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临沂瑶

15、陷害

　　这般繁荣富贵的日子左右过了两年，近日天气渐冷，空中总是会飘起一些淡淡的蒙蒙细雨，林星兰已生下一子，明武帝高兴，特意亲自赐名，生的还是一个嫡孙，今岁看来早已一岁了，在有一月便是苏纭的生辰，过去两年本想给她办生辰宴，皆被她以林星兰有生孕、日子不佳为由婉拒，今年林星兰与宫中贵人亦无身孕，她便以太子妃的名义与洛皇后商议此事，明武帝无异议，特地给北国下了帖子。
　　夕凤殿聚了几人，有苏纭，太子妃林星兰，二皇妃南宫妙，易语温，三皇子易淼明，甚是热闹，都在为苏纭的生辰宴准备。
　　“皇姐好福气，去岁生辰父皇赠皇姐一把箜篌，天下总共两把，一把在皇姐这儿，一把便在北国陛下那儿。”易语温笑着开口。这两把苏纭都有了。
　　苏纭最近可是疑她，阿雲查到前几年宫里妃嫔无所出，皆有明妃的手笔，且前几年避暑山庄一事也是她的手笔，但从平日的来往来看，好像并未有过多的手脚，她便不以为意。
　　易语温去年便于镇国将军府上的嫡公子成亲，现已有一年，日子过着不差，常回宫里叙聊。
　　提到生辰礼一事，林星兰便想起夕凤殿一株名贵的花种：“柔儿去岁还是前岁收到一盆陵兰花王，很是好看，不知是何人所赠？”苏纭将阿雲叫来，介绍给众人：“阿雲很喜欢去给我搜罗各种好物。”阿雲只福身，却不开口。
　　说起这盆陵兰花王，是那岁苏纭初回宫的第一个生辰阿雲赠送的，她当初捧着这一盆贵花，伸手送到苏纭眼前，她是这般说的：“此花青埂峰上独一枝，为公主所有。”阿雲也觉得，只有独一无二才配得上苏纭。
　　“臣妾方入宫，望各位姐妹多多包容，虽不知公主喜何物，但臣妾一定会送上臣妾认为尊贵的礼物。”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将她思绪拉回，原来是斤岁开春，易晓明娶的妻子南宫妙。易淼明接了话：“二皇兄上次告诉我说柔儿对荆羽卫首领叶梓澜好似独有青睐，不如将此送给柔儿当驸马怎样？”几人很快笑了起来，苏纭陪着轻笑，说了拒绝的话，她确实很喜欢盯着叶梓澜的眼睛看，好像在透过这双眼睛看另外一个人。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明武帝安插在北国的眼线来报，北国的将军与副帅又在操练新兵，他有些担忧。苏纭与苏侯来来往往数百封信，虽是府中琐事但也有趣的紧，最让她意外的是宋音音有了身孕。可唯独一人她从未有过来往，北国大名鼎鼎的安王殿下，现下相见，不过形同陌路。
　　南国的雨惆怅委婉，如梦如歌，轻轻滴落在屋檐瓦楞上，犹如丝竹轻弹，声声清越，阴凉湿潮的地方，皆苔痕青郁，北国或许刮起寒风飘起细雪，可现下十一月初了，却仍不见雪落之势。，原来两国区别如此明显。
　　十一月初，离生辰宴不过有二十天之余，早有不少人提前恭贺，宫里热闹极了。太监嬷嬷忙得不可开交，夜里太子妃与二皇妃组织众人共赏烟花，清芬院里点衬几块山石，编花为牖，花团锦簇，好似春季，众人聚在一处，眼瞧着漆黑的夜空中很快闪烁起灿烂烟花，绚烂缤纷。上边的图案更是有趣，是平日里苏纭弹琴的模样，苏纭就站在明武帝身旁，仰头望去，无限美好，还夸赞了几句：“皇嫂真是有心了。”
　　“柔儿喜欢，便常派人做这些新鲜玩意，朕要重赏太子妃！”明武帝乐呵呵开口，话毕，阿雲向苏纭走近，在耳边轻声附言：“园子西南方有动静，公主自己小心，奴婢去去就回。”苏纭点头，让她小心点。
　　阿雲独自向园子西南方走去，果不其然，见几个黑人蹲在角落，好似在谋划着什么，忽然一个黑衣人轻功飞上走廊的檐顶处。“住手！”阿雲喝道，黑衣人顾不了这么多，拉弓将箭射了出去，阿雲见此扔了一记飞镖，黑衣人见事不妙，只好撤退。
