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师妹爱师姐》望君莫愁

4、师姐，龙儿害怕

　　我没有名字，襁褓时我被遗弃在终南山中，所幸被师父收留，那时她在包布当中找到了一枚玉石，上面刻着龙女二字，想来是师父所虑甚多，她并未赐我姓名，而是以玉石上的二字前加一小字称呼我，后来师姐觉着瘪嘴，便以龙儿称呼，于是我便似是而非的有了类似姓名的东西，名为小龙女，名为龙儿。
　　我启智很早，在一岁,头发堪堪护住脑袋时，便已经牙牙学语可以说出简单的句子了，那时孙婆婆指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笑着对我说“龙儿，这是师姐，快来，叫一句师姐。”那时我大概是不知道美丑之分的，也不知道什么是漂亮，可见到面前这笑颜如花的人，总觉着，心里暖暖的，有点像是孙婆婆喂给我那好看的瓶子里晶莹透明黏黏的东西，甜甜的，只是又不一样，难道就是婆婆说的美，说的漂亮，于是我鬼使神差的，想来也是心中所想的说道：“师姐?你好漂亮……”那句子很短，但对一位一岁的孩童也是对我来说，六个字已经很长了，想要一字不顿的说下来，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了，但那一次，我用婴儿还未发育完全的声带清清楚楚的说出了这六个字，只是说着说着，师姐笑着也越来越娇艳了，那时我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但还是绯红了脸，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去看师姐，这番样子落入师姐眼中，却更燃了她逗弄我的心，她用指尖轻轻的将我好不容易含下去的脑袋抬了起来，另一只手摇着玲珑的铃铛，发出钉钉铛铛，悦耳的声响，她笑玲玲道：“越是粉雕玉琢的孩子夸起人来就越好听，小龙儿，快再赞美赞美你的师姐，师姐一会给你铃铛玩”
　　我看着师姐，年幼的我第一次明白了害羞这一个词的含义，便仅接着开始直面它，结果可想而知，我输的一塌糊涂，我吞吞吐吐，断断续续，不知用了多少时间才终于说出了“师姐漂亮”四个字，惹着师姐和婆婆一顿笑，连后来路过的师父听闻后，冷冰冰石头似的脸也闪过了一丝笑意。
　　只那以后，我便与师姐亲近起来，或者说师姐与我亲近起来，师姐总是来寻我开心，师姐不在时我也时常自己或者让孙婆婆带我去找她，黏着她，孙婆婆逗笑说“寻常孩子这个年纪，都喜欢些木工玩具或者就是花草装饰，到是你经常缠着你师姐，都成你师姐身上的挂件了”，我闷闷不乐，看着师姐，也看着孙婆婆，也许是不服气，也或许先天的不喜被人说中心事，我避着师姐好些天，连师姐亲自找我，都躲了起来，惹着孙婆婆内疚了好些天，只是师姐却还坏兮兮的安慰她说：“这小丫头过不了几日，怕是哭着缠着我道歉，孙婆婆不用在意，她什么脾性我还能不知道”，她声音很大，像是故意的一样，我听见后更加闷闷不乐起来，只是许久不与师姐亲近，内心觉着有一块石头堵住似的，很难受，就连晚上睡觉时都难以入眠，感觉魅魍魉魑都钻进脑袋似的，终于我忍不住了，不争气的向师姐说的那样，哭花了脸扑在师姐怀里怨怨的“道歉”了。
　　就这样我与师姐过了两年有余的恬静岁月，也许那一天不用到的那么早，只是我的贪心在冥冥中蚕食着我与师姐相处的时光，因为怕寂寞，师姐练功时我也常常缠着师姐，虽然师姐练功的姿态俏丽非凡，但只是看着，还是觉着不足，面上也不开心许多，师姐与我相处多年，很快就猜出了我的心结，笑语柔柔的提议到向师父求求情，让师姐教我古墓派的入门武功天罗地网式，师父见我聪慧，根骨上乘，并无什么忧虑便同意了师姐和我的提议，惹着我和师姐欢喜极了，但不知此举改变了师父的看法，也间接引发了后来的悲剧。
　　许是我真的天资出众，在我第三次度过师姐替我作主定下的生日，只过两月，我便将入门功夫和天罗地网式熟练于心，那一日，师父将我叫进了一间从未进过的墓室，那墓室有一张画像，上面是一位道士装扮的男子，他气势不凡，一张画像，便见到儒雅下逼人的侠气和豪气，我不解，摇摇头看了看师父，她注意到我的视线，面色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消失，像是刚才是错觉一般，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只见师父宛如花信年华的容颜无情无色，语气冰冷道“龙儿，你年岁虽少，但心智已成，今日，师父愿正式收你为徒，传你十二少心经的法诀，只是你虽心智不弱于成人，但稚气未脱，仍有天真，此法乃无情之道，修者清心寡欲，再不能同孩童一样□□显露于表，动含于心，你可愿学？”
　　我感到灵魂似乎冰冻一般，浑身上下有一股彻骨的冷意，心腔处冷冰冰的似将寒玉床整个装下一般，思想却出奇的清澈，也或许那时我已经疯魔吧，已经无法分辨。我将尚且稚嫩的头颅直直抬起，背脊挺立，两腿跪在师父面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那时我的脸色一定如现在一般无言无色吧，也或许疯魔的笑着，道：“弟子愿意。”
