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32、订婚之前

　　老宅里，梁顾在桌前削着一个苹果，他问赵慧芸：“妈，小邱说工作室今晚有演出，问您要不要去看？”

　　“好啊，”赵慧芸坐在沙发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我最喜欢看小邱跳舞，看她跳舞，我自己都觉得年轻了呢。”

　　她端详着手里精致的茶杯，“这杯子也是小邱送的，这姑娘真不错，总惦记着我。”放下杯子，赵慧芸抱过小黄猫，“小顾啊，我说，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梁顾手里的苹果皮削得长长的，突然就断掉了，他假装思考了一下，“这个，我正准备和小邱商量。”

　　“遇见有缘人，就趁早结了吧，再生个孩子，按部就班，人生不就该如此吗？”

　　梁顾楞了会儿，把手里的苹果切成小块儿，“您说的对，都听您的。”

　　赵慧芸抚摸着怀里的小猫，满意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跟着生出几分欣喜来。

　　梁顾端了装苹果的盘子，放到赵慧芸面前的茶几上，在她身前蹲下来，“妈，上次医生说最好尽早住院，催了我几次了，我们快点把住院的日子定了吧，好吗？”

　　赵慧芸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她思虑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决心，“那就，等你和小邱，订婚仪式之后吧。”

　　梁顾脸上渐渐露出一个笑容，他点头，“好。”

　　***

　　梁顾紧锣密鼓地开始张罗，很快约好了双方家长，准备见面吃饭，商量订婚的事情。

　　别墅客厅里，落地镜前，叶宁帮梁顾正了正领带，笑道：“今晚要见岳父岳母了。”

　　“又开我玩笑。”梁顾苦笑，一抖肩膀，穿上西装。

　　梁顾是个衣架子的身材，一身深色西装非常合体，暗格衬衫和斜纹领带都是叶宁挑的，搭配起来有种低调的高级感。梁顾一直都很相信叶宁的审美，他照照镜子，“怎么样？”

　　叶宁端详半晌，由衷地感叹：“真帅。”

　　“等我妈病情稳定了，我会把这场闹剧早点结束。”梁顾看着叶宁，认真地说：“宝贝，对不起。”

　　“没关系，”叶宁笑笑，“我哪有么小气。”

　　梁顾捏起叶宁的下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叶宁愣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回应了这个温柔的吻。也许这个吻太过缠绵，叶宁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酸，他马上嘲笑自己，怎么搞的像生离死别一样，梁顾只不过是去见一些人而已——未婚妻是假的，未婚妻的父母也是假的，这些身份虚假的人凑在一起，敲响了一场虚假的订婚仪式的前奏。

　　可是别管是真是假，邱婉婷可以在任何场合大大方方地站在梁顾身边，而他却是要被隐藏起来的那个，永远只能站在梁顾身后，远远的，见不得光。

　　“好在我也不需要见光。”他心里自嘲地想。

　　梁顾出发之后，叶宁双手插进裤袋，独自对着镜子看了半晌，缓缓笑了：“最假的不是你吗？”他轻飘飘地送出两个字的评价：“虚伪。”

　　***

　　隔了几天，办公室里，叶宁在帮梁顾整理些资料，他把文件铺开来，占据了梁顾硕大办公桌的一头，耳朵上面夹了一支笔，偶尔拿下来写几个字，把自己搞得像个账房里算账的老先生。

　　梁顾在一些文件上签了字，放到一边，他靠上椅背抬起头来，正巧瞄到叶宁嘟着嘴的认真样子，他看着看着，嘴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梁顾接起来，嗯了几声。

　　挂了电话，梁顾走过去拍拍叶宁的头，“宝贝儿，抱歉，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订婚宴的礼服都做好了，今天会送到我妈那儿，我和邱婉婷都要过去。”

　　叶宁停了手里的动作，看了梁顾一会儿，突然问：“我可以参加订婚宴吗？”

　　梁顾一愣，随即笑道：“可以。”

　　“逗你玩儿的，我才不要去。”叶宁转开头，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怎么，不开心了？”梁顾上前几步截住叶宁，揽过他的肩膀。

　　“没有。”

　　“闹别扭的小朋友。”梁顾调笑道。

　　“说没有就没有。”叶宁有点羞恼地想要推开梁顾。

　　梁顾霸道地圈住他，把他面对面地禁锢在自己怀里，“好了好了，不要闹了。”

　　叶宁在梁顾的怀里软下来，懊丧地用额头一顶梁顾的肩膀。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上，他远比想象得要在意，他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是自己却好像凭空想象了一个敌人，怄气似的对着空气练拳脚。

　　梁顾拥着他，一边轻吻，一边往前移，叶宁跟着后退了两步，屁股顶在了梁顾的办公桌上。

　　梁顾一用力，叶宁只觉身子一轻，人就坐在了桌沿上。梁顾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搂着他的背，温柔地吻着他。

　　叶宁回吻他，梁顾吮吸啃咬着叶宁的唇，手熟门熟路地抚上他的胸口，一颗颗解开扣子。叶宁察觉到情势不对，慌乱地推拒着梁顾，“不行，不行，门，门没锁……”