　　苏纭闻响声时，只见一只发光箭头射向洛皇后，洛皇后来不及闪躲愣在原处，叶梓澜与苏纭皆想替她挡箭，可苏纭离她较近，挡住了此箭，中在肩膀处，叶梓澜接住了她，众人乱成了一片，洛皇后也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苏纭只能感受四周声音嘈杂。
　　她目中含泪，纤纤素手抚上叶梓澜眼角的痣，声音微弱，只二人能听见：“阿漾。”明武帝恼怒，一面叫人去寻找凶手，一面派人去传御医，叶梓澜打算抱她入殿，阿雲横空出现打断他：“叶大人放手，男女有别。”叶梓澜抬眸反驳：“如今公主受伤，怎分男女，难道你就能抱起？”阿雲将他手中之人接过，横抱怀中：“抱得起。”便疾步回了夕凤殿，洛皇后心疼至极，明武帝将所有人喊去承恩殿，只让阿雲与十几位荆羽卫留在此处，还有御医在此。
　　一个时辰后，御医将箭呈上承恩殿，苏纭的箭已经拔出，血也止住，只是还未醒来仍在昏迷，阿雲则一直守在殿中，承恩殿中排列着方才在场的所有嫔妃、皇子。
　　易棪明拿起御医呈上的箭察看，随后净手禀报：“禀告父皇，此箭淬了寒毒，其次此件材料特殊，只有贤妃娘娘母家才有此箭。”贤妃扑通跪地，满脸冤枉：“臣妾冤枉啊，陛下！”易知明一边扶起跪在地上的贤妃，一边解释：“若是父皇疑心，即可派人去搜查，儿臣与母妃从未做过谋害皇后之事！”易知明一脸正气，眉心紧皱，易知明，最不受欢迎的皇子。严武帝点头，派人去查，杨九柔在一旁煽风点火：“陛下严查，定是要还姐姐一个清白。”现在苏纭受伤，她高兴还来不及，易知明冷不丁朝杨九柔看去，语气不爽：“柔妃曾在北国时便有意谋害嫡公主，如今娘娘还是想法子只为自己洗脱罪名吧？”明妃在一旁开口：“现下荆羽卫的人还未查到，莫要太早下定论。”明武帝点头：“明妃所言有理。”
　　几人等候半晌，便有荆羽卫拿着物证前来报告：“启禀陛下，在贤妃娘娘的锦绣殿中搜查到了一盆寒毒草，里面到了不少寒毒，另外在殿中，还发现了一支同样的箭。”
　　明武帝恼怒呵斥：“大胆贤妃，谋害皇后，谋害公主！”明妃娘娘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皇后娘娘与陛下自小相识，是陛下的发妻，陛下最是疼爱，贤妃妹妹也莫要太大胆了。”
　　贤妃轻哼一声瘫地，取下鬓间的簪子，长发散落了一地，又两眼落泪：“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发妻，那臣妾呢？陛下幼时将臣妾接入宫来做了良娣，便夸臣妾率真的性子。自登基后，陛下何尝不是欣赏那位妃嫔有才情，这位妃子能歌善舞，臣妾的真心在这些面前一文不值，待知明生下后，陛下又曾几次来看望过？棪明他们是陛下的孩子，知明就不是了吗？自嫡公主易语柔回宫之后，陛下更不会在意我们母子二人，可惜臣妾的命也不好，也未能给陛下生一公主。当初年少情深，怎如今似弃草芥，臣妾只说一句，臣妾从未做过。若陛下不信，臣妾任凭陛下发落。”
　　见明武帝表情迟疑，明妃又接着说：“许是宫中闹了不少事，才将妹妹养成这种善妒的性子，陛下，如今受害的是柔儿，皇后姐姐又受了惊，若不速下指令，恐怕难以慰众人之心。”
　　承恩殿内又是嘈杂声一片，有支持的，有不支持再仔细查查的，明武帝嫌众人聒噪，终于下定主意：“贤妃打入冷宫，逆子易知明无朕旨意不得出宫。”
　　这件事匆匆落了幕，可夕凤殿那处光景不同，在审问之时听陛下派人去搜查各宫，阿雲让夕凤殿的侍卫去查，本来侍卫们仍在犹豫，直到阿雲说：“若怠慢了，真凶如何查出？此处我在，公主自不会受伤？”
　　带侍卫尽数离去，她对对面宫殿屋顶上的人打了手势，那人轻功飞来，丝毫不费力：“主上，是阿雲办事不周，让公主受伤了。”周漾嫌恶看她一眼，语气中带有不满：“
