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相爱相杀的日子》钦思

4、第 4 章

　　“你们在干什么？”
　　易承星和沈筠同时抬起头看向来人，易承星的发丝扫过沈筠的脸颊，痒痒的。
　　温镜站在不远处，桃花瓣轻柔地往她肩膀上落，却被她外泄的剑气一下碾碎。那双素来冷淡的眼眸此刻如同燃烧的冷焰，跃动的光让平日冷漠的高岭之花好像一下被拉下神坛。

　　易承星笑了，反而愈发凑近了沈筠，她的双唇在沈筠发红发烫的耳朵边一张一合，温热的潮气轻轻吹入沈筠的耳朵，无可抑制的痒意当下立即从耳朵，一直弥漫到全身。
　　“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可是——”

　　易承星当着温镜的面，依然笑嘻嘻地吻上了沈筠的唇。沈筠感受到她身上特有的香气第一次离自己如此之近，衣摆和香气全都彼此纠缠，不分你我，她野兽般的牙齿撞在唇上，让血气也被浸染弥漫开来，沈筠退无可退，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意，忍不住向前索取，逼近，要把那扰人的东西牢牢抓住，舔舐——
　　但易承星打了他一巴掌，退开了，继续未尽的话语。

　　“怎么办呢，被我毁掉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承星一下靠在了沈筠的怀中，发出闷闷的笑声，牵动肩膀和胸膛颤动着，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和蓬勃的毁灭欲，就像凭着乐趣，撕裂蝴蝶翅膀的小孩，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天真的残忍。

　　温镜忍无可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分开了二人。
　　易承星切了一声，打掉温镜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却发现往日平稳淡漠的温镜此刻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眼睛中似乎有痛色一闪而过，却还是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态度，只是固执地紧紧盯着易承星看，似乎在等她给一个合理的答复。
　　但易承星可没有这么好心，她不屑地轻笑一声，双手环臂嘲讽道：“怎么？高傲的天才大师姐也会有感情吗？”
　　“不过真可怜啊——沈筠已经脏了。狗东西配破鞋，正好，天生一对。”
　　易承星看着温镜望着她的冷漠目光一下子破碎了，温镜张开唇，似乎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紧紧地闭上嘴巴，那破碎的眼睛也一下子别开，去看地上落了一地的桃花瓣。

　　“拥有柔软的东西，就注定会受伤，师姐，希望你明白。”易承星的毁灭欲一下子得到满足，语调带着轻松和愉快，甚至堪称柔和地叮嘱着温镜，和她轻轻擦肩而过。

　　沈筠沉默了一瞬，站起来，刚要开口：“师姐……”
　　“噌——”利落漂亮的剑光一下子闪过，不悲不喜的琉璃剑映着二人各怀心事的面庞。
　　“闭嘴。”温镜忍了又忍，还是按捺不住此刻心中的烦闷和痛苦，淡淡地凝视着被她碾碎，又被易承星踩过的桃花瓣，晶莹的眼泪从平静淡漠的眼睛中一闪而下，她哽咽道，“我暂时——不想听你说话。”

　　第二日的剑阁选拔赛依然热闹非凡，易承星自然无心去看，无事一身轻地待在孤星宫睡觉，而黎鹤则是目瞪口呆地看向选拔单，吞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声音确认道：“你再说一遍？我要对谁？”
　　李安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被分到今天值班报晋级他也很不爽，碰上再三询问的家伙更没有好脸色：“都说了——是沈筠师兄！”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沈师兄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我不清楚吗？大哥，我才刚筑基！你让我跟筑基后期打？！”黎鹤焦急地走来走去，再看一眼榜单，还是没变，又继续走来走去。
　　“别走了——那我哪知道啊，今年按理来说也该是沈师兄和温师姐打，或者温师姐和易师姐打，但没办法啊——上午沈师兄不知道怎么回事输了，最后只能来和你打啦。好好加油吧。”李安掏了掏耳朵，刚想让她回去等通知，却被人狠狠捅了一下后腰。

