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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芸芸 ...

  •   天微微亮,柳树林中树荫遮蔽,仍然灰蒙蒙的,时有冷风吹过,发出一片倏然之声,有四人在林间穿行,四人形色分明,格外惹人注目,最前面的是位老者,他瘸了一条腿,眼色泛白,暗淡无神,背上背着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却行走无碍,步伐沉稳,后面的是位俏美的徐娘,她背着一位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妇人,那徐娘情况比那老者稍差,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不稳,她背上的那位情况更加糟糕,面色铁青,唇瓣没有一丝血色,两眼暗淡无神,只有鼻尖微弱的气息,证明这是位活人。
      他们身后,隐隐约有一抹黄色虚影,不快不慢正好跟在她们身后,那么黄色虚影是位貌美的女子,道姑打扮,似笑非笑,让人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那女子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李莫愁,她淡然的看着前方的几抹身影,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明明报仇在前,可她总觉着心中缺了什么,她不自觉的放低了姿态,或又察觉到似的,扮起了曾经初懂情事时的自己,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人心险恶,不知什么世间冷暖,是最纯真的年纪,总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美好,认为与面前的男子是鸳鸯闭合,情意相投,或许当初就是如此,她才会不自觉表现出这副姿态,可那样又如何,那人还不是始乱终弃,与她人登上枝头,相依作乐去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怨是爱,或者只是一番执念。
      “师姐,不要抛下龙儿”
      每当这时师妹那时哭泣的声音就会在脑海中回荡,惹着她身心疲惫,好像在告诉她做错了一般,戳动着她心灵里最弱小的地方,“我没错,错的是他们!”,这时,她总会倔强而无力的反驳的,顽固的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投入至此,她害怕,害怕自己并没有情谊,害怕自己情谊未深,害怕这真的微不足道的情谊害死了师父,伤了师妹,害怕,自己错了。
      “师父,龙儿,莫愁错了吗”她在心里轻声呢喃,没有人能听到,包括她自己。
      柳树林中,风声倏然,刮着刺骨的冷风,目光所望,都染上了灰蒙蒙的滤镜 。
      破窑洞在寒风中被刮着吱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倒塌,酿出一份悲剧。
      窑洞内,是四位孩子,两男两女,是陆家姐妹和武家兄弟们,在李莫愁到陆家庄前,武三通来过两趟,先是带走了武家兄弟,后来又余心不忍,带走了陆家姐妹,将他们藏在此处。
      那两名男孩微缩在一起,默默无语,陆无双则是依躺在程英的怀里,一副灵秀的脸早失了生气,担忧的蹙在了一起,程英也是一副受惊的样子,只是勉强打起精神,轻轻抚摸着面前少女的头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这时,程英看见地上零落散着石子,推了推陆无双,陆无双看了看程英指的地方,心领神会,沾着灰尘的脸蛋笑了笑。
      站起身来,喊过武家兄弟两人,用石子当棋解闷,大敌当前,刚才对他们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但还是有些怨,谁让他想讨好程英,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表姐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他们两人一队,程英和陆无双一对,武家兄弟一对,打起了棋子,武家兄弟做事鲁莽,不通棋路,饶是陆无双都比他们强,更不用说是程英了,只是,重在消闲解闷,多有相让,陆无双看出了表姐的意图,嘟嘟嘴,杀心也收了一些,沉迷这石子作棋的游戏,倒是有效,刚才的忧虑焕然一空了,只是,现实不比游戏,有些事情总是逃避不了的。