　　于是师父传了我十二少心经，那法诀很短，短到“十二少，十二多“便能说清，那法诀很长，长到，我再也碰不到师姐的心，学习心经之后，我感觉到一切杂念似乎都烟消云散一般，无踪无迹，便连对师姐的感情也是一样的，从往前的痴之若渴到如今的淡如云烟，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我是否还与师姐姐妹情深，我使出浑身解数，从脑海里勾勒着师姐的样子，却只有些许不知名的情绪在内心中如烟般显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言行举止越来越与师父相近，少言少色，总是冷冰冰的，我并不希望如此，我还想像以往那样于师姐相待，可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人阻止我，我却再也做不到那样。
　　这日师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手里拿着玲珑的银铃，我瞒不了她，她也瞒不了我，我知道师姐担忧我，也因我的变化而伤心，我们都知道这一切无法改变，却只还在自欺欺人，师姐拿起银铃，看见我的视线后，又慌张的将银铃收在了身后，她勾起了笑，默默的看着我，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泛起沉重的悲伤，我知道那种感觉是悲伤，因为它把我压垮了，我感觉我情绪从未这样失控过，好像眼颊中翻滚着汹涌的洪水，下一秒就要决堤而下，只是现实却是，我仍如往常一样，无形无色，面色淡然，仿佛一切云淡风轻，声音清冷，问道：“师姐，怎么了？“，话语刚落，我感到一股浓烈的悲伤，那是师姐的悲伤，因为我也在悲伤，一股奇怪的氛围围绕在我们的身旁，我淡淡的看着师姐，师姐也带着浅笑无言的看着我，我们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只那以后，师姐便与孙婆婆一样，不再试图与我亲近，更没有逗我嬉笑的举动，我知道无论是孙婆婆，还是师姐以及师父，她们对我都是情浓于血的，只是情也分许多种，有发与心，以往不顾的，又有心如溺，却止于礼的，我们的情如此从轻灵的溪水变为了幽静的深泉，一切都变了，一切却都没有变。
　　而那一日之后，连那幽泉都消失不见，只留我孤身期盼，那一日，孙婆婆采购日常器物回来后，提到了山下有许多山楂串起来，又裹上糖浆的小食，红润透明，颗颗圆润，还酸甜可口，叫”冰糖葫芦”许多丫头，孩儿都喜欢吃，可惜今日收摊了，要不定要买了几串，给你们尝尝鲜，许是如师父所说稚气未脱吧，我对那小食感了兴趣，虽然只是一瞬，但师姐还是察觉到了，她偷偷向孙婆婆打听这小食在哪里买，惹着孙婆婆也久违的笑了起来，没有保留的告诉了她，还说要帮她打掩护，其实何必掩护，虽然声音不大，但身居古墓，除非精心注意，否则多小的声音都难逃我的耳朵，更不用说师父，师父知道我与师姐姐妹情深，也对我有亏，所以假装不知，孙婆婆当然知道师父的心思，所以才敢放声交谈，至于我，知道师姐在意，心里当然欢喜极了，更何况与我有关，怎么可能向师父告状，但如果当时料到会发生那件事，即使惹师姐伤心，怨恨，我也要向师父告状，把师姐牢牢锁在古墓当中。
　　那一日，师姐回来后，脸上勾上了发于内心的笑容，师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我能察觉到师姐这次的笑不再是只对我的，其中还掺杂了陌生人的气息，不是孙婆婆，不是师父，是龙儿从没有见过的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好似会把师姐彻底从龙儿身边拉开，虽然察觉到了危险，但我还是安于了现实，想那只是无妄的虚想罢了，因那糖葫芦，虽然我语气仍是淡淡的，但终于与师姐重新交了心，或者说我单方面再次把心教给了师姐，师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明明该开心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十分害怕，害怕师姐离我远去，害怕师姐不再是我一人的师姐，我拼命的想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可现实偏偏如此残酷，明明师姐藏着已经很好了，明明我已经努力的欺骗自己的内心了，可我还是发现了师姐的眼光有时会看向另一个地方，那视线不在我身上，甚至不在古墓当中。
　　后来师姐离开我，离开古墓的时间越来越多，师姐武功深厚，离开古墓也不是我能发现的，但是我却十分确定的师姐不在古墓当中，那么师姐在哪里？我不敢细想，只觉着那是无尽的深渊，让我不敢踏足。师姐！师姐……龙儿好怕，好怕。
