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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活 ...

  •   王妈提着一只香喷喷的油纸袋回来,旁边麻将馆急匆匆来个人,是来找房东的,
      “艳红,三缺一啊,差你一个,马上来啊。”
      房东阿姨立刻变得忙起来,随身一只挎包收拾了两把就提走,临走前和刚落屋的王妈交代了几句。
      “玲妹子啊,你家菜好,这两个小孩今天就交代给你,乖,小芳,玲阿姨买了烤鸭哦,想吃多吃几块。”说完就拎包走人,脚步不带停的。
      王灼哑然,心里想知道她家有好菜,还带这样的。王灼妈妈默默在房间后面的帘子后支起一个小旧折叠桌,搬上4个小板凳,招呼门口推自行车走街的买了几个馒头,再借旁边卖酒的胖婶的锅灶炒了几个菜,招呼几个小孩上桌。
      晓东一脸的沉默,他有话讲没说出来,等在板凳上坐下,小芳早打开了那只塑料油纸包,晓东伸手制止,芳芳,要有礼貌。王灼心里翻了个白眼。芳芳没心眼,抢先拿了一只鸭大腿吃,王灼心疼得骂她,她不习惯有人跟她抢菜吃。晓东伸一筷子土豆丝慢慢嚼,王灼妈拜托晓东多教王灼点东西,他是初中生。晓东点头。
      王灼妈妈还买了可乐,两个小孩抱瓶子抢喝一边笑着嬉闹。晓东吃完就回楼上的自己家去了,然后晚上王妈来客人了,店里不能进去,王灼在门口等爸爸回来,小芳就带王灼走了一遍这个市场。
      夏夜月色在小巷子里照的明朗,王灼在巷口牵着爸爸的手回家,王灼爸爱惜的抚摸女儿小手,上有劳动形成的茧,就着晚上吃剩的残羹冷炙和几块烤鸭,王爸啃了两个馒头。接着打扫门面房的地板砖,铺起了几块厚纸板,从帘子后背了厚厚的褥子,铺开睡觉。
      王灼很快适应这种民工的生活,在酒婶家借锅做饭,去酒婶那小隔间洗澡,晚上睡地板上。妈妈有生意就出去玩。上午的菜场很热闹,妈妈叫她不要跑远了,熟悉之后王灼还是跑远。
      就和妈妈开心的过了一天,第三天王灼就挨打了。王灼中午不肯吃饭,爸爸晚上回来虎着脸狠踹她小腿几脚,接着是无比啰嗦的说教,王灼觉得丢人,奶奶从没这么说过她,她睡着了爸爸才停嘴,第二天早上菜场热闹,胖婶的丈夫,快五十岁的粗糙中年叔叔,当着小巷早上所有做生意的人家的面,在门面口拿着扫把抽打他儿子的小腿,那个少年直挺挺立在车水人流的卖菜买菜中央,一动不动,手里攥着一把零钱。也不讲话。卖菜买豆腐卖鱼的人来人往就这么看着老子打骂儿子,天经地义。
      她丈夫一边打,胖婶就哭诉着她斤斤计较每一块钱,每天爬上爬下的看顾着酿酒,想在老家给他造房子,这个小东西居然学会了偷钱,三个姐姐都巴望着他,他是全家的希望,来了城里却学坏,不给钱上网就摸抽屉。
      三块钱一个小时,那个哥哥手里一张十块,两张五块只能玩一天,王灼是会学乖的小女孩,也会逢高踩低,她立马忘记了自己昨天被抽打的屈辱,甚至走到男孩面前想晃荡两圈。连带着小芳也跃跃欲试,晓东哥哥拉住了她俩,王灼知耻,感觉到自己动作很没脸。
      胖婶开口停歇,丢一句不学好。去炒菜了。中午到这大概结束。
      妈走后,少年人脖子终于抬头,他的表情如此后悔像王灼吞吃了一整瓶那年拧开盖舔过一颗药的六味地黄丸,酸涩难辨,太阳升起,阳光照到他后背,就这一件小事,给了早市经过的人看一个早上热闹,没有官员来管这桩毫米大的事,自己知道没有人听他讲诉委屈,这世上也没有管这事的官,王灼妈修完脚冲出来想拉住那个少年讲几句,他摇头不肯听,冲上去猛踹自己家大酒缸一脚,就走了
      如此有了个结局,但这世上哪有最后结局。
      王灼眼尖,看见他走远了,没上网,在小店子拿钱买了包烟,学着抽烟并买了颗槟榔一把撕开扔嘴里。
      王灼是旁人,乡村语文课堂已经够她分析一整件事的得失,这对父母明明想叫他学好,事情最后以他学会了抽烟结束。王灼想讲给毛奶听这个结论,不讲给爸爸,爸爸听不进她讲,但毛奶会夸她。
