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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在他的梦中 ...

  •   第二天入梦。

      再一次入狱的时候,秦妤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梦见同样的人就算了,同一件事,真的能这么完美且富有逻辑性地衔接下去么?若不是痛觉的丧失,她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真实世界了。

      秦妤抬起自己沧桑的手,上面还沾上了些血迹。再低头一看,一身囚衣的她坐在草堆上,被鞭子鞭打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这里昏暗无光,只能隐约看到旁边还有干瘪的老鼠尸体。

      这个梦,竟然那么完美地衔接了下来。

      牢门外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三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中,紧接着牢门的锁被打开,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是你?!”

      刚刚踏进牢房的男子脚步一顿,似乎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又是你。”

      秦妤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梦中的男子,竟然还记得她?

      “你为什么还会记得我?”

      男子也沉吟道:“你又为何,还记得我。”

      秦妤思索道:“你跟我梦中的人不一样。”

      “你究竟是谁?”

      男子躬身行礼,一身儒雅的气质与那日厉声拦下士兵时的他大相径庭。

      “在下徐溪。”

      “这里到底是哪,我为什么会又梦见你,你老师到底干了什么?”

      秦妤一连串的问题向他劈头盖脸地砸去。许是在梦中的记忆恢复,让她的逻辑变得更清晰,更能精准地抓住关键。

      “这里是我的梦,你在我的梦里。”

      “可能是我夜有所思,总是会梦见这些。至于老师做了什么,具体我也不清楚,三皇子谋逆,他们说,老师也参与其中。”

      他的梦?她为何会在徐溪的梦中?

      秦妤半信半疑地问道:“所以这些,都是你白日里所经历的吗?”

      徐溪没有否认。

      秦妤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怀疑自己有点问题,徐溪也有点问题,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点问题。

      说她晚上睡觉入了一个一千年前古人的梦,实在荒谬,是会被当作精神病的程度。但她也无法解释徐溪不同于其他人的清晰自我意识。

      算了,一场梦而已,她计较些什么?

      “你能救我出去吗?”

      徐溪有些出神地回道:“在梦里,可以。”

      秦妤思索了一会。

      那意思是,在现实里,他救不了?也是,在古代,造反可是死刑。

      正要开口时,她突然注意到,徐溪低垂的眼帘下,一双哀伤的眼睛注视着这具满身伤痕的身体。

      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学堂里,尽管那些学子对她嘘寒问暖,可当她被抓起来时,他们惊讶、鄙夷,偏偏只有徐溪流露出悲愤的神情。

      秦妤感觉不到鞭笞之刑带来的疼痛,也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师生情谊,但徐溪两次那样的眼神,切切实实地让她犹豫了。

      一副老身骨,还要遭受这样的刑罚,实在令人唏嘘。

      本来有些烦躁的声音柔和了下来,秦妤问:“那你老师,真的造反了吗?”

      “我不知道,我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他顿了顿,又道:“今日我去牢里看望过他,他没有回答我。”

      “你怎么知道你老师一定是清白的,就凭你的主观臆断吗?”

      “老师一生都投给了大宋,若他算不上赤胆忠心,我也不愿相信这朝廷还有忠臣之士。”

      全凭感性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件很不理智的事。人心隔肚皮,偏偏就有人可以在别人面前演一辈子。

      秦妤无奈道:“那我暂且和你一样,相信你老师没有造反的意思。”

      “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秦妤从徐溪那里得知,就在前日三皇子起兵谋反,串通枢密院的枢密使,导致援军迟迟未到,殿前司护皇上周全,竟难敌三皇子手上的私兵,幸亏李将军带兵及时赶到,才制止了这场造反。后来便是皇上整顿枢密院,撤殿前司指挥使,嘉奖李将军的事了。

      徐溪说他当日并不在场,不知全貌。

      面前的人一声叹息:“陛下已经把这件事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我是吏部的人,没有权利插手此事。”

      秦妤皱眉沉思,这么点信息也看不出啥,古代朝堂上明枪暗箭的,也不知道传出来的消息没有被加工过。

      “徐某有一问。”

      被打断思考的秦妤眉头一挑,“嗯?”

      “娘子芳名。”

      她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了这两天来最温和的面容,她笑着回道:“秦妤。”

      徐溪一怔,她顶着老师的脸露出的笑容,他从未在老师脸上看到过,难免有些违和感。

      牢房外又噼里啪啦地传来一阵动静,秦妤顶着张疑惑的老脸看向徐溪。

      徐溪将她挡在身后,低声交语道:“他们来审讯你了,陛下这次也来了。”

      来人奉皇上旨意带人前去审问,从二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在,徐溪也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

      她被关进牢车里,徐溪就站在牢车旁。外边车水马龙,秦妤更是第一次在梦里见天气如此晴朗。

      秦妤靠在囚笼的一边,和徐溪小声地交谈着:“这是要去哪?”

