　　“没看出来！”
　　她奶奶的话追着我跑出来，其实她一点也不傻，看出来了我并不是爱她，而是爱她的孙女文秀。
　　因为我不够坦荡，一眼就被窥见了居心叵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