　　“欸——黎师妹，你要和沈师兄打啊？”赵小石揽着好友的肩膀，冲李安笑得咬牙切齿，“你小子，怎么不和黎师妹好好说道说道呢？剑阁选拔赛可不是儿戏。”
　　是你喜欢黎鹤，又不是我喜欢——李安无语地腹诽道，但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对剑阁选拔赛也不是特别了解，他，赵小石，就不一样了，他消息可灵通了，让他介绍给你听吧。”

　　黎鹤一听赵小石的名字，就知道了，赵小石是游戏里的一个忠犬炮灰，属于纯好人阵营，也是昆仑山的包打听、小灵通，不用担心他坑自己。于是她立刻上前一步，开心地鞠了一躬：“麻烦赵师兄啦！”
　　赵小石一听就立马红了脸，摆了摆手：“我算什么师兄……哎呀，你不用这么客气，我跟你好好讲讲啊——”

　　“剑阁选拔赛每年秋季召开，剑阁你知道吧，就是昆仑山放名剑的地方，里面要么是昆仑山大能通过特殊机缘得到的，要么是他们自己炼就的名剑，还有的剑痴到最后，用自己的骨、肉、血炼成缘剑，但是这种剑虽然会承载那些剑痴们的灵气和剑光，有大机缘，但是也变数太多，承载了太多前世恩怨，一般是不建议选的。”

　　“那怎么区分缘剑呢？”
　　“缘剑嘛，看缘分，一般有缘人挺少的，不过如果真的不幸被选中了，你会看到剑主的记忆，看完之后，一般还有一次选择或拒绝的机会。”赵小石挠了挠脸颊，“这倒是其次，主要是进剑阁选剑是看剑阁选拔赛的名次的，所以如果师妹想要好剑，拿到好名次是很有必要的——虽然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师兄这次会失手成这样……”

　　“我也很想知道啊——”黎鹤哀嚎一声，随后立马充满期待地看向赵小石，“师兄师兄，有什么针对沈筠师兄的攻略吗？”
　　赵小石：……能打赢沈师兄的才几个啊，还攻略。
　　赵小石叹了口气：“没有那玩意……但是吧，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我还是能跟你说道说道的，比如——沈师兄善用竹剑，如果你火属性比较亲和可以试试克制他，虽然对他可能没什么用，聊胜于无嘛；还有就是沈师兄一般会拉战线，等到后期你们疲软或焦躁的时候再突破，要保持一个和平的心态；还有啊……”
　　赵小石和黎鹤热火朝天地聊着，李安看看他们，看看自己，再看看天，长叹一口气。

　　聊了没多久，赵小石和黎鹤加了通讯号，随后黎鹤忐忑不安地上场了，提着木剑，看着虽然和自己一样拿着一把破竹剑，但是已经隐隐有剑势和剑气外溢的沈筠，再看看榜单，好吧，真的是她和沈师兄打。
　　她长叹一口气，却听见沈师兄轻轻笑了一声，温和地开解道：“师妹，不用妄自菲薄，你赢了也没什么。”
　　黎鹤：……等你lv1和lv10打的时候再说这句话！
　　虽然她不知道，沈师兄lv1的时候确实有和lv10打的能力，越级挑战lv15也不在话下。
　　黎鹤深呼吸一口气，心想，确实，赢了很好，输了也不丢人，毕竟进入昆仑山这数月以来，她已经一心放在练剑修炼上了，她已经尽力了。

　　随后，二人行礼，黎鹤和沈筠开始了比试。
　　最开始，黎鹤感觉确实没有太大的压迫感，但有了赵小石的提醒，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和沈筠都十分谨慎也平淡地用着昆仑剑法，但黎鹤可以注意到，同样的抹剑、平劈，沈筠的运剑确实是带着剑势的，而相较于一招一式都按照剑法来，一些地方他也显然有自己的改动和想法，使剑法更顺从他的心意而动。
　　最初的几十招也足够黎鹤学到很多了，但她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有人率先破局，明显的陷阱不能踩，也不能等沈筠先发现自己的漏洞，这样想着，黎鹤决定先发制人。

