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海林朝》菠萝格苏木

4、第4章 寒暄

　　开学以来，符海的日子过得非常逍遥。上课看小说，放学打电动。放学到小胖家的饭店吃完饭，和小胖写作业，等着姑姑接他回家。

　　小胖最近有些苦恼，主要是在学业方面。初中上来有七门功课，作业加倍。他每天作业还没写到一半，符海就写完了开始百无聊赖地看小说。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该不会是因为他太笨了，智商跟不上吧？

　　店里的客人有时候会说他们家孩子，小学拿300，高中也拿300。

　　他不会也这样吧？他不会初中就要考300了吧？

　　王子鑫正想着前程问题，坐在他身边的符海就长叹一口气。

　　王子鑫看了一眼符海笔下的作业，是数学，他还没开始写：“今天的作业是不是很难啊？”

　　“也还好吧，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算。”符海回答。

　　“昂。”

　　符海看向小胖，突然发问：“聪明的小子鑫啊，你说是我是看金庸好呢还是重新看一遍盗墓笔记好呢？”

　　小胖：？

　　符海伸了个懒腰，说：“还是看白鹿原好了，老陈都没收我两本鬼吹灯了，白鹿原应该不会被没收。”

　　小胖：？

　　王子鑫好郁闷，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都是上一样的课，写一样的作业，为什么符海这么轻松，他这么吃力。

　　王子鑫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

　　符海看着小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你身体不舒服么？还是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吧，没关系的。”

　　王子鑫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为什么你作业写得这么快啊？感觉你好厉害，题目看一眼就知道答案。”

　　…符海沉默了，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学过吧？估计这点老本能吃到考上高中就不错了。

　　“嗯…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奥数，所以数学做得比较快。然后下课的时候，我就把上节课的笔记整理了，做了一部分作业，晚上再看一看笔记。

　　就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写完了大部分的作业，所以你会觉得我速度比较快。

　　我姑姑说以后周末要送我去学新概念，你要不要一起？”符海斟酌了一下，这样回答。

　　信息量有点大，王子鑫有点懵：“我得问问我妈妈同不同意，就是上课之后，先复习知识点，再写作业是么？”

　　“啊……差不多？”符海上辈子成绩一般，确实没什么学习方法。

　　“昂！”王子鑫应了一声，继续写作业。

　　出院之后，符闻柳带着符海回哥哥嫂子家住了几天。收拾好东西后，就带着符海回到自己家，方便照顾。

　　符闻柳家离实验中学更近，方便上学，也让符海脱离之前的环境，避免睹物思人。

　　符闻柳和丈夫邢裕涛是大学校友，毕业后分进了同一家通信公司，后面双方时常约着一起吃饭、散步，细水长流地在一起。

　　婚后不久，邢裕涛被调到山上发射塔蹲机房，野猴子似的，巡山、爬塔、检修，两三个月回一次家。
　　好就好在工资待遇还不错，而且没地花，全数上交给符闻柳。

　　符闻柳33岁时，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叫邢舒意。小姑娘粉雕玉琢，天真烂漫，很是可爱。

　　女儿出生后邢裕涛更是卯足了劲赚奶粉钱，托人情、送礼物、求爷爷、告奶奶地让领导把他从山里调出来。

　　得亏他技术高、业务熟。在帮着领导处理掉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后，被提拔为部门副经理。

　　椰城庙小妖风大，宗族关系盘综错杂，踏实能干的人到做到部门副经理已是不易。想要再往上走，只剩挪坑和熬资历这两条路子。

　　还完房贷后，邢裕涛又开始钻进山卡拉里钓鱼，跟人投资种玉米、包鱼塘。

　　赚了点钱，在林城老家盖了个小别野，又在同个小区买了套房收租还贷，想着邢舒意长大结婚了，就住在附近，彼此有个照应。

　　符闻柳在阳台上开辟了一个小菜园，种着生菜和小番茄，南瓜藤攀上了防盗网。

　　邢裕涛坐在阳台喝茶，看着符闻柳摆弄的花花草草，客厅传来符海和邢舒意的笑声，觉得他不到四十就已经享到了天伦之乐。

　　王子鑫背着书包在大楼前面来回踱步，时不时瞄一眼公交站台方向。符海约他10点一起在海豚大厦学新概念，但9点55了，还没看到人。

　　他不习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独自等待。总觉得路过的人看到他，就像参观动物园里的熊一样。

　　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符海，他身边跟着的符闻柳还牵着个小豆丁。

　　“久等了吧子鑫，我女儿闹着要和哥哥一起上课，就只好把她带来了。我们上去吧！”

　　“昂！”

　　“符海，王子鑫！你们也来补英语啊！”下了课，符海牵着邢舒意和王子鑫一起往公交站台走，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班长！你刚刚也在里面吗？”王子鑫率先认出了许录游。

　　许录游穿着白T和宽松牛仔裤，单手拎着只手提包，回答道：“是啊，周老师很厉害的，以前在美丽国读博士，对学生很严格的。你们回去一定要背课文噢，抽查背不出来可是会被罚站一节课的！”

　　……上课开小差被罚站的符海默而不语，扭头望向公交站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kfc点餐的那对母子。

　　太熟悉了，一个念头闪过，符海不确定是否正确。

　　“都说了叫你有点礼貌嘴甜一点，天天苦着个脸，谁想见到你？你爸下村工作不着家，好不容易周末回来，你连电视都要抢，林朝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懂点事？

