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海林朝》菠萝格苏木

2、第2章 报到

　　教育巷口的早餐铺子开了近十年，一间小小的店铺养大了家里三个孩子。老板夫妻手脚麻利，待人真诚，口碑很好。

　　“想吃什么？”符闻柳牵着符海，站在早餐铺子门口，铺子里写了半面墙的菜单，“伊面、粉汤、炒河粉，还是油条、豆浆、豆腐脑？”

　　“要鱼丸粉汤！”

　　“老板，一碗伊面，一份鱼丸粉汤！”符闻柳领着符海找了个通风的位置坐下，吊扇在头上嗡嗡吹着。

　　“嗳，好！一个伊面和鱼丸粉，阿妹你先坐等一下！”老板在厨房应声。

　　“小海，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符闻柳掰开一次性筷子，双手各持一根，打磨掉木棍上潜在的倒刺。

　　符海拿起桌上的热茶，倒入杯中，推向坐在对面的符闻柳，“什么日子？”

　　符文柳将四根筷子并齐平摊握在手中，伸到店铺外的人行道上，用杯中的热茶烫了下筷子，“今天是你开学报道的日子。待会姑姑带你去学校报道，明天开始你就是光荣的初中生啦！”

　　“好厉害噢，我是光荣的初中生啦！”符海一脸平静地接过筷子。

　　寄居在符海身体里一个多月，林朝适应得很不错。

　　刚开始的一个星期，他总是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变成藤蔓在山谷摇摆和水母漂浮；爸爸妈妈和姑姑给他过生日，点燃的蜡烛变成盛开的电子荷花唱着停不下来的生日歌；烟雾缭绕的麻将馆里令人恶心的下跪和抽泣；跑进书店看漫画躲避店员追击结果被三角恐龙攻击…等等此类。

　　不知道是林朝的灵魂通过梦境入侵了符海的躯体，还是符海的躯体通过梦境接收了林朝的灵魂与记忆。

　　总之现在符海小小的身躯中，有且仅有林朝这个24岁一心当水母的灵魂。

　　林朝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11岁的小孩。比起赌狗爹癌症妈的生活，父母双亡和姑姑相依为命的开局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决定用符海的身份好好活着。

　　老板娘将粉汤端上，“哎呦阿弟你初中生啦！上的实验啊？”

　　“是啊阿姐，上的实验。”

　　“哎呦那以后就是大学生啦！厉害的！”

　　符海一脸无语，十年后的大学生并没有那么值钱，寒窗苦读十年，工资两千八的比比皆是。

　　闷头嗦粉就是。

　　“吃这么快做什么，不怕烫么？”符闻柳给符海递了张纸，“九点开始报道，现在才八点半。”

　　符海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我中午想吃牛扒双蛋饭。”

　　“你早餐没吃完呢就想着午餐啦？”符闻柳乐了，“看时间吧，报到完我们先去书店，给你买两本练习册。”

　　？你是魔鬼么？

　　噢，这一个月来符海只是觉着不用上班，吃饱就睡真开心，原来当学生是要上课是要写作业是要刷题的啊？

　　啊？不会吧？

　　符海愣住了，但只愣住了两秒。开玩笑，他可是一星期学深悟透人类千年智慧结晶的大学生，初中课程洒洒水啦。

　　考试前极速冲刺两小时应该能及格，吧。

　　实验中学的大门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古朴，只是沿路的围墙居然是铁栅栏，在符海的记忆中应该是雕刻着古今中外圣贤名人警句的宣传石板。

　　这是平行世界，还是时光倒流，符海并不关心。

　　本质上他是一个及其无趣的人，活动范围就这么大，行动路线更是单一。

　　上学时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工作了办公室、沙县、家、医院四点一线。

　　活一天算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符海的生活观念变成了这样。

　　反正努力到最后，钱不是去了赌场就是进了医院；假期不是在陪床，就是在做饭。

　　血缘亲情是张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罩住他，挣不开、逃不掉。

　　还在念书的时候想着工作了，能养活自己就好了。结果妈妈生病了，得去照顾。不知怎么的就只能这样消耗着度过一生。

　　但是现在开启了新的人生，不是么？

　　没有那么多沉重的包袱和枷锁，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可以毫无负担地睡觉，可以不用那么累。

　　走在阔别多年的校园里，符海莫名觉得鼻酸，近乎要落泪。从校门大道拐弯进入教学楼的林荫道，是学校里符海最喜欢的一段路程。

　　仰头往上看，树木枝干无规则错落交织，能够毫不费力地透过树冠缝隙看到蓝天，看到阳光洒下映成金黄的叶子，看到胡乱蹦跶的小鸟和乱窜的小松鼠。

　　这一届实验中学初一共有18个班，符海在6班，学号是13。这代表他的入学成绩是班级第13，年级排名220左右。

　　教育部门五令三申禁止排名区分重点班。但家长们忍不住担心。担心生源，担心师资。关系一层接着一层拖，电话一个跟着一个打。

　　校长被逼无奈，最终选用顺延轮换和抽签的办法进行学生分班和师资安排。

　　实验中学有三栋六层的教学楼。初一到初三，每个年级一栋楼。楼栋之间以廊梯相连，没有配备电梯。

　　初一6班，在最靠近校园广场的那栋楼的2层。

　　刚到班门口，就看到一个剃着小板寸，戴着眼镜的男生拿着名单，“你是6班的么？叫什么名字啊？”

　　“符海，符号的符，大海的海。”