　　“嚯——黎鹤胆子真大，是吧赵小石？……你在干嘛。”李安没听见回音，就看见赵小石在身后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
　　“嘘——我、我下注呢。”赵小石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李安：“不是说庄家不能下注吗？”
　　赵小石；“现在大家都在看比赛，又没人知道……”
　　李安笑了笑；“你下的谁？”
　　“……黎鹤师妹。”
　　李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把赵小石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赵小石啊赵小石——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会后悔的——”
　　赵小石摇了摇头，只是继续小心地摆弄着银两，不知道在对谁说：“不，我不后悔。”

　　黎鹤好像抓对了，沈筠在闪避着，他始终怀着温和的笑意，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黎鹤看了他上午比试的对手，说实话，输给林何忆师姐也不算太大的失误，但是中午去找林何忆师姐的时候，林何忆正在锤树……是的，锤树，一拳捶倒一棵树的那种。
　　林何忆骂骂咧咧：“姓沈的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要他让我？啊——烦死了！”
　　骂完，林何忆又捶倒了一棵树，她的师弟师妹们就在后面又战战兢兢又怀着喜悦的心情把这些树都放在传送法阵内，运往剑阁边上的剑坊，给还没进剑阁取剑的入门弟子制作木剑、竹剑。
　　黎鹤：……师姐看起来有点忙，打扰了。
　　现在黎鹤知道林何忆的这种憋屈是从何而来了。说实话，沈筠在昆仑山内外风评一直不错，但是现在换谁来都会忍不住揍他一拳，因为沈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在走神。
　　入门以来最重要的选拔赛，虽然他们确实比他弱吧，也有可能确实有什么事绊住了他的心神，但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沈筠倒不是看不起他的师弟师妹，而是，他们都太近了。以往对练时也不是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但每个人运剑带来的剑风、身上的香气都不一样，而这恰恰会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某个人勾缠在身时那种特殊的气味……
　　于是忍不住又回想唇间的触感，交错的身体，她柔软又顽皮的手指，和最后餍足又轻蔑的目光——
　　“师兄，不想比就直说！”刀光剑影下，黎鹤那双燃着愤怒和不满的眸子迎来，沈筠一怔，后撤了一步。
　　——还有，愤怒、冷漠、最后破碎的目光。

　　沈筠当然不是像易承星以为的那样，对温镜心怀仰慕。
　　而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默契的秘密。
　　是从小一起相伴长大，不知何时，对某个人，从厌烦转变成的无奈和好感。
　　是一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看着她伤人的话语，看着她逐渐长大的模样，心中的欣慰和怅然。
　　这种荒谬的感情不知从何开始，也不知从何结束。但他们都默契地约定，在她面前，始终只是温和可靠的师兄和师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平倾斜了。沈筠和易承星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多，即使黎鹤来了，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也只增不减，一起练剑，一起用午膳——说这没有赤雪剑尊授意的结果，易承星都不信，更何况他们二人。
　　赤雪剑尊要他们两个结为道侣。
　　也许易承星不同意，但赤雪剑尊一定有这个想法，只是在试探。

　　他们当然都知道，易承星总有一天会有道侣。
　　但不该是他们，不该是他们的任何一个。虽然师兄妹或师姐妹结为道侣在修真界并不少见，但不该是他们。
　　温镜是修无情剑道，沈筠是修多情剑道。
　　可无情者偏偏动情，多情者偏偏大爱三千，只想爱一个人。

　　也不该是他们。
　　他们是温和可靠的师兄和师姐，诚然爱慕着她，但彼此相伴的情谊又怎能割舍。一个人放肆去爱，就必然会有另一个人受伤，一个人去争，就一定会有另一个人要不断后退。
　　温镜是师姐，当然一直在后退。
　　可他不该继续逼她的，她已经把喜欢藏得很深很深了，藏到所有人都只记得易承星和温镜是王不见王的宿敌，相看两厌，而忘记了易承星的黑檀木剑虽然是赤雪剑尊雕刻打磨的，但原木却是温镜第一次下山，走了很久很久，挑到的最好的黑檀木。

　　天才大师姐也会有感情吗？
　　她当然会有。
　　她不是一场雪，不是一块冰，她也有血，有肉，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