      窑洞的门吱吱作响,在许久前出去的武三通扶着陆立鼎进来了,身后是武三娘,柯镇恶一行人,武三娘身后仍背着陆家娘子,此时陆家夫妇的情况都极其不妙,可以说正是临终之际。
      陆无双与程英把石子放在一旁,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陆家夫妇的惨状,悲上心头,扑倒在他们面前,又哭又叫,情难自己。
      柯镇恶听陆无双哭叫爸爸妈妈,猛然想起李莫愁之言,惊叫:“啊哟,不好,咱们引鬼上门,那女魔头跟着就来啦!”武三娘适才这一战已吓得心惊胆战,忙问:“怎么?”柯镇恶道:“那魔头要伤陆家的两个孩子,可是不知她们在哪里……”武三娘当即醒悟,惊道:“啊,是了,她有意不伤咱们,却偷偷的跟来。”武三通大怒,叫道:“这赤练蛇女鬼阴魂不散,让我来斗她。”说着挺身站在窑洞之前。
      陆立鼎被单刀插破了脏器,已然寿命将逝,可是尚有一件心事未了,强自忍着一口气,向程英道:“阿英,你把我……我……胸口……胸口一块手帕拿出来。”程英抹了抹眼泪,伸手到他胸衣内取出一块锦帕。手帕是白缎的质地,四角上都绣着一朵红花。花红欲滴,每朵花旁都衬着一张翠绿色的叶子,白缎子已旧得发黄,花叶却兀自娇艳可爱,便如真花真叶一般。陆立鼎道:“阿英,你把手帕缚在颈中,千万不可解脱,知道么?”
      程英聪慧,在这临死关头交给自己的还能是什么,只是叔父当真如此狠心吗?她颤抖着手将手帕接了过来,然后趁叔父不注意,塞到了陆无双的手中,用眼神示意不要出声,陆无双不解表姐的意思,但也照做了。
      陆二娘从迷糊中听到丈夫的话,心中一凉,想到自家闺女,睁开眼睛,气怨道:
      “为什么不给双儿?你给双儿啊!”陆立鼎道:“不,我怎能负了她父母之托?”陆二娘急道:“你……你好狠心,你自己女儿也不顾了?”说着双眼翻白,声音都哑了。陆无双不知父母吵些甚么,只是哭叫:“妈妈,爸爸!”陆立鼎柔声道:“娘子,你疼双儿,让她跟着咱们去不好么?”
      原来这块红花绿叶锦帕,是当年李莫愁赠给陆展元的定情之物。红花是大理国最著名的曼陀罗花,李莫愁比作自己,“绿”“陆”音同,绿叶就是比作她心爱的陆郎了,取义于“红花绿叶,相偎相倚”。陆展元临死之时,料知十年之期一届,李莫愁、武三通二人必来生事,自己原有应付之策,不料忽染急病;兄弟武艺平平,到时定然抵挡不了,无可奈何之中,便将这锦帕交给兄弟,叮嘱明白,若是武三通前寻报仇,能避则避,不能避动手自然必输,却也不致有性命之忧;但李莫愁近年来心狠手辣之名播于江湖,遇上了势必无幸,危急之际将锦帕缠在颈中,只盼这女魔头顾念旧情,或能手下忍得一忍。只是陆立鼎心高气傲,始终不肯取出锦帕向这女魔头乞命。
      这时候陆无双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双眼睛湿润的通红,颤抖着身子,把锦帕强推到程英的手中,可怎么也塞不到她手里去,到最后,无人用力,掉在了地上,陆无双看着地上的锦帕,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决然。
      “表姐,就让双儿配父母去吧“
      “不要,不要,双儿,快,快拿在手里,听姨妈的话”程英捡起锦帕向陆无双手中塞去,这次变她塞不进去了,一双眸子不停的滴落着泪水,文静的脸又是泪水又是尘土,乱糟糟一团。
      这时,陆家夫妇才知道程英把锦帕给了陆无双,四个人互相看着,一时间沉默无语,只是都泪流满面,围筹在一起,低声哭泣起来,惹着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这时武三娘瞧出其中蹊跷,说道:“我将帕儿撕成两半,一人半块,好不好?”陆立鼎欲待再说,可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发不出声音,只是点头。武三娘将锦帕撕成两半,分给了程陆二女。
      陆无双和程英接过分开的锦帕,相视一笑,又围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武三通站在洞口,听到背后又哭又叫,不知出了甚么事,回过头来,蓦见妻子左颊漆黑,右脸却无异状,不禁骇异,指着她脸问道:“为……为甚么这样?”武三娘伸手在脸上一摸,道:“甚么?”只觉左边脸颊木木的无甚知觉,心中一惊,想起李莫愁临去时曾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难道这只柔腻温香的手掌轻抚而过,竟已下了毒手?
