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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墨色温青 ...

  •   海棠花早就凋谢,荷花盛开的季节也即将过去。
      温晚晚百无聊赖地问道:“秋娘……你说白白还会来吗?这都三个月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秋娘手中拿着绢扇,随着微风阵阵,她缓缓回道:“小姐,流白公子这些日子不在府内。”
      “那秋娘你说啊,他到底去了哪?”
      “回禀小姐,奴婢实在不知。”秋娘好脾气地回道。
      她知道,这三个月,她已经问了秋娘这个问题无数次了,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哎,他答应我要带我出去玩的。哼哼,这个人,说话不算话!”但是,细细回想起来,他确实没有说什么时候带她出去。轻叹一口气,她继续嘟囔道:“如果他不来院子的话,准备好的那些法子就一个都用不上呢。哎,真是要多烦有多烦。”
      秋娘看到温晚晚自恼,也不出言打搅,只是轻柔地扇着扇子。
      虽说是夏至之日,可这院子四季之分一点都不分明,体感温度同三个月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乘着扇出的轻风,她有些昏昏欲睡。
      “小姐,可别在此处睡,怕是会着了寒气。”
      “唔,大夏天的,没有寒气的……唔……嗯……”温晚晚嘟囔着,从椅背上缓缓滑了下去。
      秋娘拿她没有办法,摇摇头,从里屋拿了条精致的锦被,轻轻披在她的身上,带着丝丝檀木香味儿。
      然而,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的她恢复了成年的身体,伫立在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军鼓擂动,士兵厮杀的嘈杂声响,刺激着耳鼓膜隐隐作痛。她心中的第一个疑问,这是什么地方?
      低头看到自己手中拿着剑,剑刃之处还有鲜血流淌。第二个疑问,我是谁?
      一名手持弯刀的敌军发现了她,朝她猛冲了过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削瘦的男人,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这个背影非常熟悉,她伸手,想要触碰,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第三个疑问,也是最想知道答案的一个疑问,他又是是谁?
      突然,一把利刃穿透了前方拼命护着她的黑色身躯,直直刺入她的左胸,那种疼痛感似乎隔着好些远。
      霎时,温晚晚从梦中惊醒,全身上下香汗淋漓,锦被的内里都染上了汗湿,带着的檀木香味更重了。
      她呆呆地躺在榻上,闭着眼努力回忆梦中的场景,许多画面已记不真切,唯独那抹黑色背影深深地刻在脑海之中。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奇怪的梦?
      这一连串的问题,无人能回答她。
      “小姐,小姐,您快些起身!”秋娘推门而入,有些急切的喊道。
      她把头埋进锦被里头,闷声回道,“嗯,我再躺会儿。”
      “小姐,主上就要来了!您就快些起身吧!”秋娘并不遵循她的吩咐。
      “管他主上,还是什么上,都不能打扰我睡觉。”她心里不禁嘀咕,秋娘平时一直都是四平八稳的样子,如此急切的模样倒是少见。但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这院子一年的来客屈指可数。
      “拜见主上!”铺着的青石板上咚咚咚声接连响起,跟着秋娘的众奴仆跪倒一片,齐声喊道。
      温晚晚终于反应过来,惊道:“什么?主上来了!这可是大救星啊!”她离开院子的希望来了!她赶紧从榻上一骨碌蹦了起来,迈开小短腿跑了起来。
      “小姐!万万不可啊!这这这,太过逾矩!”秋娘惊呼道。
      众人只见女娃直直冲向刚踏入门口的黑衣男子,一边脸上露着红红的雕花印记,另一边脸上还挂着哈喇子,两只肉手迫切地想要马上抱紧这府里最大的大腿。
      温晚晚用着自己能想到的最恶心、最腻歪的语气喊道:“爹——爹!”什么脸皮?什么节操?她根本不需要,只求能够离开这囚笼般的院子。
      突然,一柄利刃横在她的面前,挡住了抱大腿的希望之路。
      “铁一,无妨。”略带沙哑的嗓音,伴着沉稳内敛的命令式话语,无不透露着此人上位者的气势。
      利刃入鞘,一缕清风拂过,那个面无表情的铁卫就退回原位。
      乘此机会,温晚晚借着年幼无害的模样,一手挂着黑衣男子的大腿,伸出另一只被利刃划破流血的手给他看,哭唧唧地说道:“爹爹,看,手,痛痛。”
      只见黑衣男子笑而不语,只是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爹爹!呜呜,你把晚晚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不是不要我了?晚晚很乖的,你还是要我吧,晚晚会听话的,呜呜。晚晚最爱爹爹了,最最亲爱的爹爹。晚晚从来没有出过院子,想要出去看看,外面有花花,有树树,一直呆在这里闷闷 ……”说着说着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她言语之间还不时像猫咪一样蹭蹭男子的衣服下摆,真好闻,是一股很清雅的花木味儿。
      静静听她说完,黑衣男子轻笑一声,朝着秋娘问道:“她平时,就是这样闹流白的?”
