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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日暮,谢懿从大理寺回到谢府,没去卧房,反而又迈步踏入书房。

      他如往常一般脱下官服,换上一身青色长衫。在放置在屋子一旁的水盆处净手,他脱下官服后眉眼没有那么冷峭,高挺的鼻梁上有一点痣,垂眸时可以看见又浓又长的睫毛。

      他转过身,绕过书案前的屏风,看到眼前的人。

      如遭雷击。

      他静静的站着,嘴唇被他抿的发白,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再睁眼时,双眼布满了血丝,大脑一片空白。

      诸宁站在他面前,面色平静,一言未发。

      谢懿垂在身边的手一点一点攥紧起来,他克制出声,“这些年,你在哪里?为何不来找我?”

      他控制不住自己,往前迈步,想去牵她的手。

      诸宁见他靠近她,连连后退,如避瘟疫一般避开他的触碰。她眼中流露出冷漠。

      她开口,直奔主题,声音冷冽,“我这几日追查的线索是你派人抛出来的吧。”

      她似有些无力,倚靠在书案旁,双手环胸,眸中泛着丝丝血红,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么费劲心计,不就是为了想让我主动来见你。”诸宁冷冷嘲讽。

      “说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样才能让你说出你知道的真相。”

      “是要这样吗?”

      说罢,她开始一粒一粒地解开自己外衣的纽扣,将外衣脱下后,她又要继续解自己亵衣的腰带......

      谢懿面色大变,他目眦欲裂,一把捉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谢懿,我当时拖着我哥哥求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哥哥死在我怀里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这时候逼我来又有什么用。”她嘶哑着喊,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诸宁甩开他的手,似脱力般地向后退去。眼眶刹那间就红了。豆大的泪珠连珠一般从眼中落下。她蹲下来环住自己,有些单薄的肩膀无声地抽搐颤动着,似乎无法承受那回忆中的痛苦。

      他愣愣地看着她,眸中盛满阴霾,半跪在她面前,想把她抱在怀里,但又不敢触碰她。

      那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冰冷至极的泪水落在他手背上,像是化成了熔岩,灼得他全身发疼。他嗓子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诸宁没料想到自己会情绪失控,或许是时隔多年又见到年少时熟悉的人,听到了熟悉的关切,多年来默默累积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很快平复自己的心情,重新站了起来,粗鲁地用衣袖抹干自己的眼泪,眼睛依旧红通通的。

      她声线恢复冷静,“关于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一步步逼近他,系在腰间的长剑微微出鞘,她眼中闪过几丝犹豫,却很快被决绝淹没。

      猛地伸出右手狠狠地掐出谢懿的脖子,快速将他向后推去,直到抵在墙上。

      她本就身量高,在谢懿面前也势均力敌。

      谢懿被她抵在墙上,头微微向上扬起,发丝凌乱,他的嘴唇更显殷红,微微喘气。高挺的鼻梁上那一点痣衬的他些许妖冶,浅色的瞳孔却只静静盯着她。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诸宁又加重几分力气,言语越发冷冽,右臂伤口处竟渗出丝丝血色。她面色竟透出不正常的红,眼中也布满血丝,呼吸紊乱。

      谢懿看出她的怪异之处,眼神一变,竟反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那只骨节匀称的手抚上诸宁的额头。

      诸宁已然昏在谢懿怀中。

      ---

      官道上,一看似普通却处处彰显华贵的马车平稳却快速地行驶在路上。

      马车内,一衣着乌金缂丝白羽鹤官服的男子正端在案前翻看公文,头发一丝不苟地被白玉冠束起,面白似玉,墨眉似剑。他笼罩在车窗外或明或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

      马车外,一人骑在马上,紧紧随着马车,向车内低声说;“主上,此处距离荆州还有两天路程,下一个客栈还有两个时辰到达。”

      桌案后的男子没有抬头,浓密鸦黑的睫毛遮挡着眼睛,依旧在扫视着手中公文,吩咐道;“查清楚荆州那边现在的局势如何。尤其是--被太后控制的人。”

      “还有,叫宣京过来。”谢懿放下手中公文,抬起头来。

      不一会儿,一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来到马车边,低声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到客栈之后,你将这些药材煎上,煎两个时辰,趁热送到我房间中。”谢懿丢给他已经捆绑好的一包草药。宣京答应下来,拿着草药退下。

      谢懿望向正静静睡在马车一旁的诸宁,她还在发着低烧,苍白的脸上还透着隐隐的红,胳膊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

      她好像睡的不是很安宁,眉头紧紧皱着,蜷缩在一起,额前的冷汗浸湿了碎发。

      他来到她身边,紧紧盯着她,眼神晦暗,身侧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的月亮,他落难的月亮,终于又落到了他手上。

      他跪坐下来,抚开她额前头发,用手帕细细地擦干她的冷汗,他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她,她缓缓睁开双眸,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似乎还没睡醒。

