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31、心疼

　　叶宁肩上挎了谢一菲的包，扶着谢一菲出了饭店的门，一辆出租车恰好在他们身边停下，车门打开，阿东从里面钻了出来。

　　阿东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担心，直到看到谢一菲和叶宁，才松了口气。

　　“东哥，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麻烦你。”叶宁说道。

　　“嘿，你抱歉什么，是我叫他来的好吗？”谢一菲上前一拍阿东肩膀，“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阿东轻轻地拍拍她的手，顺势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谢一菲单薄的肩头。

　　“东哥，钥匙。”叶宁的车前，他翻出口袋里的车钥匙，递给阿东，“你送她回家吧，我自己打车好了。”

　　“不，叶小弟，上车。”谢一菲一把揪住他。

　　“……好吧。”叶宁只好和谢一菲一起上了车，坐在她旁边。

　　谢一菲靠在后座上，昏昏沉沉的，叶宁把阿东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今天跟你喝酒，真开心，”谢一菲从外套里伸出手，笑眯眯地拍了拍叶宁的脸，“下次我们一起吃火锅。”她点点叶宁，“你，”又向前指指驾驶位上的阿东，“他，”她打了个酒嗝，“还有梁顾，一起。”

　　“好好，好。”叶宁点头答应。

　　谢一菲心满意足地把头歪向一侧，眼看要迷糊过去，突然又挣扎着醒过来，“对了，姜海东，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嗯。”阿东应了一声，认真地等着。

　　车子后面再没了声音，不一会儿，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阿东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东哥，这……”叶宁有些无措。

　　阿东淡定地打着火，开动了车子，“别担心，她和爸妈住一起，我知道地址。”

　　“那还好。”叶宁呼出一口气。

　　“她总是这样，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阿东笑道：“没吓到你吧？”

　　“没有。”叶宁摇头笑笑，“我们是在护理院遇见的，她带我来的这儿，还要请我吃晚饭。”

　　“你们聊了很多吧？她喝了酒，很爱说话的。”

　　“你果然很了解她”，叶宁笑，“她说起以前的很多事情，说你帮了她很多，说你人特别好。”

　　“是吗？”阿东唇角展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说起你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呢。”叶宁仿佛无意地说道。

　　“……”阿东没有回应，笑意还挂在嘴角，神情却有一瞬的暗淡。

　　安静片刻，叶宁从后方看着阿东的侧脸，“东哥，为什么你们彼此喜欢，却没有在一起？”

　　“我们？”阿东自嘲地笑了，很久，他摇摇头，轻声地，像是自言自语，“我们，不可能的……”

　　***

　　叶宁回到别墅，客厅里没开灯，窗也没关，窗帘翻卷，空气冰冷。

　　梁顾还穿着白天的衬衫，面向阳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在面前的矮凳上，身旁的桌上放了一杯酒。

　　看上去他已经在黑暗中坐了很久，那个孤寂的背影，看得叶宁心都疼起来——

　　原来他是那样的梁顾，外表冰冷，内心却柔软善良，他看尽这世间疾苦，并懂得慈悲。

　　叶宁走过许多的路，见过许多的人，越发明白梁顾的珍贵。他本无意去了解梁顾，可他不得不承认，无形之中，他已经离梁顾越来越近了。

　　他握了握拳，走上去，“我回来了。”

　　梁顾的心绪不知在哪里飘荡，听见叶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转回头，闻道叶宁身上飘来淡淡的酒味，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叶宁解开风衣的扣子，“今天怎么样？”

　　“不太顺利，我希望胜算能再大一点，可是看起来，短期之内，很难找到有力的支持。”梁顾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在观望，我们现在就像走在刀尖上，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他毫不掩饰情绪的低落，“我很紧张。”

　　“对不起，这个时候，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叶宁从椅子后面俯下身，环住梁顾的肩膀，用脸颊贴紧了他的耳朵。

　　梁顾侧过头，闭上眼睛，亲吻了叶宁的脸，鼻尖嘴唇都是冰凉的。

　　叶宁的胸口有某种情绪在涌动，他拉起梁顾，“走吧，我们去洗澡。”