      秋娘早就急出了一身汗,险些晕了过去,一听主上问话堪堪稳住身形,膝行而前恭声回道:“回禀主上,小姐待您自是不同的,对流白公子从未说过……额,说过如此多。”
      黑衣男子带着一丝玩味的说道:“待我不同?”
      秋娘听不出主上是喜是怒,额间冷汗直冒,急急磕头回道:“奴婢僭越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众奴仆死死跪趴在地,根本不敢乱动分毫。
      黑衣男子沉吟片刻,笑容渐隐,淡淡说道:“本座从未和你们说过,虽说不知者无罪,但你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去善思堂领罚便罢。其他的,一并退下。”
      听到善思堂三字,秋娘如释重负,对于男子的处罚甚至有些心悦。秋娘同一众奴仆齐声回道:“喏。”她便缓缓步出院门。
      温晚晚轻轻扯了两下黑衣男子的下摆,怯生生地喊道:“爹爹。”嘴上喊着的是爹爹,心里却忍不住赞叹,果然是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的男人呐,又帅又酷!寸语之间,就把一众人给镇住了。
      “王霸之气,是何物?”听到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问,倒是把温晚晚给问懵了,这不是她心里想的话么,难道她说出口了?
      “你并未言语,只是本座略通心术。”听到这话,温晚晚装可怜的脸蛋直接垮掉,连面上维持哭唧唧的表情的力道都没了,这特么什么鬼?心术?这男人有读心术!
      “读心?虽不是心术本意,意思上却也相差无多。”温晚晚彻底崩溃,彻底无语,紧抱男人大腿的手也不禁松了几分,这究竟是什么样玄幻的世界,居然碰到了个会读心术的,她刚才那一番样子,岂不是就在表演猴戏?
      “呵呵,不知你在这院中,是如何学到这些新鲜话的。秋娘做事审慎,断不会教你这些。唔,看来那些下人要好好查问一番,善思堂做此事怕是没这能耐,那……“黑衣男子环抱胸前,似是经过一番思量,继而吩咐道:”铁一,那便让狱所的人仔细查问,上些小手段也无妨。”
      “属下领命。”
      与此同时,听到男人话语的温晚晚,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破口喊道:“和他们无关!不要用刑!”似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孩也会发出如此洪亮的声音,震得一圈人耳鼓膜都有些发胀,一旁黑衣男子和铁卫的视线都被她吸引过来。
      “额,不要用刑!和他们都没有关系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在两个高大男子的注视下,温晚晚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坚定不可动摇。
      黑衣男子轻轻瞥了一眼,稍露一丝不满,说道:“本座,为何要听你所言?”
      “就凭我娘!”温晚晚心想,顾不得了,病急乱投医,能唬住就好!
      “与你娘何干?你娘所托,只是让本座帮你散毒罢了。”
      温晚晚脑子飞速转了起来,必须要乘热打铁,追问道:“什么毒?散毒不应该服用解药吗,可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院中?”