　　学习学习不行，招呼招呼不打，基本的眼力见都没有，人家会说你没有家教的知不知道？”

　　女人在喋喋不休的输出，她身边的男孩沉默不语。
　　见一群同龄人往车站走，那个叫林朝的男孩将头埋得很低，细碎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

　　好丢脸……

　　“你头发留这么长像什么样子，晚上就去剪了，天天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头发遮住眼睛跟个小混混一样，怎么看得见黑板！”

　　……符海一行人见到这种场景，只能默不作声地等车。

　　真是……地狱啊。

　　“你们坐几路啊？”许录游小声发问。

　　“不坐几路，我姑姑来接，你家在哪？可以顺路送你。”

　　“海星路和朝阳路交界那块。”

　　海星路和朝阳路交界处…那不是常委楼么，限速30，禁止鸣笛，绿化率极高的地方。符海扶额，官二代竟在我身边。

　　“我住白鹭佳苑，好像是顺路的，待会我们一起走吧！子鑫你是骑车来的么？”没有什么顺不顺路的，椰城就这么点大，去哪不是一脚油门的事，符海想着。

　　“等阿姨来了我再骑车回去！我们先到旁边的小卖部买瓶水吧！”王子鑫小声提议。

　　许录游低声附和：“走吧！”

　　离开站台不过50米，符海脚步顿住了，“还是验证一次吧”，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中。

　　符海小跑到那对母子身旁，喊到：“陈老师！您是陈芳玉老师吧！在第二小学教英语的，您以前教过我您还记得么？”

　　面对突然跳出来打招呼的学生，陈芳玉有些吃惊。突然冒出的陌生男孩打断了她的怒火中烧。她教学严格，平日里学生都是绕着走，这跳上来打招呼的，真不多见。

　　“噢，是你啊，你现在在哪里读书啊？现在几年级啦？”不认识也能寒暄是成年人的必备技能。

　　“在实验中学读初一。”

　　“噢，这么巧啊，这是我儿子林朝，他也在实验中学读初一，他在15班，你们认识么？”

　　“没有，我在6班，和15班不在同一层，老师我先走了，我姑姑还在家等我吃饭呢！”说完，符海便跑向在路上等待的友人。

　　“哥哥你去做什么呀？”邢舒意扑了上去。

　　符海平复了一下呼吸，牵住邢舒意，回答：“以为是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发现认错人啦，好尴尬。看看你想喝什么！”

　　“哇哈哈！”

　　这天晚上，符海十点不到就爬进被窝，关了灯在床上辗转反侧。

　　睡不着。

　　陈芳玉，第二小学英语教师；林朝，实验中学初一15班学生。和记忆里都对得上，要不要去原先住的地方看看，要不要去林常雄工作的单位再确认一下……

　　这是平行世界，还是时光倒流。

　　林常雄会不会赌博赌得倾家荡产，陈芳玉会不会患癌，林朝…会不会活得很辛苦。

　　我…能够做些什么？

　　符海不知道。

　　不知道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还是灵魂和新躯体的排异反应，他对之前的记忆都很淡了。

　　符海觉得回忆和他之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玻璃后面的东西，偶尔会发出一些响声引他去窥探，但看不清、摸不着，他也不会去打破。

　　但想到那个低头挨骂的小孩，符海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疲惫和悲伤淤在心口，酸涩、不愿面对的记忆，像是化不开的浓墨，晕不开，却能慢慢染黑清水。

　　“叩叩叩”，有规律而轻柔的敲门声响起，是符闻柳。

　　符海背过身侧躺，抱着枕头放轻呼吸。

　　见无人应答，符闻柳轻轻推开房门，客厅的光顺着门和墙的间隙将一道光打在符海的被子上。

　　符闻柳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符海的额头，装作没发现他眼角的泪痕和鼻子不通气的呼吸声，把装着温水、印着小狗图样的陶瓷杯放在桌上，便掩门出去。

　　“阿柳，这一页这么好看啊？”邢裕涛洗完澡出来，符闻柳还跟十多分钟前一样的姿势坐着，对着杂志发呆。

　　“涛哥，我想给小海找个心理咨询。刚刚进他房间，这小子蒙着被子哭，唉…”符闻柳将杂志放到床头柜上。

　　“嗯，我这几天问问身边的朋友，看有没有靠谱的。这孩子啊，不能天天在家闷着，得多运动运动，身体舒展开了，心里也舒展开了。

　　明天，我带着小海去买辆自行车，以后让他骑车上下学，运动运动，也免得你天天早晚接送的。

　　年轻人，你要给他一点交朋友的时间和空间，下了课、放了学，该打球打球，你也别盯这么紧。他累，你也累。”

　　符闻柳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什么叫他累我也累，这我能放心么？他才12岁！”

　　“12岁不小啦，我12岁的时候砍柴、养猪的，哪有大人天天屁股后面跟着的？不也一把年纪啦？”邢裕涛捏了捏符闻柳的肩膀。

　　“你要不放心，我们头一个月可以在后面跟着嘛！就这样定了，明天给小海买车，以后他自己上下学。关灯，睡觉！”

　　“睡觉就睡觉你抱我干嘛！一把年纪，害不害臊！”符闻柳假意推了推邢裕涛，嗔怪道。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