      武三通欲待再问,忽听窑洞外有人笑道:“两个女娃娃在这里,是不是?不论死活,都给抛出来罢。否则的话,我一把火将你们都烧成了酒坛子。”声若银铃,既脆且柔。
      李莫愁静然的站在原地,见门内并无声响,刚想破门而入,就见得一位精壮的汉子从窑洞中跃了出来,她勾了勾笑,想到十年前的日子,那时候她来寻陆展元,谁知,听到了他要结婚的消息,悲痛欲绝,杀入陆家庄,想要寻仇,这汉子那时也和自己一样,是来寻仇,只不过她是因为陆展元,那人是因为何沅君,倒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于此,她并没想过于下杀手,只是对方顽固不灵就怨不得她了。
      这时武三通见到李莫愁十年之后,除了改穿道装之外,却仍是肌肤娇嫩,宛如昔日好女。,一时呆然称奇,直到见李莫愁拂尘一动,猛想起自己兵刃留在窑洞之中,若再回洞,只怕她乘机闯进去伤害了众小儿,见洞边长着棵碗口粗细的栗树,当即双掌齐向栗树推去,吆喝声中,将树干从中击断。
      李莫愁微微一笑,赞了一声“好力气“,武三通横持树干,说道:“李姑娘,十年不见,你好啊。”,他从前叫她李姑娘,现下她出了家,他并没改口,依然旧时称呼。
      十年以来,李莫愁从未被人这般称呼过,不由心中一乱,刹那间,似乎看到了少女时与师妹的一举一动,她的声音牢牢的缭绕在心头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师姐?你好漂亮……“
      “师姐,你看我抓到了,吱吱吱,哼哼~“
      “师姐,我今天看书,我们这里好像白骨夫人的洞穴,诶,你不要对师父说,龙儿求你了“
      “师姐,我把鸟抓伤了,你快救救她,呜呜~~“
      “师姐,龙儿喜欢师姐 “
      “师姐,师父要我练十二少十二多的功夫,好害怕,龙儿不会变着不是龙儿了吧,不过就算龙儿变了,师姐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师姐,怎么了?“
      “师姐,听师妹一声劝,师父不喜欢你这样“
      “师姐,你怎么了,龙儿好害怕“
      “师姐,不要抛下龙儿!“
      “师姐,师父累了,你走吧“
      “师姐,你心术不正,除非一直留在古墓,否则玉女心经不会给你的“
      “师姐……“
      “师妹!”她失神的对着虚无的空气叫了出来,眼角通红,流出晶莹的泪水,眼前朦胧,直到冷风打到身上,才想起现在的情况,她强收起情绪,冷冷笑着,对面前的武三通说道:
      “我既在陆家墙上印了九个手印,这两个小女孩是非杀不可的。武三爷,请你让路罢”
      武三通被她一句“师妹”也弄着懵了一下,不过由不得她细想,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善罢甘休之人,只是还是有一丝念想,劝道:
      “陆展元夫妇已经死了,他兄弟、弟媳也已中了你的毒手,小小两个女孩儿,你就饶了罢。”
      李莫愁笑着摇首,柔声道:
      “武三爷,请你让开”