      黑衣男子有些恼了,回道:“本座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母胎带着十绝毒之一的寒毒,本是一出生必死之局。你娘为救你,求本座施了转魂术,挡住了大半毒性反噬。这院中有本座布下的旭阳法阵,对压制你体内剩余的寒毒颇有益处……”
      说着说着,男子察觉到有些不妥之处,不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问道:“你,这是在套本座的话?”
      温晚晚被那双宛若古井的双眸紧紧盯着,感到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心里暗道,糟糕,被发现了。
      她豁出去了,抱着黑衣男子的大腿,噼里啪啦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想了解这个世界,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出院子去看看!求求你了,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帮我的!”这个男人既然会读心术,她也不必藏着掖着。
      黑衣男子听到这一串连珠炮似的话语有一丝晃神,随即,大笑起来。听到主上如此开怀大笑,身侧伫立的铁一也有些愣神,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突然之间,似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温晚晚和黑衣男子隔开,这张网将她轻柔的托起,慢慢地升到离地一丈有余,她不禁尖叫道:“啊——”
      黑衣男子略带审视的看着她,好一阵不言语,似是想通了某事,转过身去便准备离开。
      “你,你你!快把我放下来!”没等说完,那张无形的网消失不见,温晚晚急急坠地,她再次尖叫道:“啊啊啊——”
      只见离地还有半丈,似是那张无形的网再次出现,减去坠势,将她稳稳托住。她有些口不择言,怒骂道:“你这人怎么……”
      “啪”得一声,她的脸和青石板来了次亲密接触,突来的剧痛让她脑内一阵眩晕,只觉鼻腔中涌出一股热流,口中全是铁锈味儿,她勉力喊道:“别走……”她还有许多想要知道的事情。
      黑衣男子轻叹一口气,背身说道:“本座有要事在即,不便在府中久留。”
      顿了顿,他回过身来,看到留着鼻血的女娃,思量一番后继续说道:“也罢,本座觉得你还算有趣,便指你两条路,一条路:保着无欲无求本心,安心在院中呆过十年,自会放你离去,当然,府外谋生你只能自求多福,毕竟身中寒毒的印记很难抹去,再者你的仇家可不是好打发的;另一条路,本座会请各路名师为你授业解惑,学到多少全凭你的本事,你也必须在院中待到及笄之年,届时本座会亲自考校,若是本座满意,自会许你想得到的一切,若是本座不满意,呵呵。”
      “不必急着当下回复。”说完,他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铁一紧紧随在身后。
      “啊,嘶——”温晚晚本想伸手抓住那黑色的背影,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处,心中一阵狂骂,这人哪有什么王霸之气,分明就是臭乌龟、臭王八!
      院门虚掩着,从远处传来黑衣男子的声音,言语之间略带调侃:“本座姓温名青,虽不是你爹爹,却与你另有渊源。你,嗯,好自为之吧。”
      温晚晚仰着头,用袖管捂住鼻子,只能用嘴呼吸,不禁心中诽谤道,切,姓氏相同,又有渊源,不就是亲戚关系,何必说得这么神神叨叨。

      离开院子不远,黑衣男子在池边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只见血月当空,异彩漫天,正如五年前一样。
      黑衣男子少见的叹了口气,然后回身示意道:“铁一。”
      “属下在。”
      黑衣男子沉声问道:“云梵大阵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守阵人回说无事,属下马上派人再去查探。”
      “不必了,血月之日,本是百年难遇,而今,短短五年内就碰上两次,必定凶煞四起,需得本座亲自跑一趟。”顿了顿,男子自言自语道:“流白说得不错,确实会闹。”
      他回身问道:“本座自觉今日话有些多,铁一,你说是不是?”
      铁一垂眸,并不回话。
      他也不恼,只是摇摇头,做了个隐秘的手势,再次吩咐道:“铁四,本座不在的这段时日,府内便交由你打理。十日后,到临溪院问下答复,顺道将这块暖阳宝玉送去。”
      “属下领命。”暗处传来一声稍稍尖细的回应。
      “临溪院的事,你估摸着安排即可,不必事事请示。”说完,四周泛起浓浓雾气,黑衣男子随即消失不见。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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