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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寒潮 ...

  •   江云载回到宿舍,林清嘉失魂落魄坐在床沿,先前得意的神色已消散殆尽。

      “怎么了?”江云载想摸他的脸。

      林清嘉稍稍偏了一下头,“孔白桐回来了。”

      江云载没说什么,收回手,支起小桌,把饭菜一盒一盒拿出来。林清嘉简单说了方才的事,江云载说:“他没问过我。他来的时候我已经出去了,没碰上。”

      一对上前面的经过,林清嘉的恼火蔓延更甚:“那他就是套我话。好端端的,干嘛对我这么大敌意?”

      江云载给他夹菜:“随他说好了。”

      “不行!”林清嘉负气地扭过头,“还有,为什么他不为难你,只找我麻烦?”

      江云载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林清嘉。逆光的一侧,他脸部轮廓冷峻,是一种充满吸引力的锋利,但是不好惹。

      林清嘉害怕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放小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他不会也喜欢你吧……”

      “再说一遍?”江云载拧起眉头。

      “他不会也……唔……”林清嘉两颊的肉被捏在江云载手里,总算是安静了。

      “能不能乖乖吃饭?我明天找他聊聊,不打架,行了吧?”江云载头都疼了,眼前这位比谁都难治。

      “能……能……我有点痛……”江云载终于松开手,林清嘉白生生的小脸被掐出两片不规则红印,有了一点儿活气:“还是载哥对我最好。虽然这次我情感上希望能打一架呢,嘿嘿。”

      林清嘉不闹了,吃着江云载打包回来的、他爱吃的菜,心里的疑虑却凝聚成云。

      江云载在新学校很受欢迎,在这种基本是乖孩子、不用拳头说话的学校里,他气质非常突出,有同学喜欢在晚自习课间开玩笑,叫他“神秘大佬”,还是无间道版本的。虽然大部分仰慕他的人都只敢远远看着,仍有不少女生大着胆子,偷偷往江云载桌肚里塞信。

      江云载随那些信放在原处,多了就扫在一起丢掉,反正基本没有署名。倒是林清嘉好奇,催他拆过几封,里面都是娟秀字体,写着雨雾一样朦胧的话。

      每当这时,林清嘉总会想起江云载说他“不是哪一类”,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以喜欢异性,现在对自己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林清嘉不敢问,也不敢深想,或许埋头做鸵鸟,沙堆里的宁静有一时是一时。

      由于孔白桐突然回校,周六晚上他们只能分开睡,周日白天也待在教室复习即将到来的期末考。

      那两天林清嘉格外注意孔白桐的行动。不知道江云载什么时候找他,又和他说了什么,整个周日孔白桐都没在宿舍公开和他俩讲过一句话,透明人一般独来独往,气氛算不上融洽,但至少没再和林清嘉针锋相对。

      周一早自习,林清嘉踏进教室就觉得不对劲。

      从进门开始,几个同学扭头看他,又眼神复杂地转回去。江云载走在他后面,也陆续地接收了一串注目礼。林清嘉看了看前面,早自习没有老师,讲台、写字板、投影仪都是空的。

      他坐下来,同桌的男生挪了挪椅子。林清嘉忍不住问:“我脸上有东西?干嘛这么看我?”

      “没……板报、板报……”同桌犹豫了一会,用气声悄悄告诉他。

      林清嘉懵了,猛地回头,课室后面黑板报被人擦去正中央的一块,用新颜料歪歪扭扭写了他和江云载的大名,旁边画了一串刺眼的桃红爱心,被箭头射穿了。

      江云载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显然也看见了,面色阴郁。

      “谁干的。”和林清嘉对视一眼,江云载站起身,环顾四周。

      教室一片死寂。

      “我说谁干的!”伴随“砰”的一声,江云载狠狠踢翻了角落里的扫把和拖把。

      没有人回答。江云载一言不发离开了教室。

      不到一分钟,江云载提了个红色小桶回来,“哗”地泼湿了半个黑板。手一抹,颜料随着水泅开,滴滴答答往下流。

      “再有下次,不会跟你客气。”江云载看着某个方向,定定地砸下一句。

      坐那一片的人犹如惊弓之鸟,你一言我一语沸腾了:“谁呀,谁闹的?”

      “不是我干的,别连累我……”

      “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上课铃响了,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所有人霎时止住话头。女老师走上讲台,抬了抬眼镜:“怎么回事?江云载,在后面站着干嘛呢?”

      事情终究让班主任知道了。当晚自习课,她把林清嘉和江云载都叫到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窗户全部打开,凛冽的风与大门对流,把窗帘摔得变形乱飞。江云载和林清嘉一前一后站在老师面前,因为冷和不适,林清嘉捏紧了指节,胃里某个地方胀胀地疼。

      “你们两个最近和同学有摩擦吗?板报的事,有没有其他同学看见是谁做的?”