      武三通将栗树抓得更加紧了,叫道:“李姑娘,你也忒以狠心,阿沅……”
      “阿沅”
      阿沅,阿沅!就是那奸人毁了我,哈哈,哈哈……,为什么如今还有人念着你,不会的,不会的。
      李莫愁眼神带着深寒冷意看向了武三通,冷声道:
      “我曾立过重誓,谁在我面前提起这贱人的名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曾在沅江之上连毁六十三家货栈船行,只因他们招牌上带了这个臭字,这件事你可曾听到了吗?武三爷,是你自己不好,可怨不得我。”
      说着拂尘一起,往武三通头顶拂去。
      莫瞧她小小一柄拂尘,这一拂下去既快又劲,只带得武三通头上乱发猎猎飞舞。她知武三通是一灯大师门下高弟,虽然痴痴呆呆,武功却确有不凡造诣,是以一上来就下杀手。武三通左手挺举,树干猛地伸出,狂扫过去。李莫愁见来势厉害,身子随风飘出,不等他树干之势使足,随即飞跃而前,攻向他的门面。武三通见她攻入内圈,右手倏起,伸指向她额上点去,这招一阳指点穴去势虽不甚快,却是变幻莫测,难闪难挡。李莫愁一招“倒打金钟”,身子骤然间已跃出丈许之外。
      武三通见她忽来忽往,瞬息之间进退数次,心下暗暗惊佩,当下奋力舞动树干,将她逼在丈余之外。但只要稍有空隙,李莫愁立即便如闪电般欺近身来,若非他一阳指厉害,早已不敌,饶是如此,那树干毕竟沉重,舞到后来渐感吃力,李莫愁却越欺越近。突然间黄影晃动,她竟跃上武三通手中所握栗树的树梢,挥动拂尘,凌空下击。武三通大惊,倒转树梢往地下撞去。李莫愁格格娇笑,踏着树干直奔过来。武三通侧身长臂,一指点出。她纤腰微摆,已退回树梢。此后数十招中,不论武三通如何震撞扫打,她始终犹如粘附在栗树上一般,顺着树干抖动之势,寻隙进攻。
      这一来武三通更感吃力,她身子虽然不重,究是在树干上又加了数十斤的份量,何况她站在树上,树干打不着她,她却可以攻人,自是立于不败之地。武三通眼见渐处下风,知道只要稍有疏忽,自己死了不打紧,满窑洞老幼要尽丧她手,当下奋起臂力,将树干越舞越急,欲以树干猛转之势,将她甩下树来。
      又斗片刻,李莫愁听得背后柯镇恶大叫:
      “芙儿,你也来啦?快叫雕儿咬这恶女人。“
      随即便有一个女孩声音连声呼叱,空中两团白鹰飞扑下来,是两头雕,左右夹击,功向李莫愁两侧。
      李莫愁一个筋斗翻在栗树之下,左足轻巧钩住了树干,躲过了双雕袭击,双雕扑击不成,振翼高飞,徘徊在空中,寻找下次进攻的时机,随着女孩的呼哨声再次响起,双雕二次扑将下来,四只钢钩铁爪向树底抓去。
      李莫愁曾听人说起,桃花岛郭靖,黄蓉夫妇养有一对大调,颇通灵性,她自持武功深厚,不将这两只大雕放在心上,却怕这双雕是郭靖夫妇之物,倘若他夫妇就在左近,那可十分棘手。她闪避数次,拂尘拍的一下,打在雌雕左翼之上,只痛得它吱吱急鸣,几根长长的白羽从空中落了下来。
      郭芙见雕儿受挫,大叫:“雕儿别怕,咬这恶女人。”李莫愁向她一望,见这女孩儿肤似玉雪,眉目如画,当真俏丽。
      听说郭夫人是当世英侠的美人,不知比我如何?这小娃儿难道是她女儿吗?
