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临沂瑶

14、归家

　　今日过去，才出发北国不过十里地，荒郊野岭，不见驿站，易棪明派人搭帐篷，又来苏纭车上瞧苏纭，她早已熟睡，易棪明敲了敲一侧的木板，她迷迷糊糊睁眼，只听他道：“皇妹下车吧，今日露宿此处，你可不习惯？”
　　“不会。”苏纭说完，又补充一句：“皇兄。”
　　几处篝火边围了不少人，火上烤着肉，闻起来很香，易棪明带她到一处坐下，易淼明早已烤起肉来，是只羊腿。烤肉那人笑着说：“皇妹快坐。”苏纭应好，坐在他身侧，火烧的旺盛，映在她脸上，五官精致可见。
　　“北国姑娘难道都如皇妹这般文质儒雅，落落大方吗？”易淼明调侃，苏纭笑着回答：“皇兄莫如此肯定，怎会全是我这般，如前几日所见的春阳郡主，英姿飒爽，如是将军。”易淼明说起话来吊儿郎当似的，让苏纭觉得很有趣，便少了些许敌意，况一路下来三人无交流，却将她照顾得很好。
　　“皇妹可否告诉我那郡主的姓名？”易淼明好奇问来，苏纭刚想回答，有侍卫押来一女子，身袭黑衣，脸颊边处被划伤，正留着血，侍卫禀告：“殿下小的抓到可疑人物，方在那处解手，听到有稀稀碎碎的声音传出，前去一看，就是她。”
　　易棪明站起身，捏起那女子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为何出现在此？”
　　“阿雲。”阿雲艰难开口，拼命挣扎。苏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同事阿纭，同是知心人，在易棪明下达命令之前，苏纭开口：“皇兄，她是我的侍婢。”显然他住了手，苏纭起身走到阿雲身前，蹲下轻抱住她说道：“阿雲，我不是让你待在府上吗？你倒好，等就偷跑出来了？”易棪明让侍卫放了手，眼神中带有不可明意的情绪，转身做到易淼明声旁，盯着眼前的羊腿，易淼明却开了口：“皇妹快来，别叙旧了，快吃羊腿。”苏纭应了好，让阿雲去自己帐篷里净面。
　　苏纭知道易棪明心中定是起了疑心，但她顾虑不了太多，既是嫡公主，死状亦不会太惨。
　　“皇兄，我有一事不明白。”苏纭岔开话题，易淼明割下下羊腿上的肉，一边递给她，一边回答：“皇妹但说无妨。”
　　“听闻我有一皇妹，可是何来？”
　　“确实有一位慕月公主——易语温，说起她来，她是明妃娘娘的女儿，因着生了个公主，位份才抬起来，父皇、母后待她很是不差，父皇私下与我说，如今的柔儿应也是这么大。”易淼明说边比划，模仿明武帝的语气，未等苏纭回答，他又说道：“不过你放心，等你回了宫父皇定是加倍疼爱，你上头共有皇兄四位，按年龄分便是太子，德妃名下的易晓明，再是我，最后是贤妃名下的易知明，温儿不过比你小了两个月，并未相差太多。”
　　宫里的关系就是如此繁琐，怪不得蕙兰公主总不喜与自己的皇兄、皇姐玩乐，只稍不留意便可能遭害，但看北国宫里妃嫔贵人相处的融洽，南国宫里应该是不会差。

　　苏纭吃了几块肉，差不多是饱了，便与二人福礼告辞，易棪明看着眼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七年前的战争，硝烟四起，他领兵与北国征战，十四岁的周漾目中无情，刀口舔血，他方十有八之龄，对他很是佩服，对战周漾，让他很吃亏，迟迟占下风。后来两国和平，两人见过，于翠竹中亭二人对弈，他开口问：“安王是如何做到这般的？”
　　“眼前如红尘，心中无情意，方能破万军。”周漾回答，一字落下，棋局胜势。
　　眼前无红尘，心中无情意？上回心房中周漾的眼中放不下一位姑娘，原来他已步入红尘，有情有意，而且是他易棪明的皇妹，事情很快变得有趣。

