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9、交易

　　仓库里，破旧昏暗的灯下，叶宁被人揪着头发，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手脚并用向前爬去，抱住一个老大模样的人的腿哀求：“求求你不要动手！我朋友马上就到，他会带来很多钱，他一定会的！”

　　老大旁边不远处，躺着浑身是血、快没了人形的Sam。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大没了耐心，一偏头，有人拿枪抵上了叶宁的头，有人端起枪对准了Sam。

　　“再等等，求求你们再等等！”叶宁哭喊着。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的门被守卫的人打开了，萧梓程从一片光亮中走进来，手里拎了一个精致的手提箱。

　　萧梓程一边走近，一边调侃，“Wow，这样对待我的小朋友，可不太好呢。”

　　“萧先生，快救救我们！”叶宁急切地向他求救。

　　“No no no，不着急。”萧梓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小叶子，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你得告诉我，”萧梓程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救救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叶宁愣住，他下意识地看着Sam，再转回头来，眼里满是绝望， “我……”他艰难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萧梓程笑了，“成交。”

　　萧梓程把箱子放到老大面前，按开了密码锁，露出满满一箱子的钞票。老大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萧梓程，琢磨了半晌，点了点头。

　　叶宁立刻挣脱揪着他衣领的那只手，连滚带爬朝Sam扑过去，大声吼：“快送他去医院，快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摇晃，Sam都一动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有人看不下去，上前摸了摸Sam的颈动脉，随后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不可能！”叶宁拼命地摇头，托着Sam的肩膀想要抱起他，可是Sam的头偏向一边，软软地垂了下去。

　　“不——”

　　仓库里回荡着叶宁凄厉的哭声，裂肺撕心。

　　***

　　梁顾听着，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不知不觉搂紧了叶宁的肩膀。

　　叶宁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来我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一切都是萧梓程去处理的，包括Sam的后事。”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毕竟萧梓程出了很多钱救我。”叶宁咬了咬嘴唇，“可我就是不想活了，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和Sam葬在一起……”

　　梁顾没来由地心头一紧，“所以你想要的——”

　　叶宁的声音，缥缈得像是来自异界的游魂：“是Sam的骨灰。”

　　梁顾打了个寒战，一股凉意顺着脊骨嗖嗖地爬上来，一身冷汗。

　　“我求过萧梓程，他不肯给我……后来，他大概是怕我和他鱼死网破，就和我打赌，如果我替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自然就把我想要的东西还我。”

　　梁顾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他们联手设计了那个赌局。

　　“萧梓程说过，他生平最喜欢玩游戏，越刺激越好。我在他眼里，也就是个玩物吧。偷你的标书谈何容易，我知道，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是我……”

　　叶宁垂下睫毛，“对不起梁顾，对不起。”他哽咽着，“你看，我总是这么没用，只会添乱，自己活在阴沟里，还要把别人也拉下水……”

　　“叶宁……”梁顾抬起受了伤的那只手，轻轻抚摸了叶宁额角的头发。沉默许久，他缓慢而坚定地开了口：“别说是阴沟，就算是地狱，我也会把你拉上来。”他借着幽暗的月色，看进叶宁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我信。”叶宁脱口而出，他握住梁顾的手，放到嘴边，神情痛苦地吻着那些手指，“梁顾，我信。你今天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信了……”

　　梁顾轻轻吻了吻叶宁的额头，把他更紧地搂进了怀里。

　　待叶宁睡去之后，梁顾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身边鼻息匀长的叶宁，小心地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去。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用低沉的声音留言道：“萧老板，我是梁顾，我要和你谈谈。”

　　***

　　萧梓程仿佛也是憋了一口气，很快就答应了梁顾见面的请求。

　　为了表示诚意，梁顾让萧梓程决定时间和地点。萧梓程选的是一处藏在闹市中的私密会所，出于安全考虑，梁顾提前暗中布置了一些保镖，守在四周。

　　萧梓程比梁顾到得早，他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人显得神采奕奕。他看着梁顾走进房间，叼着烟卷调笑：“哟，来了梁大老板。”

　　“萧老板，你的人，对我不太客气。”梁顾在萧梓程对面坐了，撸起西装的袖子，露出缠绕着绷带的小臂。

　　萧梓程嘿嘿笑了，“没错，是我干的。”他一点都没有掩饰的意思，把烟灭掉，很自然地扭头嘱咐跟班，“给梁总上茶！”

　　梁顾讽刺道：“萧老板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刷新我的认知。”

　　“你不用拐着弯地骂我，说吧，找我谈什么？是不是怕了，打算把小叶子还给我了？”萧梓程诡笑道。

　　“叶宁欠你多少钱？”梁顾问。

　　“嗨，记不清了，”萧梓程不屑地一扁嘴：“利滚利，他早还不起了。”

　　“我替他还。”梁顾一字一句地说，他把胳膊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一个矿，够不够？”

　　萧梓程神色一变，睁大了眼睛，“你玩真的？”

　　梁顾不接话，冷冷地看着萧梓程，等着他的回答。

　　萧梓程靠在椅子上，抹了一下鼻子，颇有兴致地问：“梁顾，你图什么？你想玩爱情游戏吗？花这么大价钱，你想让那小子爱上你？”

　　“萧老板又图什么？”梁顾冷笑着问。

　　“我？”萧梓程似乎是没法自圆其说，底气弱了些，“我不过玩玩罢了……”他冷哼一声：“我就不明白了，叶宁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得到他。”

　　“问你自己啊。”梁顾说道。

　　萧梓程的目光越过梁顾的头顶，有那么一瞬，像在回忆往事。他叹了口气，难得地用了认真的语气：“那小子根本就是个妖精，他躲在人群里，你都很难注意到他，可是一旦你发现了他，多看他一眼，就完蛋了……”

　　梁顾心中一动，他明白那感觉，有时候，就是因为那一眼，人生，就此转了方向。

　　“Sam的事，你是故意的吧。”梁顾突然问。

　　“Sam？谁是Sam？”萧梓程疑惑地问，忽然，他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叶宁的那个……”

　　“你故意去晚的，等Sam没了命，你才带着赎金出现。”梁顾道。

　　萧梓程不语，审视梁顾，渐渐地，终于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你怎么知道。”

　　梁顾静静地与萧梓程对视。

　　许久，萧梓程懒懒地退后，“小叶子都告诉你了？”他歪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意味深长地说，“小叶子这么信任你，你们感情升温很快啊。梁顾，看来你今天，不好打发了呢。”

　　“是啊，我想一个矿，够贵重了，不如请萧老板顺水推舟，答应这场交易。”

　　萧梓程转了转眼珠，没说答应，却也没说不答应。

　　“既然萧老板不置可否，那我就当萧老板默许了。”梁顾站起身，“明天我就派人通知招标方，我，退出竞标。”

　　忽然，梁顾想起了一件事，“还有，萧老板，把叶宁想要的东西，交出来吧。”

　　“叶宁要的东西……”萧梓程低下头，弹弹指甲，微皱着眉头，轻描淡写地：“扔了，早扔了，一天都没多留。”

　　梁顾挑起眉毛，正色道：“萧老板。”

　　“那小子就等着和Sam埋在一起，你若是我，会傻到留着它吗？”萧梓程直盯着梁顾的眼睛，好似看透了一切。

　　梁顾眼神闪烁了一下，只一瞬，萧梓程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拍着桌子大笑不止：“别他妈玩什么深情游戏了，梁顾，你跟我，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啊！”

　　梁顾转身就走。

　　“我扔海里了！”萧梓程在梁顾身后喊：“告诉小叶子，想他了，就去看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