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周喻] 薄荷糖》野澍

4、平叶

　　喻文州飞回广州之后，上海开始下大雨。迟来的雨季还是来了，周泽楷望着俱乐部落地窗外大肆流淌的雨水，愣愣地接受第八赛季已经结束的事实，喻文州已经离开上海的事实。不舍像雨天的潮湿，它无处不在，让人无可奈何，还生出些隐隐的钝痛。
　　周泽楷垂下眼，手机上又敲过来几条未读新信息，周泽楷正要解锁点进去细看，江波涛举着手机从门外冲了进来。
　　“小周，你是要急死我们啊！”江波涛身后的几个人队友“是啊”“是啊”地应着。
　　周泽楷又恢复成以往的周泽楷，他说：“嗯。”江波涛知道他又省略了一个问号。
　　“电话不通就算了，连短信也不回了，昨天你和喻队玩什么了？”
　　周泽楷从别人嘴中听到喻文州的名字都有些紧张，他弱弱地说：“没玩什么。”
　　江波涛叹了口气，开始说正事，“又有代言和拍摄了，很满，可能不能好好过夏休了。”
　　周泽楷点点头，他的夏休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打荣耀，只不过比平时要放松和随意。
　　今年轮回夺冠，大家终于把出国旅行的计划提上日程，但他们的队长还要继续明星业务。在这个国内学生群体齐齐放假的大好时候，冠军队伍当然得好好营销一番，尤其是已经是大明星的周泽楷。不过周泽楷出道四年有个原则，他只接代言和平面拍摄。
　　如果世人想看美，那就放大周泽楷的优势，让他的美锋利地走遍大街小巷，想要演戏的周泽楷？
　　他只会做自己。
　　周泽楷就是这样的人，出道四年，人气高涨，但他依旧低调，沉默，一枪穿云的璀璨光芒比张益玮接管时更甚，有人说他的打法华丽绚烂，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火。可周泽楷并没觉得这些多么了不起，事实上，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无论是轮回队长周泽楷还是明星周泽楷。按江波涛的话说，如果周泽楷传绯闻，那绯闻对象只会是荣耀。
　　不过现在……周泽楷觉得这个结论有待商榷。现在心里有两个地方，一个住着荣耀，还有一个正在开门，开门的是喻文州。
　　周泽楷突然咳了几声，耳尖红了。“不用等我。”
　　“那可不行！”杜明叫道。
　　“夏休过不了也不能丢你一个人，我们轮回就要整整齐齐！”
　　周泽楷在队友面前还是会笑的，他浅浅一笑，像春风过十里，“我尽快拍完。”