　　她如今出了闪失，你该提头来见。”阿雲单膝跪地，表情临危不乱：“阿雲的命是主上给的，任凭主上处置。”周漾沉默片刻还是妥协，若当真把她杀了，又派谁来报苏纭素日的状况：“算了，如今在她身边待了许久，你若突然消失，她难免有疑心，你先滚去殿外。”
　　阿雲回“是”，守在殿外，将殿门关闭，周漾走近，看见床上躺着的姑娘，眉心紧皱，额冒虚汗，嘴唇苍白，口中喃喃：阿漾。周漾站在床边，挡住一道烛光，粗糙的指腹摩擦在她的脸上，眼神中满是担忧：“你又瘦了，阿纭。”他拿出一只丑陋的木簪，放在她的枕边，语气温柔：“生辰快乐。”
　　“你还是没能忘了本王，对吗？”周漾在等，等她的回答，从她口中喃喃二字来看，那便是了。
　　周漾拉开门，递给阿雲两瓶药：“第一瓶让她每日食三粒，第二瓶待她苏醒之后涂在肩处，便不会留疤。”阿雲应好，脑中理清记好，又听他说：“每日务必督促她用膳。”
　　阿雲点头。
　　周漾问：“凶手找到了？”
　　“没有，不过他中了奴婢一只飞镖逃不远，让阿七去找，定会找到。”阿雲回答。

　　苏云昏迷了三天三夜，她记得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顾淑钰与秦珩喜结良缘，郎才女貌，梦到了宋音音一家三口，梦到李昀若与苏永对她笑，梦到她落水周漾来救她，待她缓缓睁眼时，青芷与红萼二人在一处照料，阿雲在旁守着，见她睁了眼，红萼惊呼：“公主终于醒了！”阿雲一记眼刀飞了去：“你们二人去叫陛下与皇后，我留在此处守候。”青芷与红萼退出殿门。
　　“阿雲，我昏迷期间可有何事发生？”苏纭开口问，阿雲扶着她慢慢起身：“回公主，有，关于你的。”
　　苏纭看向她：“是什么？”
　　“公主喊了一个名字三百五十四次。”见苏纭疑惑，阿雲接了后半句：“我的主公，周漾。”苏纭静默，而后问：“此事他人可知？”
　　阿雲摇头，她抬眸对上阿雲的眼睛，眼神坚定：“是他派你来的。”阿雲正想解释，青芷、红萼便领人入殿。
　　洛皇后款步走来，后面跟了不少呈着名贵药材的丫鬟，坐在床沿慰问几番，将近那夜之事尽数道出，又了解了病情，寒嘘问暖半个时辰，洛皇后又提到生辰宴一事：“前几日夜里那烟花是星兰赠予你的生辰礼之一，不料出了意外，她心里也不少自责，你千万莫怪。”
　　“儿臣不会怪皇嫂，那凶手又不是皇嫂派来的。”苏纭温声回复，洛皇后点头：“那便是好了，眼见着你生辰渐到，快将身子养好，到那时才有好玩的呢。”她想到什么，又说：“北国也下了帖子，来者好似已有几日，陛下特意派人在皇城给他们备了客栈。”
　　他，会来吗？苏纭愣神，皇后身边的侍婢扣了扣门：“娘娘，明妃娘娘在殿中求见。”
　　“那本宫就先走了，你出行动作皆缓些，莫动了伤口。”洛皇后起身欲离去，苏纭回：“多谢母后挂心，不过儿臣瞧着明妃娘娘好似不是何善茬，万事皆小心。”
　　洛皇后浅笑，眼角的皱纹皱起：“本宫知晓了。”待她离去，苏纭将青芷、红萼二人派去办事，让阿雲一人留下。
　　阿雲：“荆羽卫查到的人是贤妃娘娘，所有证据皆指向她，所受寒毒与箭，都有她有关，奴婢偷去查了，在明妃娘娘的漱玉殿中发现了箭羽，殿中明显有花草挪动的迹象，奴婢还发现，二皇妃南宫妙与慕月公主的娘家表弟楚公子交往甚多，且皇妃常派人去寻御医要避子药，二皇子虽有隐疾，但并无过分之举。”
　　“贤妃娘娘现下如何？”
　　阿雲：“被陛下打入了冷宫，依奴婢来看，四皇子是有才之人，如此之态，不是屈才是什么？”
　　“如今指认明妃还没有证据，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常去漱玉殿观察响动，还有，记得给贤妃娘娘少一封信，我自会为她洗脱罪名。”自古帝王多薄情，负了这位，又负那位，帝王之家，深宫远苑，最是难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