      心念微动,手中也慢了下来,柔声问道:
      “听闻郭夫人貌美绝丽,是你这小丫头的母亲么?“
      还未等她说完,那武三通将那树干往上一抛,连带着她一起带上空中,离地数丈,不由的俏目一蹙,一双眸子恶狠狠的看了眼武三通,情急之下,挥动拂尘护住头脸,长袖挥处,三枚冰魄银针先后急射而出。两枚分射双雕,一枚却指向武三通胸口。双雕急忙振翅高飞,但银针去得快极,嗤嗤作响,从雄雕脚爪之旁擦过,划破了爪皮。
      武三通正仰头相望,猛见银光一闪,急忙着地滚开,银针仍是刺中了他左足小腿。武三通一滚站起,哪知左腿竟然立时不听使唤,左膝跪倒。他强运功力,待要撑持起身,麻木已扩及双腿,登时俯伏跌倒,双手撑了几撑,终于伏在地下不动了。
      郭芙大叫:“雕儿,雕儿,快来!”但双雕逃得远了,并不回头。
      李莫愁想起了刚练起天罗地网式的师妹,急急躁躁的,觉得好笑,又想刚才,小丫头可能没听到,笑着又问道:
      “小妹妹,你可是姓郭么?”
      郭芙见她容貌美丽,和蔼可亲,似乎并不是甚么“恶女人”,便道:“是啊,我姓郭。你姓甚么?”
      李莫愁见她粉雕玉琢的,觉着可爱,笑道:“来,我带你去玩。”缓步上前,要去携她的手。柯镇恶铁棒一撑,急从窑洞中窜出,拦在郭芙面前,叫道:“芙儿,快进去!”李莫愁含着笑嘘了他一眼
      “怎么?怕我吃了她不成”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左手提着一只公鸡,口中唱着俚曲,跳跳跃跃的过来,见窑洞前有人,叫道:“喂,你们到我家里来干么?”走到李莫愁和郭芙之前,侧头向两人瞧瞧,笑道:“啧啧,大美人儿好美貌,小美人儿也挺秀气,两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姓杨的可没这般美人儿朋友啊。”脸上贼忒嘻嘻,说话油腔滑调。
      郭芙小嘴一扁,怒道:“小叫化,谁来找你了?”那少年笑道:“你不来找我,怎么到我家来?”说着向窑洞一指,敢情这座破窑竟是他的家。郭芙道:“哼,这样脏地方,谁爱来了?”
      武三娘见丈夫倒在地下,不知死活,担心之极,从窑洞中抢将出来,俯身叫道:“三哥,你怎么啦?”武三通哼了一声,背心摆了几摆,始终站不直身子。郭芙极目远眺,不见双雕,大叫:“雕儿,雕儿,快回来!”
      李莫愁因着师妹的缘故,到喜欢小孩子,对那少年出言不顺并不怎么在意,看着郭芙娇怒,到觉着有趣,嘴角浅浅挂上了笑,但到底怕夜长梦多,这郭家小姐出现在这里,想来郭家夫妇也在附近,等他们到来,可讨不到好去。
      微微一笑,径自闯向窑洞。武三娘急忙纵身回来拦住,挥剑叫道:“别进来!”李莫愁笑道:“这是那个小兄弟的府上,你又作得主了?”左掌对准剑锋,直按过去,刚要碰到刃锋,手掌略侧,三指推在剑身的刃面,剑锋反向武三娘额头削去,擦的一响,削破了她额头。李莫愁笑道:“得罪!”将拂尘往衣领中一插,低头进了窑洞,双手分别将程英与陆无双提起,竟不转身,左足轻点,反跃出洞,百忙中还出足踢飞了柯镇恶手中铁杖。
      那褴褛少年见她伤了武三娘,又掳劫二女,大感不平,耳听得陆程二女惊呼,当即跃起,往李莫愁身上抱去,叫道:“喂,大美人儿,你到我府上伤人捉人,也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太不讲理,快放下人来。”
      李莫愁轻轻一笑,侧身躲了过去,但也真有些发怒,一双眸子含着冷冷寒意,嘴角却勾着笑,嗔怪道:
      “你这小孩子,贫道不计较你出言不顺,可小小年纪竟往别人身上撞,再有下次,别怪贫道不计孩童心性,取了你的性命“
      那少年到底孩童,对上着取人性命无数的眸子,一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再想救人时,面前这道姑早已离了窑洞。