　　浴室里，叶宁打开龙头，热水奔流而出，冲进浴缸，激起一片热腾腾的水雾。他回头，帮梁顾一颗一颗解衬衫的扣子，嗔怪道：“你好凉，你都快冻僵了。”

　　梁顾回想起为救叶宁负伤的那一晚，叶宁帮自己脱去衣服，一张脸害羞得像颗红透了的苹果……他慢慢地挑了嘴角，抬起手揉了揉叶宁的耳垂，内心之中的一片愁云惨雾难得地露出一丝缝隙，仿佛隐隐见到了太阳的光芒。

　　叶宁略带羞涩地看了梁顾一眼，扯开他的腰带，亲了亲他的唇，手上轻轻一推，梁顾顺势坐在了浴缸边上。叶宁在他面前跪下去，冲他温温柔柔地一笑，低头下去，不久，梁顾半仰起头，手忍不住覆上叶宁的后脑勺，难耐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半池热水中，叶宁动情地亲吻着梁顾，湿润饱满的唇落在梁顾的肩膀胸口，蜻蜓点水般四处惹火，像急于献媚的小猫，热切地讨好着主人。梁顾从未见过如此主动的叶宁，微笑着接受了这盛情邀请。

　　雾气飘摇，水波荡漾，叶宁湿漉漉的头发粘在额头，眉尖隐忍地微蹙，眼里水光潋滟，皮肤是半透明的红，一片风光旖旎，极尽妖娆。梁顾情难自禁地唤了一声叶宁的名字，只觉得自己像是春日里湖面的浮冰，心甘情愿地要被一池春水暖暖地融化掉了……

　　***

　　夜深了，梁顾盘腿坐在床上，叶宁仰面躺着，睡裤的裤管撸上去，露着两条白皙的小腿。梁顾把他的腿抱在怀里，帮他揉着膝盖，原来叶宁皮肤嫩，刚刚又过于卖力，膝盖都硌得红肿起来。

　　“啊——”叶宁倒吸着气，呲牙列嘴。

　　梁顾嘴角含笑，冷不丁道：“还叫，再叫我又忍不住了。”

　　叶宁不好意思地缩回小腿，把裤管拉下来，“好了，不用了。”

　　梁顾在叶宁身边躺下，支起胳膊，撑着脑袋，手指轻划着叶宁的脸，“小傻瓜，不过是和谢一菲吃了个饭，怎么搞得很愧疚的样子。”

　　“我心疼你，”叶宁拱进梁顾怀里，话语里透着一丝可怜巴巴的委屈，“想不出还能给你什么更好的……”

　　梁顾感动地抚着他的头发，微笑，“有你陪我，已经是最好的。”

　　梁顾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叶宁，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你会怎样？”

　　“我不会怎样，就像现在这样。”叶宁搂紧了梁顾，亲了亲他的嘴唇，把头埋在他胸前，“我爱你……”

　　说完，他的心脏有一丝疼痛，是那种真真切切的疼，逼得他不得不去思索，那句表白，在心头，在胸口，在舌尖上，那么自然地流淌出来，究竟是台词，还是真心话？

　　叶宁脑中纷乱如麻，萧梓程笑吟吟的一张脸慢慢靠近，“是不是演戏演的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他心尖一颤，思绪如电影倒带，一帧帧回放，最终定格在最初的那一天——

　　夜幕降临，叶宁坐在车里，隔着街，安静地看着酒吧的大门。

　　门口，梁顾和生意伙伴见了面，握手寒暄，一起进了酒吧。

　　叶宁看着，手缓缓抬起，搭在车门把手上。

　　“小叶子。”黑暗里，传来一个暗哑的声音。

　　叶宁转过头，萧梓程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他朝叶宁举了举手里的烟，稳稳地说道：“祝你成功。”

　　叶宁点点头，推开了车门——

　　他奇异地记得那天空气里的味道——盛夏时节特有的植物的芬芳，扑面而来。

　　他的脚踏在地面上，那一刻，他心里无比清楚，从此一去，只有前路，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