      “大理寺。”

      “哇,我第一次见古代的集市诶,这么热闹吗?”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犯人。

      “这附近从前是京城最冷清的。”

      “为什么?”

      “置业贵。”

      原来古人也有房价贵的烦恼……

      “你老师在公堂上都说了些什么?让我借鉴借鉴。”

      “他一个字都没说。”

      “……”

      两人一路上就这么一问一答地到了大理寺。

      秦妤远远的便看到身着黄色龙袍的人坐在公堂正中间,走近了还没来得及看清脸,便被人压着肩膀跪下。

      从二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几乎皆在现场,就连王太傅曾经带过的学生也有不少在场。从她进公堂起,就再没见到过低头交耳的人,场上最大的声音,就是她的脚步声。

      公堂的威严油然而生。

      秦妤的膝盖刚刚触到地面,头顶上就传来不怒自威的声音:“你给朕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谋反。”

      除了一些官员,他们都看向秦妤,等待着她的陈述。

      时间随着皇上逐渐阴沉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熬,秦妤低着头一动不动,沾血又破旧的囚衣更是显得她了无生气。

      秦妤选择和王太傅一样,一言不发。毕竟,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公堂上气氛压抑,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皇上再次张口,带着审判意味的声音传入她耳中,“王仁松,你说要为民轻役薄赋,朕允了。”

      “你说要让天下百姓识汉字,进学堂,朕也努力了。”

      “你说置业太贵,那日朝堂之上,朕也为你舌战百官,压下每日数不清弹劾!你对朕,究竟有何不满!”

      一声声质问响彻公堂,一句句回声打在心尖。

      秦妤也有些糊涂了。听这话,王太傅为民呕心沥血,皇上也不顾阶级势力的反对极力支持他,应该是一段荡气回肠的君臣佳话啊,为何王太傅会选择“谋反”?难道真的人心隔肚皮,连皇帝都被算计在内?

      见堂下的人依旧不语,在场想过为其求情的人心里都捏了把汗。皇上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若是惹得皇上发了大怒,那可是半截身子进了阎王殿啊。

      一旁的大理寺卿见此气氛,高喊一句:“来人啊,上刑!”

      说着,不知从哪走来两个壮汉,手里拿着粗壮的棍子停在她身后。

      即便知道没有痛感,秦妤还是不自觉地软了腿,连带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徐溪急忙从人群中走出,作揖上言道:“陛下,老师虽犯大错,可过去也并非无功绩之人,请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免老师一些皮肉之苦。”

      皇上的手不耐烦地叩击着桌面,听得在场人的惶恐不安。原本好几个已经抬出脚的学生,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当代天子已算得上圣明,无大罪者不轻易祸及性命,可这仕途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场上鸦雀无声,曾经为王太傅学生的人表情凝重,欲言又止,互相看看又互相摇头。与王太傅同事过的官员抬头挺胸,眉眼间全是春风得意,根本不屑去看跪在地上的罪人。

      王太傅曾为了变法,得罪过不少阶级和官员,如今墙倒众人推,竟无一人站出来。就连因他变法而受益的众多百姓,此刻也站在公堂门前对他口诛笔伐。

      这时,李将军竟也从一旁也走了出来,求情道:“太傅已到暮年,还请陛下从轻。”

      有功臣带头,人群中开始此起披伏地响起更多的声音。

      “望陛下从轻……”

      “望陛下从轻!”

      皇上大手一拍,怒斥道:“够了!一个个的都替他求情,一个谋反的贼臣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堂下众人皆一惊。

      “再为他求情的,这脑袋上的乌纱帽,别想戴了!”

      “徐尚书,从明日起朝会就不用去了,好好想想,是要当你老师的好学生,还是要当朕的臣子!”

      皇上又看向李将军,冷声道:“李将军,你是功臣,朕今日不和你计较。”

      十棍下来,即使感觉不到疼痛,却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快要醒了。

      秦妤的手撑在地面,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她看见徐溪不顾身边人的阻拦朝她快步走来。

      她等那短短几步像等了几分钟,强行聚合着意识,等到徐溪走到她身边,她大声地呼喊着:“徐溪,找李将军……”

      可说出口的声音变得微弱几乎无声。

      秦妤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头痛欲裂。

      她好似习惯了这种感觉,这次醒过来,没有像上次那般恐慌,却还是心有余悸。

      从枕头下摸索出昨日那本记录了梦的本子,她写下:

      2024.2.28

      我再一次于梦中以老者身份见那男子,被他带到公堂,受千夫所指,杖刑之罚……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妤回想不起来和他名字有关的片段。

      连续两日的噩梦,让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若是第三日还梦见那个男子,她一定得去医院瞧瞧,看看近来是不是精神压力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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