　　“放心，阿东不在，没人敢进来。”梁顾手上用力一扯，把叶宁的衬衫从腰带里拽了出来。叶宁向后仰起头，双肘撑在桌上，他刚理好的文件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光滑的桌面有些硌得慌，可是滑落的衬衫正好在小臂处束缚了他的双手，让他无处可逃。

　　梁顾弯下腰去，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我的小猫掉醋缸里了。”他亲亲热热地用嘴唇蹭着叶宁的耳侧，“你说怎么办？”

　　叶宁抬手抱住梁顾的脖子，“讨厌……”

　　梁顾追逐而至的吻让他后面的话没能出口，他所有意难平的骂骂咧咧都变成了哼哼唧唧，撩得梁顾心旌摇曳气血上涌，恨不得把这要人命的小妖精一口吞进肚子里……

　　很久之后，梁顾咬咬叶宁的耳朵，小声儿道：“这回满意了？”

　　“我一会儿还要开车接你，你这混蛋！”叶宁起身推开他，红着脸把衬衫拽上来，梁顾流氓似的紧贴过来，帮他穿好衬衫。他看着叶宁的眼睛，半戏谑半认真地轻声道：“说真的，你这样在意，我还挺感动的……”

　　叶宁水汪汪的眼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滚。”

　　***

　　老宅里，众人的礼服一色摊开，华丽贵气，闪亮耀眼，整间屋子都跟着光芒四射。

　　这个家阴郁沉闷了许多年，梁顾的婚事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赵慧芸自然是最开心的，她拿了礼服比在邱婉婷身上，一个劲儿地夸赞，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气，好像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向往。邱婉婷很会讨长辈欢心，和赵慧芸热热闹闹地聊着天，亲热得就像一家人。

　　梁顾看着，心里有些酸楚，假象越美好，他的心情越沉重。他理解母亲的苦，理解她的期盼，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无奈地演一出戏去欺骗她，他真的不敢想象当一切破灭的那一天，他该如何去面对赵慧芸，该如何收场。他只能安慰自己，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赵慧芸哄进医院去，其他的，他暂且顾不上许多了。

　　晚饭时候，梁顾觉得闷，便顺手打开了衬衫的两粒扣子。

　　不多时，赵慧芸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神色忽然有些尴尬，邱婉婷也注意到了，她红了脸，害羞地看了赵慧芸一眼，吐了吐舌头，撒娇地叫了一声，“伯母……”

　　赵慧芸笑了，慈祥地看着他们，圆场道：“年轻人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邱婉婷脸更红了，她凑近梁顾，亲密地小声儿地说道：“领子拉高一点……”

　　梁顾不明所以，找了个机会去洗手间。他照了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上赫然种着一颗硕大的草莓，他瞬间老脸一热，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怪不得赵慧芸刚刚看他的眼神笑眯眯却又含义无限，他后怕地想，幸亏邱婉婷反应迅速救场及时，不然……

　　小坏蛋，竟敢给老子玩儿这个，你等着——梁顾对着镜子，咬着牙攥了拳头，仿佛手里握的是叶宁的脖子……

　　晚餐结束，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梁顾向邱婉婷道谢，“刚才谢谢你。”

　　邱婉婷忍不住掩嘴笑了，“梁总，您那位可真有趣，有机会真想见见。”

　　梁顾尴尬一笑，幸亏阿东的车及时过来了，算是给梁顾解了围。

　　理了理大衣的衣襟，梁顾朝暗处走去，一辆车正在那里等着他。拉开车门上了车，他一把捉住叶宁，嗔怒道：“你干的好事。”

　　“怎么了……”叶宁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叶宁那个表情太无辜了，梁顾一时都难以分辨那无辜是真是假，他有片刻的愣神，车内微弱的光线掩去了一切无关的东西，他只看到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睛，那双眼睛像宇宙，像星空，有种神奇的魔力，把他牢牢地吸住了——哪怕那后面是无底黑洞，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被它所迷惑。

　　就比如此刻，他分明看到了叶宁眼底的笑意——他的小叶宁完全清楚他在说什么——他承认了。可是即使承认了，梁顾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在叶宁面前，他的心自动软化成了一滩水，心头那点气哼哼的小火苗早已颤巍巍地消失不见了。

　　对视中，梁顾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妈的，最怕你这样看着我，”他捏捏叶宁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回家收拾你。”

　　***

　　邱婉婷在赵慧芸面前一直表现得成熟稳重，离开了老宅，她也放松下来，一路上找了很多话题和阿东聊天。阿东并不善于闲聊，不管邱婉婷说什么，都只是简单而客气地回应。

　　到了住处，阿东为邱婉婷打开车门，邱婉婷下车来，“拜拜帅哥。”

　　“再见。”阿东礼貌道别。

　　看邱婉婷走远了，阿东低头准备上车，突然，身后幽幽地响了一声，“姜海东……”

　　阿东分辨着这声音，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转头——谢一菲正一手拎着包，一手叉腰，似笑不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