　　周泽楷拍摄香水广告前，手机取了出来交给助理保管，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周泽楷有接电话恐惧症，熟悉他的人只会通过短信，至于为什么不用□□，当然是因为周泽楷的□□头像长期灰白。
　　周泽楷扫了一眼没有作理会，小助理脸红扑扑地任由手机响了几下自动挂断，熄屏，重新回到黑暗。
　　这一天下来，周泽楷的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他换下时装穿回简单的T恤，像是放海的鱼重新找到了呼吸。
　　周泽楷摸出手机，江波涛发了信息，他们在迪士尼排了一上午的队。
　　下雨天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江波涛发了一个气鼓鼓的黄脸表情。
　　周泽楷回复：^_^
　　他退出短信界面，望着商务车的轿顶，突然想起广告拍摄前的陌生电话，当时他敏锐地扫到了归属地名称。
　　广东广州。
　　周泽楷认识的人都在上海，外省的人也有联系方式，不过多半不打，而且，广州的号码，在联盟中只会有一家周泽楷熟悉的战队。
　　蓝雨。
　　周泽楷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像是为了感应他所想，那个显示广东广州的电话号码闯进手机界面。
　　红键拒接，绿键接听。
　　周泽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绿键。
　　“小周？”喻文州温润的声线顺着电流爬进周泽楷的耳朵，痒酥酥的。
　　“是我。”
　　“我是喻文州。”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广东广州，”周泽楷抓紧了手机，怕自己手滑，“还有，你的声音。”
　　喻文州笑了，“你在忙？下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
　　“我在拍广告……”周泽楷撒谎撒得磕磕绊绊，不想说自己当时看到了陌生电话却没有去接。
　　“噢对了，我们小周可是大明星。”
　　我们小周……周泽楷勾勾嘴角，脸又烫了。
　　“上次你买的条头糕，少天很开心，上次走得匆忙，他在□□上跟你说了谢谢。”
　　周泽楷不看□□消息，从不在联盟群里冒泡，大家差点都忘了周泽楷还有□□号。
　　“但是我想亲口和你说一声，不知道我突然给你打电话算不算冒昧？”
　　“不冒昧。”周泽楷摇摇头，好像喻文州就在跟前。
　　喻文州笑笑，“是吗，那就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泽楷屏住呼吸声，平时能在游戏中想出数十种破解方法的枪王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盯着陌生的题无法下笔。
　　得说点什么。
　　“喻文州。”周泽楷咬着牙先开了口。
　　“怎么了？”
　　周泽楷凭着本能继续往下说，“夏休，你会来上海吗？”真奇怪，只要在喻文州这里，他就能正常说话，江波涛要是听到了，说不定是一副生吞了两个鸡蛋的表情。
　　喻文州又笑了，“小周，我刚从上海回来。”
　　周泽楷红了脸，低下头，默不作声。
　　“少天他们想去鼓浪屿看看。”
　　周泽楷不假思索道：“那你呢？”
　　周泽楷敏锐地察觉到电话那头的喻文州顿了顿，他掩饰得很好，几乎是半秒间他做出回应，“我都行。”
　　“我都行”“我都可以”“我没问题”，这些好像是喻文州的口头禅，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定又会带笑，淡淡的。舒服和温柔一样让人产生依赖，周泽楷有些羡慕蓝雨，没错，不是羡慕某个人，是羡慕整个战队。
　　“夏休说长不长，每次一晃眼又过完了。”
　　“转会期。”周泽楷说。
　　7月转会窗口开放，荣耀新人老人来来去去，有的人转会去了别队日后与母队兵戈相见，有的人冲着高昂收购价，把自己当作一场生意，有的人离开后，旧队却急剧枯萎，也有的人找到了归属地，独放异彩。
　　转会，无非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转会，无非是想离冠军更近一步。
　　如果为了荣耀，为了冠军，为了一路坚持的血与泪，就算是背负众多质疑与声讨，那又如何？
　　毕竟，他们才是选手。
　　“我当然还在蓝雨。”
　　“我在轮回。”周泽楷终于在喻文州这里笑了，很轻，喻文州不知道周泽楷的笑声是这样好听。
　　雨点细细打在玻璃车窗，车轮轧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雨天独特的沙沙声。
　　“喻文州，广州在下雨吗？”
　　电话那头空白了一会儿，窗子推开的声音，“没有下雨。上海进入雨季了？”
　　“嗯。”
　　“上次来上海，以为还在广州，热得够呛，雨下来，正好消暑。”
　　周泽楷又是一声“嗯”。
　　这边周泽楷到了家，和喻文州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周泽楷等喻文州挂实后，捏着手机放在耳边走了一会儿才放下来。
　　周泽楷打着伞，看着通话记录里一面陌生数字的电话号码，他把刚刚结束通话的号码添加进了联系人。名字，喻文州。
　　光标闪动，周泽楷动了动手指，删了“喻”字，只留文州。
　　广东广州。广州与上海的距离1406公里，飞机飞行6小时，高铁7小时，自驾17小时，换作车马慢的古代，徒步要13.8天。
　　数字赋予这段距离实感，周泽楷第一次感受到了遥远，他真的庆幸自己活在一个手机便捷的时代。于是回到家，周泽楷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这次没有启动荣耀，而是在电脑屏幕上待了很多年的一只围着红围巾的小企鹅。
　　成批量的“滴滴”声响起来，头像一齐闪动跳跃，周泽楷点了一键忽略，在联盟群里搜到了蓝雨—夜雨声烦黄少天的名字。点开会话框，是吓得惊人的长文字，周泽楷能想象得到他的聒噪。
　　鼠标滚轮划拉了几下，最后一条消息终于比较简短，“靠！你居然没有队长好友！你死定了周泽楷！”
　　怎么可能？有黄少天的好友居然没有喻文州的？周泽楷觉得奇怪，在自己不多的联系人里搜了几次，都没有喻文州，点进验证消息，果然有一个“我是喻文州”的好友申请。
　　周泽楷立刻点了同意，喻文州的个人资料卡上放着一张蓝雨夺冠的照片，周泽楷反复搓动着鼠标滚轮，为喻文州点了一个赞。
　　之后，他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落荒而逃。

　　轮回还是在夏休时整整齐齐地去了一趟日本东京，浅草寺人头攒动，烧香的信客低头默许心愿。周泽楷也许了愿，他的愿望有很多，在脑子里蹦出来的却是一对——愿轮回第九赛季夺冠，愿喻文州平安顺遂。
　　他买了一个心愿御守，上了积灰的□□，拍了照对喻文州说，送给你。
　　也是在那天，江波涛突然问道：“小周，我想起来你每天循环的那首歌是不是《名侦探柯南》里的？”
　　周泽楷点点头。
　　江波涛一拍脑袋，“我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小远前段时间要追忆童年，看起了《名侦探柯南》，ED一出来，我说这不是小周经常放的歌吗？哎呀，这么多年了，平次什么时候跟和叶告白呢？”江波涛摊摊手，很无奈。
　　“告白，是什么。”
　　这下连杜明的脸上都写着大字号的震惊。
　　“周队！这年头告白还不知道是什么？你怎么长大的？”
　　“所以，是什么。”周泽楷一脸无辜。
　　“就是就是，之前全明星周末那个唐柔，她跟小杜打得天昏地暗的，所以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说了！”杜明大叫道，一张脸红成猪肝色。
　　周泽楷更加不理解了，告白跟杜明和唐柔有什么关系。
　　“告白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选择在某个时间，把自己的心意郑重地说出来，常见的就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江波涛认真解释道，后面的几个人搞怪用蹩脚的粤语唱黑凤梨。
　　“不过话说回来，平次在搞什么啊！”江波涛愤愤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周泽楷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出浅草寺时，仲夏的太阳宛如白色焰火，周泽楷眯起眼睛，望着干净纯粹得像蓝宝石的天空，下意识去看手机上广州的天气。
　　广州，多云转中雨，25～32度。
　　周泽楷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描述，他对喻文州的感觉就像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雨热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