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咸鱼居然很强（笼中之凰）》予墨予安

7、约会？

　　洛桑醒来的时候还是恍惚的。她隐约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却又记不得梦的内容。她本来是打算装睡然后真的睡着了去恢复能力的。可是这一觉下来一天过去，她反而更累了。
　　一种好像丢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诡异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她迷茫地摸向耳垂，摸到了冷冰冰却坚硬的东西。是她的耳钉。她刚刚还以为它丢了。心头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萦绕不去。她要将能力限制放松一点，这到底是什么，让她很不舒服。
　　碰了几下耳垂之后，她本以为好些，可毛茸茸的却感觉更明显了。她再也顾不上装睡，平躺着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这种时候她总是会回想起那一天，她跟哥哥开玩笑说再见了我要去远航的那一天。哥哥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巨大的悲伤，可他什么也没说，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她不顾自己身上缠绕着的各种输液线，径直坐了起来，捂住眼睛，大口呼吸着。
　　她这么静静地坐了五六分钟，才终于将呼吸平复了下去。她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那只手在颤抖。她还很虚弱，而且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情感冲击，就像她旁观着别人杀死了什么人，而她感受到了那人死亡时漫长的过程和痛苦。每次经受这种事情之后她都会很久缓不过来。难道有谁死了么？
　　她缓缓地将手捏成拳，放到胸口。左边有光线，她侧头看去。已经是深夜，窗帘没有拉上，是月光刚好落在屋里的地板上。很皎洁。她安静地看了一会，月光的领域在缓缓移动。终于，她将视线移开，开始打量这间病房。
　　这一打量没关系，墙角里的人影属实将她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定睛打量了一下，又想了一下。然后晦气地重重叹了一声。是那个人，又是那个人。他一直在墙角观察着自己，就像那天一直看着她耍弄白衍一样。要不是黑色的眼睛带着像猎人捕食猎物一样的机警的话，她几乎都要没注意到他。毕竟她还从未碰到过有人进入她的领域内还不被察觉的人——要学着提高警戒性了。
　　她毫不犹豫地朝后仰过去，让身体自由放松砸到床上。将被角掖得整整齐齐，她准备睡了。恢复能力最重要。
　　她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朝着床边走过来，然后停下了。
　　“你平时干什么放松心情？”
　　这问题问的分外奇怪。
　　“听一场古典音乐会吧。”她像说梦话一样答着。说不定今晚上她短暂的醒来就是一场梦。不知为何透支的精力已经让她昏昏欲睡了。
　　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嗯”飘散在风中，便彻底沉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墨煜向来是一个执行力拉满的人。第二天，洛桑睡了一整天，眼见着状态好了许多。第三天，她便被护士通知说去听音乐会。
　　“看来不是梦。”她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想着。也罢，在那个人身边也轻松些，不需要刻意去控制着能力的发散——她有时候会不小心听到别人的想法。人多的时候，会很吵。但墨煜的身边，因为有一层薄薄的电磁场，她的能力会被吞噬掉。会很安静。
　　护士小姐捂嘴笑着，给她送来一件精致的小裙子。军区早就上上下下对她检测过无数回，除了能力，她的身体数据看来被掌握得很精确——裙子很合身。
　　换了衣服，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周身。所有伪装早在上一次被捉住的时候就移除了，也没得化妆。湖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镜子。头发有些乱，但蓬起来的自然弧度却又更加修饰脸型。好久都没看过自己的真容了，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她想。跟哥哥真像。
　　就这样吧。反正暴露了。不过，她想再去染一染头发。折腾了一个月，发根快要长出来了。
　　墨煜早就在楼下等着了，戴着墨镜，穿着便服。女孩出现的时候，他像是被耀眼的阳光闪到一样眯了眯眼。他的喉结移动了一下。他看着她走到跟前，步子不疾不徐，很优雅。不像是当初被一同抓来的那一群平民，倒像是一个贵族。一开始怎么没有人察觉出她不对劲呢。
　　不过，就连他自己也常常被她亦真亦幻的演技骗到。
　　这么想着，他嘴角没有任何弧度地发声：“名字？”
　　洛桑淡淡地抬眼看他。交手这么久，她知道军区所有人的名字，虽然有的没记住。
　　“念九。”她答道。
　　墨煜简短地点了个头。她和那群平民一起被抓的时候登记的名字就是这个。
　　“白衍呢？”她自然地转头看了看周围。既然众所周知她是心理系，她也不必掩饰她早就知道见过的人的情报。
　　“他有别的事情。上车。”说着，墨煜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
　　洛桑拉开了后车车门，坐在了墨煜座位的背后，俨然一副毫不客气地将他当成司机的架势。
　　墨煜笑了笑。踩下了油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洛桑穿戴整齐后的第一个想法。他这个样子，必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或者是将要做什么利用自己的事。她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屁话，这世间没有什么不是利益所指。白衍没来，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用白衍测试过自己的能力，而白衍也受到了一定影响。毕竟她前晚的那一阵心悸和精疲力竭属实异常，那一般是在她竭力战斗过后才会出现的症状。