      他钉在原地不敢再动。

      愣愣地看着她坐起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她的手环在他的劲瘦的腰后,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浅浅地呼吸。

      他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修长手背上青筋迸起,护在在她的脑后,白净的长颈被她的呼吸撩动地微微痉挛,喉结上下滑动。

      他眷恋地侧过头,呼吸间都是她熟悉的香味,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脸颊。像蝴蝶一般轻轻落下又飞起。爱意气势汹汹地涌来又克制地汇入幽深的暗流。

      却没看到,他怀中的诸宁,早已睁开双眼,黑眸清明,她不动声色,似是算计着什么。

      诸宁从醒来开始就感觉不对,她的内力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大半,身体明显感觉疲惫异常。她习武多年,身体比一般人更加强健,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伤就成这样。

      她环顾四周,好像是在一个客栈房间中,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的蜡烛火光在微微摇晃。

      诸宁没出声,只低头思索着什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男人端着药碗进来。

      他坐在桌前,清俊挺拔。“醒了,身体可有不适。”削瘦修长的手摩挲指间着戴的羊脂玉扳指。

      诸宁没吭声,径直来到他面前坐下,黑白分明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半响

      她开口“你想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话,不必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谢懿抬起羽睫看她,黑夜中他的瞳孔涌动着暗流,看不透他的情绪,

      “你帮我查明真相,我嫁与你做妾,你也不必担心我占了你正妻的位置。”

      谢懿手上动作停下,身体微微僵住。

      “这期间,我不会再离开。”

      说罢,端起放在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谢懿听了她的话,内心颤动。看她要喝那药,本欲阻止,但拢在袖下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放下。

      翌日

      众人重新整顿上路前往南方重镇,荆州。

      几日前,少年帝王亲自下旨命令大理寺少卿谢懿前往荆州督查军饷贪腐案。

      此案原本由一小千户卫引起,他因在军中被排挤,气不过便向荆州监察院举报,其上级副将以公谋私。但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地方军官苦贪腐久矣,纷纷群起响应。

      此事本交由荆州监察院处理,调查后发现,朝廷发下的军饷在被层层剥削后,落到镇守前线的将士手中的所剩无几。现在虽看起来天下太平,但外蛮在十几年前被打退后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生息,又开始虎视眈眈,并不是该掉以轻心的时候。

      荆州监察使眼看此事越闹越大,且牵连势力众多,遂上报朝廷,想要把这烫手山芋抛给别人处理。

      马车平稳地行驶,车内燃着香料,细细的烟雾直上又袅袅散开。

      谢懿依旧端坐与书案前处理公文,诸宁在离他较远的角落中只闭目养神。

      “这些年......”

      “你过的不好吗?”

      书案后传出温和的声音。

      诸宁听后,睁开了双眼,微瞟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只转移了话题。

      “当年出事前一夜,我父亲和当时的冯丞相大吵了一架,随后冯老丞相便辞官回乡,你既然传递消息给那幸存的家仆引我来找你,至少说明消息不假。”

      “冯老丞相和我家的事又有何关系。”

      谢懿沉吟后开口“当今圣上不过少年,但并不是先帝钦定的太子。现在朝中虽看上去是皇上亲政,实则乃太后与其兄掌握大权,甚至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

      他放下公文,双手并拢放与桌上,抚上白玉扳指。

      “当年先帝病逝,皇权易变看似顺利无波,但越是不该平静的时候平静就令人怀疑。你父亲应该是卷入当年的事件中才使诸家遭此劫难。”

      “但当年的事情做的极其隐秘,这些年你失踪,我在找寻你的下落的同时也在调查当年的真相。但对方下手很快,很多知情人早已被杀害。”

      诸宁补充道:“丞相当年任上书院大学士时门下学子广博,极具文臣风骨,被天下读书人视为楷模,所以这么些年对方不敢轻易对丞相下手。”

      谢懿点头:“丞相辞官后一直隐居与荆州境内的一处山村,此次出行除了查案,我还想拜访一下冯丞相来了解当年之事。”

      话毕,车内又陷入沉默。

      当年年少之时,她也经常陪在坐与书案前的他旁,总是滔滔不绝地抱怨着父亲又如何逼她辛苦地练武,哥哥又如何戏弄她,学堂的夫子如何严厉,仅仅因她在课堂上开小差就让她出去罚站,实在丢脸。

      也只有在一旁横七竖八地边吃点心边看话本时,他的耳朵才能够清净一会儿。他出身卑微,母亲死后,他一人在偌大的侯府生存更加艰辛,身前身后黑暗一片,他的人生没有丝毫求生的意志,直到她的出现。

      可现在,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可一切都已回不去了。他们相伴十年的时光那样是美好,当时的谢懿以为这时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但没想到短短六年光阴就足以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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