　　苏纭的帐篷外矗立着阿雲，她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未解决，便将她叫入当帐篷，询问：“我如今救了你，皇兄已经起了疑心，若有心彻查此事，你我二人都难以脱身。”苏纭看着眼前的姑娘，眉眼间有两分与自己神似，但她的性子却像周某，不喜表达，再想到他，苏纭心中不满。
　　“奴才阿雲今日被公主所救，便誓死跟在公主身边。”听阿雲这番一说，苏纭无奈劝告：“你跟着我去南国，免不了是要受苦，虽然皇兄说父皇因我才疼皇妹，我若真回了宫，有人针对我是不难见，现下我自身难保，更何况你呢？”阿雲沉默，随即回答：“赴汤蹈火，誓死守护！”苏纭轻叹，又听她说：“只要阿雲在，公主不会受伤。”
　　“我原叫苏纭，常人换我阿纭，不知你是哪个字，此后我苏纭这一名字莫在提，如今我是南国嫡公主易语柔，你跟了我便不可欺我、骗我、损我。”苏纭将跪在地上的阿雲，扶起阿雲在她手心写下“雲”字，苏纭大悟，闲话几句，便匆匆睡去。
　　苏纭想的是阿雲应该是苏府上的人，苏永偷偷派过来的，可是都不是军官人家，思维应不会如此敏捷，许是宋音音这个将军夫人派来的，无碍，只要不是那个薄情郎周漾派来的就好。
　　次日匆匆启程，如今有阿雲相伴，苏纭坐在马车中并不无聊，为了以防万一不露馅，苏纭将自己一些经历告诉她，到时就算易棪明追问起来，两人也能答得利落。
　　酉时出方到南国宫，宫门前有一位穿着稍华丽、容貌俏丽的女子，是易语温不差了，众丫鬟、侍卫等候，一位头发竖起高高马尾，眉眼透着冷淡、严肃的人，是荆羽卫首领——叶梓澜，更另一位手持折扇，一席宫服的温柔公子是二皇子易晓明，好似柔弱书生一副模样，最后一位身穿松大的宫服，容颜温柔，是太子妃林星兰不差了。
　　几人下的马车，易欲温心中更是雀跃，向二人招手：“太子哥哥！三皇子哥哥！”几人款步而至，到眼前时，易棪明先去关心了林星兰，轻声问候：“你怎么出来了？如今有了身孕少出宫，上次……”林星兰笑着打断：“别说这些，臣妾只是想出宫迎接夫君罢了。”二人腻歪早已成众人眼中的常事了，倒不觉得有什么。易语温竟是看见了身后的苏纭，虽无过多打扮，粉面朱唇，落落大方，她疑惑问：“这位难道是皇兄的新欢吗？”
　　苏纭不等易淼明出声，往前站了一步，温婉开口：“皇妹莫乱言，我乃嫡公主易语柔。”易语温愣了，易晓明摇着折扇笑着，觉得很有趣：“原来是皇妹，我乃你二皇兄易晓明。这是我的好友——叶梓澜。”他顺便介绍了身旁闷不作声的一人，苏纭抬眼看去，却看一眼，竟如此像一人。
　　易棪明不等几人续聊，带头进宫，承恩殿内，明武帝与洛皇后坐在殿首，见人回来，开口寒暄：“棪明这一去可有何乐事讲来本宫听听？”洛皇后与江皇后都一样，温婉大方，慈祥温和，让人少有敌意。易淼明站出，一边说，一边将身后之人推出：“母后猜儿臣将何人带来了？”洛皇后正想猜，苏纭立刻行了跪拜礼：“儿臣易语柔拜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此话时洛皇后暮目中噙泪，苏纭又将玉珏交与洛皇后身边的嬷嬷，殿首两人震惊，洛皇后则是直接起身，快步前去扶住她，语气中带泪音颤抖：“你真是柔儿？！柔儿啊，我的柔儿！”苏纭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慰：“母后莫要伤心，如今儿臣已经回宫，母后变得日日见着儿臣了。”
　　明武帝眼眶微红，想当初不过十日便将孩子接走，他怎会不思念：“前几日你皇兄二人便说有好消息，正以为是何好消息，原来是朕南国宫里的嫡公主！”易淼明想去将洛皇后拉开，却不想被她推开，还被他骂“碍事”，易语温本想开口下句，半字未说，明武帝先说：“棪明啊，夕凤殿可是有日日打扫，那本是皇后留与柔儿的寝殿，离朕的寝殿与皇后的寝宫最是近，派人将殿内收拾好，如今柔而回了宫，你们五人不可有一人待她不好，若让朕知晓，免不了挨罚。”他左吩咐侍婢嬷嬷，又教导他们别欺负苏纭，众人退去，独留苏纭在此，很快便入座叙聊。
　　“臣妾的柔儿在北国过得太苦了。”洛皇后拉着苏纭的手，红着眼眶，苏纭身上穿的正是北国京城里时兴的瑶花缎，好似也不苦吧。
　　“上回李昀若来宫里见臣妾时，口口声声说柔儿已病逝，如今不也是好端端的出现在臣妾面前了吗？”洛皇后心里委屈，明武帝面上一怒，锤了桌子：“大胆李昀若，敢欺骗朕！”苏纭见势不妙，立刻安抚：“父皇母后莫要恼怒，她虽欺骗，可儿臣如今不也完好无损回来了？”三人叙了不久，旁边执拂的老太监也偶尔插上几句，更显思念之情。

　　不久，苏纭回了夕凤殿，走廊萦绕曲折，檐牙高耸，如鸟仰首啄物，殿内金窗玉槛，鼎中焚着麝香，屏列雏尾之扇，相比苏府秋水院的确精致了些许，但少了很多乐趣，她的两位新侍婢是青芷与红萼，还有教习嬷嬷。宫里如今不少有人巴结她，不过一个时辰就有妃嫔送物什来，她尽数收下，让两位侍婢去殿中一一道谢，只留阿雲一人。
　　“她们做的那些事你可能做，净面、更衣、梳妆？”苏纭问阿雲。
　　“奴婢什么都会。”
　　“从经以后，各宫何人送来何物皆须试毒，切不可疏忽大意。”

　　明武帝最爱这一女，今日送贵花，明日送宫锻，后日送珠宝，身为太子妃的林星兰来过几次，两人日渐熟络。南国宫里独一位心中愤懑，那便是杨九柔——柔妃娘娘，心中不少怨气，在宫里两人见了几面，苏纭感叹，还是没脑子。宫里最热闹的便是夕凤殿这一处，南国里无人不知尊贵的嫡公主回了宫，又不少官家大人送物。苏纭也日渐觉得平常，却时刻警惕，不敢放松防备，也不曾目无下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