      忽又听到少女的呼哨声,随后又闻雕唳声急,那两只大雕自远处急飞而下,似四条铁链迅猛袭来,李莫愁倒是淡然,在场如此多高手加上这两只雕都奈何不住自己,更何况只有这两头畜牲,左袖一挥,手中两枚冰魄银针急射而上,两雕先前已在这厉害之极的暗器下吃过苦头,急忙振翅上飞,但银针去势劲急异常,双雕飞得虽快,银针却射得更快,双雕吓得高声惊叫。眼见这对恶鸟再也难以逃脱,正自喜欢,猛听得呼呼声响,两件小物迅速异常的破空而至,刚听到一点声息,两物转瞬间划过长空,已将两枚银针分别打落。
      这暗器献声夺人,势不可挡,李莫愁纵身过去一看,却见只是两颗随处可见的石子,心想“这人武功深不可测,我可不是对手,先避一避再说”身随意转,手掌间运起真气,拍向程英的后背,她想先伤了陆家二女,以防夜长梦多。
      手掌刚要触碰到程英纤弱的后背,却见她粉雕玉琢,如似仙玉,不仅容貌上与师妹七八岁时有几分相似,又见气质清冷如梅,文静雅然,也与师妹相仿,手掌离她只有不到三寸,心中已起惜意,迟迟下不去手,心意难绝,不再看她,倏地收回掌力,拂尘抖动,银丝携着万千势劲击向陆无双后心,阳光耀眼之下,见她通红着眼,似有万般不舍般望向另一旁的程英,加之她容颜姣好,灵动可爱,惹人怜惜之感由甚,仿佛看见了告别那天的师妹,一时间,左也是,右也是,都下不去手,突然想到洪凌波一人孤苦伶仃,多几位粉雕玉琢的师妹倒也不错,而且将陆家的血脉收到自己手下,陆展元泉下有知,可不比杀了她们更加有趣。
      心念刚成,林间响起一道破空之声,一粒小石子如千斤巨石一般向她后心袭来,李莫愁挥起拂尘,急转而下,堪堪挡住石子,顿时只觉着有万般劲力涌向四肢百骸,掌心发热,身体不由自主的巨震,这么小小一颗石子竟有如许劲力,发石之人的武功可想而知。她再也不敢逗留,随手提起陆无双和程英,展开轻功提纵术,犹如疾风掠地,转瞬间奔了个无影无踪。
      江南水乡之地到处河泊纵横,李莫愁奔了一段,前面小河拦路,眼见无法再行,幸好左面有一座小桥,心中一喜,携着二女登上桥去,谁知刚抬上桥,身后兀然感到一枚锋利之物袭来,急忙间,右手持拂尘急挡,一时不察,将程英丢了出去,李莫愁略惊,刚想伸手去接,谁知左手处像提兔子一样提起来的陆无双真像兔子似的乱窜起来,大喊道:“表姐”,李莫愁被扰了时机,只好堪堪站稳,怒嗔道:“安静,再闹你表姐可要摔死了”,陆无双一听,乖巧的安静下来,一双眼着急的看着半空中的表姐。
      李莫愁蹩了她一眼,随手将她放在一旁,脚尖刚动,就见身材高瘦的青袍怪人,如仙似妖般将她从半空中抱了下来,得那人站立后,只见他脸上毫无神色,似是活人,又似僵尸,一见之下,登时心头说不出的烦恶,李莫愁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一时之间,实想不到武林中有哪一个厉害人物是这等模样,待要出言相询,那人却先开口道:
      “ 听闻赤炼仙子李莫愁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如今倒是对两个丫头下不去手,真是稀奇,不会”声音洪亮清脆,润雅爽朗,可格外间似乎又带着一股邪气,他顿了一身,接着说道:
      “起了收徒之心”
      李莫愁被他说中了心里事,不由心中一震,再想开口不知要说些什么,又听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却格外洪亮清晰,内力显然以及臻至化境,不禁后背一凉,冷汗直流。
      一旁的陆无双听到青袍怪人的话,又见李莫愁沉默不语,她虽调皮,但脑袋还算灵光,一想,便知那怪人所言非虚,不由楞楞看了眼李莫愁,哭闹道:
      “我不要,我不要这恶女人作师父!”