　　不过墨煜的嘴也撬不开，她不如省省力气，先不让他们察觉到她察觉到了。
　　正好这段时间的生活属实不算顺遂。她也早想去好好放松一下了。再说，音乐会大概率是在市区，那么，她的任务……
　　“啊，出来之后，我去做个头发。”她淡淡地开口。
　　这孩子以前肯定有过专属司机，从头到脚一副贵族作态。墨煜用余光从后视镜里瞟着她。
　　“不装了？”
　　噗嗤。洛桑轻易不笑。但她笑的时候，就像一朵娇艳的花一层层展开，隐隐约约透出绝色的韵味。
　　“在你面前装，有用么？”
　　墨煜想起还在不久之前，她装出一副扭捏的样子、娇滴滴地脸红着叫自己“小哥哥”的模样。他的嘴角也不觉得向上了一些，却还没有到达一个微笑的弧度。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倒不是自知之明，只是破罐子破摔了。洛桑心想。反正今天还没有生命危险，她在他这用不上能力就是随手拿捏的软柿子。有一天享受那就先好好享受当下，敌不动我不动，走一步看一步了。情势不明就贸然行动，很有可能让已经糟糕的事态更加下滑。不论军区那方提什么要求，她也确实没什么筹码可以拒绝。能做的只有先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找准时机就金蝉脱壳罢了。
　　二人在一阵诡异的沉默里一路开车从军区到了市区，上杉市。也是他们第一次交锋的地方。这里没有人认得洛桑，她心想，若这是他试探自己的方式的话。她上回真的是随便挑了一个城市——一般情况下，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接应就能逃脱的很好。
　　可惜，只要墨煜在，那就不是一般情况，而是二般情况了。她默默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二般哥，这么恶作剧般想着想着又开心了起来。
　　墨煜在后视镜里注意到女孩的心情开朗了起来。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果然是有利于放松心情的。他也安心了一些。这里的街区她或许很熟悉，毕竟上次她选择隐藏在这里。在熟悉的环境里，对方会本能地放松警惕。他说不定还能再收集到什么情报。
　　音乐会的大厅在市中心，离图书馆不远的地方。这边人流还颇为汹涌。最近有一位钢琴大师来此演奏，许多人都挤破头来听。
　　墨煜停下车，走了下来。女孩依旧在车里沉静地坐着。她这段时间被自己欺负的厉害，大概想着将自己当成个普通司机找回些场子。
　　他替她将车门打开，伸出手去。女孩懒洋洋地抬眼看他，像一只布偶猫。她优雅地把爪子放在他的手上，依着他的姿势接力下了车，然后便轻飘飘地松开了，昂着头站在一旁等他将车门关上。
　　“你听说过布兰么？”
　　“那个钢琴大师？”
　　“嗯。”
　　洛桑不再说话，但明显精神头又提上来了些。墨煜默默注意到了，在她身边一路跟着。
　　“你对这个城市很熟悉？”墨煜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来过几次。”女孩依旧高傲地目不斜视。
　　“李鹏是你男朋友？”
　　“嗯？”女孩愣了一下。这谁？
　　她不知道李鹏是第一次带她走的那个人，墨煜心想。
　　洛桑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个名字她确实忘了很久了。
　　“哦。”她想起来了。“军区里的人不都说是我男朋友么？”那就是不熟，墨煜又想。
　　“……”墨煜斜眼睨了她一眼。“在他葬礼的那一天，你想对他说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
　　“他不记得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墨煜脚步顿了一下。她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不是她让他将自己送到市区后开车自杀伪装意外的吗。
　　“不是你杀的？”
　　“嗯？”女孩终于看了墨煜一眼。她联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李鹏死了。她明明只让他开车离开，毁掉车子装作二人已经身亡，自己隐姓埋名躲藏一阵就走，可他现下却被杀了，有人在帮她斩草除根。
　　不是她，那就是……
　　“嗯，是我。”女孩面不改色地编道，“一时之间忘了。”
　　墨煜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种可能是她真的无血无泪，利用别人逃跑后还忘掉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知道是谁杀的，但因为一切证据都指向是她，她便想顶罪。前者鉴于她那么厌恶军区、之前却也只向他开枪，略微存疑。如果是后者……
　　女孩向着远处的高楼望去。太阳反射在摩天大楼顶层天台的围栏上，闪的刺眼。她很快收回了目光。
　　“喜欢甜品？”
　　他又开始问了。怎么句句都问得让人心烦。
　　她猛得停住步子，甩头看向墨煜。她的头发在空气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半圆，又静静落下。
　　“不是说放松么？”
　　“聊的话题很随意啊。再说，你不是战俘么。”
　　二人对视半晌，女孩猛得将头扭了回去，向前继续走。洛桑当时没等小妙跟她讲军队的人来了。她想起了当天的情形，小妙确实是要跟自己讲什么的，是她打断了她，拿了枪就走的。
　　难道他们追踪到甜品店了？墨煜问起甜品肯定是别有用意，怎么可能真的随机聊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
　　墨煜摇摇头，跟上了气鼓鼓的女孩。
　　“问你呢，喜不喜欢甜品？”
　　“问这些干什么。”
　　“想追你。”
　　洛桑一脸“你傻x吧”的表情看了一眼墨煜，却见他眼里闪着精光。洛桑一凛，本能地感觉被他套到了什么情报。能套到什么……他难道只是随便一个问题，并不是当时在甜品店追踪到了自己？
　　“不喜欢。”她淡淡地回答。
　　他们后面聊的话题也再没关于当天的情形。墨煜零零散散地问了些她的喜好和过去，她也半真半假地糊弄过去了。
　　“你可有兄弟姐妹？亲人？”落座的时候，他问道。他们的座位面对舞台正中，很靠前。
　　“没有。”洛桑被问得有脾气了。
　　“一个亲人都没有吗？”
　　“说了没有。”
　　音乐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