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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春悲 ...

  •   新春热闹了几日,苏纭跟着李氏去好友亲戚府上拜年,不少做媒人说给她引荐夫婿,李氏一一拒绝,言道苏纭年纪尚小,想膝下再养几年,苏纭定是无异议,府上家大业大,从不缺什么,这样的日子也尚好。
      后顾忌顾淑钰的病情,且李氏与顾夫人感情不浅,便携苏纭去探望了一番,病得不是顾夫人,但她的脸色却是憔悴了不少,李氏先是慰问:“淑钰近日身子好些了?”但听顾夫人轻叹:“听萧太医的意思,这年若是过完,熬了寒冬,身子方才渐愈,按萧太医的方子吃了几次,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阿珩也是个有心的,先是去国民寺整日祈愿,在日日送些个名贵药材,他对淑钰情谊至深,婚前二人不宜相见,不过碍淑钰的病偷偷来瞧过几次,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此事。”李氏闻言点头,拜年礼随着奴才一件件摆出,顾夫人知晓苏纭与顾淑钰是莫逆之交,特意问道:“阿纭可是要与淑钰叙叙旧,如今算是多见一面是一面,她常在府中念叨你与音音,不知这病如何痊愈,让人忧心。”
      苏纭看向李氏,李氏无异议,她便应下了,随后就有绿衣婢子引她去顾淑钰的院子处,顾淑钰本在书房中绣鸳鸯,听到门口婢女声响。:“小姐,苏小姐求见。”听是苏纭,便叫人将她带进来,莫要怠慢。
      婢子将苏纭带进房之后,匆匆退去,苏纭款步走去,坐在床沿,顾淑钰嘴唇发白,好似抹了白霜,毫无气血红润之象,长长青丝如瀑挂在腰间,手中拿着帕子绣鸳鸯,腕上的菩提都大了半圈。
      “听令慈说你的病情缓和了些,等今日瞧来还是虚弱不少?”苏纭问道,眼中含了不少担忧的情绪。
      “莫要担心,日日尝了不少药,只少时饮得下食,身子消瘦了不少,今岁春夏二季多吃些便好回来。”顾淑钰仍垂眸做女红,站在一旁的侍女开口:“原先姑爷担心,送了不少蜜霜,哄着小姐,无奈姑爷不可日日待在府中,闲得时间来几次,次次带不少玩意儿、物什,少与小姐提病证之事,皆在聊婚事。”苏纭闻言点了头,浅笑着开口:“淑钰福气真是不浅,叫着病速速好起来,我与音音就想着你们的新婚酒了。”
      顾淑钰正要开口,猛得有咳嗽之意,拿来帕子掩唇咳了几声,苏纭见她紧蹙着眉,坐近了些轻拍她的脊背,顾淑钰展帕一瞧,又是一滩血,旁边的侍婢只好将桌上的热茶送到她跟前,让她饮下,苏纭正想说些安慰人的话,顾淑钰与她交好如此久,当然知晓她心中所想,顾淑钰轻拉起苏纭的手,轻摇着头浅笑:“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可这世间还有我牵挂的太多人,我若真不在了,你便让阿珩另取良人吧,他是我最放不下的人。”
      话毕,门外有罐子掉落之声,门倏地被推开,是一张清秀而带有惶恐的面庞,苏纭站起身恭敬行了礼,秦珩也恭敬回了礼。他刚从国民寺回来,见府上的婢子给顾淑钰端粥去,他便想逗她开心一番,不料刚至门口,便听到了那番话,脸色低沉了不少。
      苏纭顾虑二人有话,不好在此处打扰,借了理由出房,才将门关上,又听闻屋内低沉啜泣声:“除了你,我谁也不娶。”她不便听二人叙话,离开了此处。

      春节速速过去,街道上的年味日渐稀少,春日近来,按萧太医把脉所言,若熬了冬日,至春便有八成成活可能,迟迟未见顾府传来噩耗,众人长吁口气,秦珩见她身子日渐硬朗,开始忙办婚礼之事。他认为是供的神明显了灵,又派人去添了香火。顾府上下热闹不少,庄妃还特意请求陛下要了宫里的嬷嬷量制新婚服,苏纭常来探望几次,搀着她四处走走。
      许是老天无眼,连着下了几日滂沱大雨,雨滴如挂帘,顾淑钰又染上了风寒,不过比往日更是严重,黑夜作烧,白昼疲倦。咳嗽不止,咳痰中带有猩红,秦珩又找萧太医来把脉,却只听他无奈轻叹:“尽快准备后事吧。”顾夫人闻言,掩帕抽泣,最后竟是哭晕了去。
      秦珩陪在她身侧,紧握着那只只剩骨头的手,手腕上的菩提好似就要脱落,顾淑钰目中噙泪,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摇头安慰:“没事的,阿珩。”秦珩不说话,半晌才开口:“淑钰,我幼时很顽皮,总是被夫子骂……”他不再提病症一事,与她聊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
      两人宿命惨淡,只是日后不能见面,不过两人心中明了,缘是命中注定。