　　终于，我忍不住了，趁某一日师父闭关后，我拉住不知要去往何处的师姐，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稚嫩的手无力的抓着师姐的衣袖，无助的说道：“师姐，你怎么了，龙儿好害怕“，师姐愣了愣，呆呆的看着我，她原先那艳丽夺目的眸子如今幽暗空洞，她看着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呢喃道：“我怎么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好似有一股浓重的忧伤将其裹挟其中，所以什么都感觉不到，但这只是一瞬，很快她恢复了往日那和蔼柔和的样子，语气柔和道：“好久不见龙儿的哭脸了，师姐很坏，竟然见到龙儿的哭脸还会开心”，我听见后，努力着挤出眼泪，嘴角却弯弯笑起，那应该是很丑的表情吧，可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欢畅多了，但那之下是悬崖峭壁这件事我却忘记了。“那龙儿多哭一会，龙儿喜欢师姐”她用手指轻轻擦去我眼角的眼泪，很舒服，像软玉一样，语气柔和如水“傻龙儿，快别哭了，师姐一句戏言都当真，真是的”，听见她的话语后，我努力阻止着眼泪，弯出笑容，我小心翼翼的将脸贴在她的手里，像是天下最好的枕头，抚平了我心中的忧愁，我闭着眼，享受着这来自不易的温柔，陷入甜蜜的陷阱当中。
　　那日过后，师姐暂时留在我身边的时间变多了，可事不由人愿，渐渐的，师姐出去的频率又越来越多了，脸上的笑容日益增加，还多了些淡淡的忧伤，我知道我留不住师姐的心，也不在奢求更多，也不敢奢求更多，只求与师姐同伴即可，可我如何再想，也想不到师姐居然会逃离古墓，那是一天深夜，即使在古墓当中，我也能知道那天的月亮圆润璀璨，师姐轻功绝越，是我所不能及，但也许是师姐妹真的心系彼此，又或者是师姐慌忙漏了声响，我听见了师姐轻手轻脚的步声，幸而学习十二少心经，此刻我的面色还算淡然，我颤抖着内心，走在师姐面前，她已经简单收拾好了行李，我知道她这次出发，许是永世不得相见了。
　　她见我走来，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淡然的笑着，声音如水，说着不相关的话语，她问我：“龙儿，你知道情吗？人有许多情，有友情，有亲情，还有爱情”她在说“爱情”时显然要比其他声要重一些，她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的，可照到我的眸子里却是刺骨的极寒，她朱唇微动，可我并不想听下面的话语，即使那人是师姐，可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制止师姐的话，也许我可以胡闹，惹出声响，让师傅将师姐留下，可是那样我与师姐间的隔阂也许永远无法修复，我喜欢师姐，不希望伤害她，于是我无声无色，只是淡然的听着，她继续道：“友情，我们身居古墓并不能知，亲情，便是你，我，师傅，孙婆婆之间的感情，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就像我希望孙婆婆，师傅健康长寿，希望龙儿快乐，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情，可却不是牵动着内心的一举一动，而爱情，它牵动着内心的所有，再没有一丝空间留给别人，一生一世，永结同心，那个人喜，师姐便喜，那个人悲，师姐便悲，那人生，师姐便愿常伴君身，那人死，师姐也不愿独活，所以师姐要去寻他，要与他在一起，龙儿你还小，并不懂着这种感情，不要怪师姐狠心，如果是你，这时也会这样做的”此时我眼前一片朦胧，我不知道自己是湿润了眼睑，还是又哭花了脸，但无论如何，师姐再也不会为我停留了，我不懂什么是爱情，可师姐喜，我也会欢喜，师姐悲，龙儿也会悲伤，可今天师姐欢喜，龙儿却再也提不起欢心，取之而来是浓浓的悲伤，与曾经戏水时呛到水的感觉相似，却更加窒息，好似置身与幽幽深海当中，悲凉而凄苦，我看不清师姐的面孔，只是混乱往前抓着，好似在寻着虚渺的彼岸，终于我抓住了一块柔顺的布料，那是师姐的衣袖，她淡然的站着，好似洛神湖畔的神女，绝丽却虚无，我哭哑了喉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无力的话语“师姐，不要抛下龙儿！“，随后是低声的哭泣，我含着首，不敢去看师姐的表情，我怕她不会回首，我怕这就是现实，我无法接受，所以只能落下满身的伤，狼狈的掉下舞台，师姐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声似水，如水般柔婉，也如水般无情。
　　“龙儿，对不起”
　　短短五字，却撕裂了我的心，我哭泣着，直到没有眼泪，即使这样心也在哭泣，它无声的哭泣，如烟般飘渺，却深刻人心，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师姐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刀痕，才发觉那飘渺的情绪是什么，深邃刺骨更甚于爱情。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