      林清嘉眼神失焦,掠过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眼神越到前面工位,停留在蓝荧荧的电脑屏幕。

      “都不说话么?其实我理解,大家都是高一刚入学,学生都是从全市各县、各镇的学校考进来的,想法不一致很正常。有些同学从没住过校,对新环境和人际关系都不熟悉,可能里面有什么误会,对吧?”班主任用和缓的口气对他们说话。

      “一中是璟市升学率最好的学校,老师们希望所有选择了一中的学生在这里能专心学习,平安度过三年。你们心理不适应,或者同学之间有什么不理解的,也要及时和老师交流探讨,老师才能帮上忙。本来这学期要开家长会,和新入学的学生家长了解每位学生的情况,学校安排变动,才拖到下学期举办。要不你们先看看家里人最近有没有空,老师去和他们联系一下?”

      “没误会,老师,他们闹着玩呢,我和云载就是好朋友,住一个宿舍,他比较照顾我。”林清嘉声音细细,发着抖,但吐字清晰。

      “当时看到有点生气,激动过头了,对不起啦。您别在意。”

      她松了口气,“你这小朋友,现在来安慰我,刚刚怎么一句话不说。真没什么事儿了?”

      “真没什么。”

      “云载,真是他说的那样么?”

      江云载没有回头,视线往下,望进班主任眼底,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下次有话先好好说,不知道怎么沟通就直接找我,我来协调。同学一场,大动干戈不好看,我们学校不比普通中学,学风最重要,每个人搞好自己的成绩就好,日常交往注意把握尺度。”她对上江云载的目光,指尖轻轻敲着转椅的把手。

      走出教师办公室时,离晚自习结束还差半小时。林清嘉在门口站定了,小声说:“你先回教室吧。”

      “怎么,保持距离从现在就开始了?”江云载语气很冷,毫不留情。

      林清嘉胃里又扭结起来,嘴唇也僵住了。

      “好朋友,今天把话说明白吧,别在外装不熟,回宿舍又着急让我抱你。”江云载上前一步,拽了林清嘉胳膊,手劲大得惊人,林清嘉挣不过,只能被一路拖着小跑,拐到教师办公楼后面的雪梅丛里。

      这处雪梅丛久未修剪,恣意生长至半人多高,旁边栽了高大的玉兰树,一球路灯钻进枝桠,宽阔的叶片随意遮掩,令刺眼的光芒柔和许多。

      “你别生气了……”江云载一松开林清嘉的胳膊,林清嘉就去晃他的手。

      江云载漠然地抽出手:“你看,你又这样。”

      “对不起,我只是想在学校里把问题解决,不要连累到阿嫲和写意阿姨。”林清嘉正对着江云载下颌的阴影,喉咙发干。

      “……用这种方式?果然,一说找家长,你就怕了。林清嘉,你想扮好朋友可以,能不能入戏一点,别一没人就惦记着贴过来,过后又怨谁看出了端倪。既要又要的不是你吗?”

      江云载的脸离他很近,一抹嘲讽的笑短暂地从面上晕开。

      “在学校想不想公开,随你。在碎月村,除了我妈和她的两个朋友,还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你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在一起,我的存在就那么不堪,让你对家人连‘朋友’‘熟人’都说不出口?”

      “不,我一直想说的,我从来没有觉得……”林清嘉慌了,去掰江云载的手指。

      “一直想说,但没成功过,是不是?当然了,我爸是个垃圾,附带我们家叫全村人看不起,你父母、你的阿嫲讨厌我,他们说的话,我可以不在乎。”江云载抽出手,俯身逼近,林清嘉的睫毛因惊惧而颤动不止:“可你心里是不是从来也这么想的?”

      “是,我胆小怕事,不该招惹你,你满意了?”林清嘉睁大眼睛,那双杏仁眼泪水漫出来,豆大的泪珠未曾沾到脸颊便断线一般急速下跌。

      “我是装出来的喜欢你,对吧?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没担当,不承认就是自私自利。你什么都不在乎,你是坦荡,不屑维护表面的和平了,学校能接受我们吗,村里能接受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还能顺利毕业吗?还是你当初是随口答应而已,因为你不是‘同类’,跟我交往只是顺水推舟、一时兴起?”

      林清嘉胸口起起伏伏,透不过气,胃部仿佛被铁做的手紧紧钳住,痛得他弯下腰。

      周围是深深的寂静。接着是远去的,不带拖沓的脚步声。地面泛起湿印,林清嘉最初以为是泪痕,然而深灰的小圆圈一个接一个盖过了水泥地面。

      冻雨滴落,玉兰树叶只能粗粗遮挡,有几滴直接渗进林清嘉的发缝,先是极度冰凉,流到额头被体温烘热,融着泪水滑过脸颊,又失去了那一点点温度。

      江云载去而不返。林清嘉扶了一下树干,踉跄几步小跑到最近的垃圾桶,胃持续痉挛,吐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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