      李莫愁正一股恼气没处发泄,又见陆无双哭闹,心中一烦,恶狠狠对着陆无双嗔怒道:
      “由不得你”
      那怪人见此,爽朗的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在溪水桥边格外清晰
      “我自诩天下邪事所作甚多,所见甚广,这种事倒也是头一次见,李道姑到真有几分邪性”他又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程英和陆无双,接着缓缓说道:
      “可不知两位孩儿是否愿意,小丫头你愿意吗“他低头对程英说道
      程英仰起了脑袋看了看他,十分果断的摇了摇首道:
      “不愿意“
      “你愿意吗?“他又看了看李莫愁后面的陆无双,问道
      陆无双与程英相视一笑,已然明了这怪人是位大善人,笑玲玲道:
      “不愿意“
      惹着李莫愁狠狠蹩了她一眼,才又扁起了嘴,低下了脑袋闷闷不乐去了。
      那怪人早知这陆家二女都不会愿意,如今问道,只是作弄自己,李莫愁当然明白这番道理,只是如今,那程英在那青袍怪人身旁,强取不得,倒是这陆家丫头,随手可得,给他设下麻烦,掳走她到也不难。
      计上心头,她悄悄将数十枚冰魄银针握在右手当中,左手握住一粒解药,轻笑一声,奔出数步,随着衣袖拂动,一阵银光闪动,那数十枚冰魄银针承着迅猛之力袭向那怪人,那一粒解药却是抛向了奔流的小溪里,她发这暗器,不转身,不回头,可是针针指向那人要害。那人出其不意,没料想她暗器功夫竟然如此阴狠厉害,当即飞身向后急跃。银针来得虽快,他后跃之势却是更快,只听得银针玎玎铮铮一阵轻响,尽数落在身前。李莫愁明知射他不中,这十余枚银针只是要将他逼开,一听到他后跃风声,袖子又挥,一枚银针直射程英。她知这一针非中不可,生怕那青袍人上前动手,竟不回头察看,足底加劲,急奔过桥,穿入了桑林。
      那青袍人叫了声:“啊哟!”上前抱起程英,只见一枚长长的银针插在她肩头,不禁脸上变色,看了看桥下的溪水,微一沉吟,摇了摇头,抱起她快步向西。
      李莫愁奔走数时,倒是一刻也不停息,等到碰见接应的弟子,才卸下了紧绷的神经,一时间脑袋如灌了铅似的,脚下不察,差点跌倒,又兀然觉着背后一凉,竟是汗水浸湿了衣裳,随手将陆无双放在一旁,身体没了力气,好似变成了棉花似的,软弱无力,显然有些虚脱了,也不管干净与否,席地而坐,运起功法,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了几个周天,才缓缓恢复回来。
      此时陆无双在颠簸中早已被晃着晕了过去,虽脸蛋上有不少尘土,还有不少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上,但闭着眼睛,却更显出俏丽可爱,特别是刚才生气时,还有几分像是师妹,看起来是个小老虎,发起气来,稍微不理她,就变成了泄了气的小花猫,闷闷的,弱弱的,她看着陆无双的“睡颜‘不由的捻唇一笑,夕阳照耀下,晕黄的显着格外动人,洪凌波看见,不由的也浮现了笑容,她总觉着师父这次的笑似乎分外的好看,好似去除了杂质,留下的是最动人的地方,她不是觉着师父以前的笑不好看,只是这次好似有什么东西变了一般。
      夕阳下,一辆马车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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