      后面王妈讲起他没到年纪去酒吧应聘,当起一名廉价侍应生。
      王灼想起他低头抽起第一支烟时,心知这是一根发芽了长苗了却没被种进土里的豆芽。王灼对笑吟吟的胖婶过后感到惧意。
      王灼对晓东沉默的提一嘴,他学会了抽烟,晓东立马懂王灼,揉揉王灼的脑袋,瞅瞅没心没肺的小芳。晓东也有自己的烦,这烦可能王灼妈知道一点。

      日子静水流深过去,艳红阿姨日常在王灼妈跟前打趣着玩笑话炫耀自己可能要结婚了。上次是纹了眉,这次是一件绣着金丝花样的旗袍,摇曳窈窕却不在年轻的曲线,王灼想老了还爱打扮。
      有日子后探进门帘一张黄脸,是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像苍蝇一样搓着双手热络询问蹲着干活的王妈楼上的艳红在哪,她有三个月房租没交了,王灼知道了城里人晓东小芳住的两居室一样是租的。王妈打发了他。王灼像去市里动物园见到孔雀绕到后面看它光秃秃的屁股一样沾沾自喜。
      艳红很长时间没出现,瘪着声息出现在王妈这里一次,给王妈带了一包饼干换王妈为她修了一次脚,艳红流着泪仰卧在沙发,拉上遮光帘跟王妈说话。
      她拉着王妈说,自己以前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嫁给分到他们村小学的乡村教师晓东小芳他们死鬼爹,以为跟他到城里是好日子,结果死鬼爹出车祸死了,赔偿费被妈妈拿去给小芳舅舅还赌债了,只留下一个婆婆一个门面房,她在城里有什么好生路,生了孩子只有被更老的老头包养,流转于他们之间,婆婆也嫌她晦气,最近几个老头死了,她也找不到新顾客。王灼耐不住掀帘子进去,只听到一句,我都这么活了,还没有丢下晓东小芳。真是好人没好报。艳红走了,饼干被王灼吃了。她没钱去打麻将了。
      晓东也没问妈妈去哪,也没找妈妈要生活费,守着王妈送来的房租和小芳三顿吃臭豆腐和馒头,这一切王妈还不知道,知道的时候门面的隔边楼梯有人泼上漆,鲜血淋漓的大红字,影响了王妈生意,写到马路上的婊子,小三,臭不要脸。爸爸知道回来拉开店门口围观群众,要妈妈跟艳红打电话说退租。
      晓东恳求王灼,让她跟妈妈说不要退租,至少等把小芳安顿好,小芳扑过来蹲在王灼脚下,说着肚子饿求王灼带她去她家吃顿饭,自己连着吃馒头豆腐乳一个星期了。
      两个伢守着王妈把生意做完,她起锅烧油炒了一锅大肉片,四个人重新聚到那张塑料折叠桌子前,都默默吃着东西。这几天不过两个月。爸爸回来把妈妈拉到一边说什么跟什么,不是叫你离艳红远点,王灼是小孩子不懂事。王妈没怪爸爸的狠心,秉着同为母亲的良心。她只是担心晓东他们的下一顿饭,那几天晓东小芳都在王灼家吃。
      问房租的猥琐的中年男人也来了,他带着一脸笑的再来找艳红,笑得脸上全是皮褶,还是问艳红在不在,这次没有问房租的事,只跟晓东说他过几天再来,王灼心里说,像只老苍蝇,晓东听了两肩都在发抖,但表现的若无其事。有几天小芳凄惶的和王灼在门面前一起看天下雨,夏季末的雨下得跟珠子跟线似的,在屋檐下一串一串,妈妈一个月不知所终,她也不哭,穿一件嫩黄色的短袖,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鸡崽,只是不开口叽叽叫。王灼作为穷孩子最讨厌下雨天,一下雨,爹爹得穿着胶鞋两脚泥的在田里干活,大人有更多机会发泄怨气在小孩子身上,干什么都不方便,就像事情的发生,王灼知道,天总是不得不下雨。她懂,这次换她给小芳留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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