　　“噢，在这里，来签个名。我叫许录游，待会选班长，记得给我投票噢。”小男孩将笔递给符海，用手指着签到表上的空格。

　　“进去坐下吧，待会去讲台上找刘莎他们拿课本，一共16本，别拿漏了！”

　　“好。”

　　符闻柳看到有这么热情认真的同学很是欣慰，“那姑姑先去逛逛，待会你报道好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的，待会我打电话给你。”前两天，符闻柳带着符海去电脑城，买了个诺基亚。可以打电话、发消息，玩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

　　不能网购和没有智能机，是符海唯二不适应的地方。不过对于他来说，网购和智能机也不是那么重要就是了。

　　刚领完课本，符海正在写名字。他现在写名字还不太习惯，要多多练习。

　　一群刚刚升上初中的小学生，叽叽喳喳的，你是哪个小学毕业的，认识谁谁谁吗，我和他是好朋友……

　　真令人头大，符海心想。

　　“符海！我们同班诶！”一个小胖墩唰地一下扑倒符海面前，笔尖一滑，海字折了一笔。

　　…救。

　　符海抬头，对着小胖墩礼貌微笑。您好，您哪位？

　　“我过生日你都没来，那天妈妈买了好大的冰淇淋蛋糕，还有肯德基全家桶。我去你家敲门，没有人，你去哪里了呀，一个暑假都没见到你！”小胖墩说话很大声，中气十足。

　　“我遇到了点事情，去住院了。”符海答道。

　　“啊？住院？你受伤了吗？病得很重吗？会死吗？”小胖子惊呼。

　　“谁住院呀？

　　谁会死呀？

　　谁受伤了呀？”

　　班里的初中生们围了上来，住院受伤对于他们而言还是很罕见的，电视剧里的情节。

　　“燕姐，您看，我们家符海的情况确实是有些特殊，麻烦您平时多留心，多关照一下。”符闻柳在教师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大致和6班的班主任说了下符海的情况。

　　“没事，闻柳你放心，林曼和我是老同学了。出了这样的事，唉，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多留心，多注意。”王燕听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说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王燕到楼梯口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到6班门口，看到学生们像吸食糖水的蚂蚁一样团团围住着什么，喊着“受伤了、会死么”之类的话。一个头比两个大。

　　她疾步走上讲台，重重敲了几下黑板。学生们看到老师来了，急忙回到座位上坐好。

　　“我在楼梯口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一路走过来，就我们班最吵！一点纪律都没有！”

　　“你们刚刚围在那里做什么？谁受伤了？”

　　小胖墩慢慢站起来回答：“老师，没有人受伤，是符海住院了，刚刚从医院出来。”

　　王燕看了眼小胖墩，示意他坐下。

　　“关心同学，爱护同学是好事，但是你们一窝蜂地围住，大喊大叫的，吓到人家怎么办？同学们，有爱心，爱护同学是好事，但我们也要讲究方式和方法。对不对？”

　　“对——”小豆丁们齐声回应。

　　“下面，我做个自我介绍。”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女人，烫着泡面卷，胖胖的，架着副无框眼镜。一副很严厉的样子。

　　上辈子没见过，符海心想。

　　“同学们，我姓王，叫王燕，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王燕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一串数字。

　　“接下来，请同学们拿出刚刚发到手的数学课本。”王燕面向学生们将一本书举到胸前，“这本，都有吧？没有的举手。”

　　她环视一圈，继续说：“把我的名字，和这串数字，工工整整地抄在数学课本的第一页。回去带给你们家长看，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讲台下的学生们回应道。

　　“接下来，我们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同学，到讲台上做个自我介绍。想要当班委的同学，在想要竞选的职务下，写上自己的名字。等所有同学做完自我介绍，就开始竞选班委。”王艳在黑板上写下班长、学习委员、团支书、体育委员、生活委员等字样。

　　“大家好，我是许录游。”一个剃着小板寸，戴着眼镜的瘦弱小男生走上讲台，在班长职务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毕业于中心小学，从三年级开始就担任班长了，有着很丰富的经验，带领着班级拿过很多次流动红旗。

　　我擅长数学和英语，这两个科目有疑惑的同学可以来问我问题，我都会耐心解答的。我还喜欢打羽毛球和乒乓球，喜欢这两项运动的同学也可以来找我玩。

　　希望同学们在班长竞选上投我一票，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的！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看着小豆丁们挨个上讲台做自我介绍，或落落大方，或害羞腼腆，怀揣着对初中生活的期待…年轻真好啊，符海心想。

　　上辈子，符海最好的朋友就是初高中认识的。大学后都是搭子，饭搭子、图书馆搭子、工作搭子，说是朋友有点过于勉强。

　　或许是他对朋友的定义太狭隘。

　　又或许是真的如大人所说，只有在校园里，大家都还单纯的时候才能基本不带功利心和有色眼镜去交朋友。

　　小时候交朋友只在乎喜不喜欢，合不合拍，能不能玩到一起、聊到一起。长大了要看对方能不能带来利益，会不会带来麻烦。

　　在生活重压面前，个人喜好，算不了什么。

　　“好，下一位，符海。”

　　符海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符海，符号的符，大海的海。我平时喜欢睡觉，一天可以睡12个小时。”

　　台下发出爆笑。

　　“如果我低着头走在路上，那可能是我在睡觉，你们可以和我打招呼叫醒我。嗯…我自我介绍完了，谢谢大家！”

　　“上课可不能睡觉哦，我会重点关注你的。”王燕觉得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