      不过两日,顾淑钰真是撒手人寰,顾府上下哀声一片,苏纭在房中闻此消息时,竟是直直跌坐在床沿上,心中低落,不可置信。
      顾学士一面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师来则良日,一面让人将府上的红绣花换成白花,顾淑钰身边的侍婢哭的凄惨,却始终不见自家的姑爷。
      国民寺里清静,忽闻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喊来。穿着蓝色糙衣的小和尚往庙里一望,原是右相府上的嫡公子秦珩,他双膝跪地,双眼通红,对上面前的佛像,语气中充满不甘:“世人皆说你显灵,你为何我一拜你便不显了?!”
      “罪臣之自己贱命一条,若神明有心,愿以此命换淑钰一命!”
      “显灵啊,你为何不显灵?!”
      他双肘撑地,泪滴砸在地面,庙外电闪雷鸣,雷声阵阵,冷气逼人,庙内走进总喜出游的云鹤大师,放下纯白的油纸伞,走到他身旁:“阿弥陀佛。”
      云鹤大师捏着手中的菩提,秦珩就算闻声也未抬眸,头磕在地上不曾抬起。
      “阿弥陀佛。”云鹤大师看着佛像:“施主莫要伤心过度,世事难料,既事以至此,不如看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听闻那日秦府嫡公子躲在清风苑里,酩汀大醉,只道世道不公。

      宋音音得知消息时,心中异常伤心,几人自幼相识,至今相熟数载,三人中一人的死亡都接受不了,埋在唐璃怀中哭了好久才得停歇。
      接下来几日街上皆是白茫茫人来人往,打伞鸣锣,顾府家丁将黑褐色的棺材抬起,锣鼓啸天,漫漫白花边走边撒,全府上下披麻带孝,秦珩也在里头,将她葬在京城外蘅芷山上,时去祭拜,那里的山花开的最烂漫。
      苏纭在府中哭成泪人,论白芷、秋华二人如何安慰,也丝毫不见缓和,和二人无奈。门倏地被人推开,是阿气,他畏畏缩缩关门,白芷就要喊人了,却被苏纭住了嘴。
      “他是阿七,不必驱客。”苏纭声音颤抖,示意阿七坐下,阿七还未坐,着急忙慌从黑衣袂中拿出包装完好的糕点,口中喃喃:“烫死了,烫死了。”
      接着,阿七又说:“苏小姐,主上听闻您心情低落,明白发生这样的事,对于你而言是偌大的打击,主上说千万不要伤了身子,今日一早便亲自去罗记铺子上买了新鲜的甜糕。”苏纭拿绣帕抹去眼角的泪,脸颊泪痕明显,声音哽咽:“你如何进来的?你家殿下怎不亲自来?”
      阿七回复:“主上好像去书阁里找书,说是养什么什么花,今日不如和得空。我是翻墙进来的,主上忘了给我令牌,又不好贸然入府,无人招待,可不翻墙,不过说来,怎小姐这处的墙竟低些,我一翻便翻进来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手舞足蹈演绎翻墙动作,惹得苏纭噗嗤一笑,也是展颜笑来。
      “真是辛苦你了,下回我便告知府上人,不会让你如此委屈。”苏纭说完,阿七也将事交代完,正是要准备离开,又想到一物。说让苏纭稍等了片刻,再见时他手中拿着一个檀木盒子,方正的红盒子揭开,竟是四颗明晃晃的夜明珠,她伸手接过,更是开心。这可是南国朝贡之物,何足尊贵,轻笑开口:“殿下有心了,不过此物珍贵,我实在担不起。”
      “这有什么,殿下说什么什么兮,什么兮,反正说了一大堆,我也只是明白在夸小姐,况且上回又赠了箜篌一物,比上现下这个还珍贵不少。”阿七脑中想着潭世子告诉周漾夸人的话,可只记得“兮”字,无法,只能说令事:“主上的意思是小姐曾救过主上一命,如此几件物什,不足挂齿。”
      “主上还说,这些个珍贵物才配得上小姐呢。”阿七说完,安王府书阁里周漾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苏纭闻言随即点了头,从妆奁中拿出了一串菱零香念串,是十分珍贵之物,即让他代交于周漾。
      周漾百无聊赖在书阁中翻着一卷卷书轴,又看着地上摆放的陵兰花王,有些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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