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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辞别 ...

  •   第二日,毋澍和小七一早就忙前忙后,又将观内统统打扫了一遍,小七撸起袖子将屋瓦都添补了一遍,毋澍连连称赞佩服。

      二人又寻了木匠将那破损不堪的木门重换了一扇,只观内原有的陈设也不敢擅动,将香鼎摆正,小七见毋澍正正经经一步步上了三炷香方毕,动作还一板一眼很是娴熟;

      小七不知她的用意,但也学着似模似样地上了柱香,毋澍轻笑着看他,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都觉有些四不像。

      直至正午,方才入城去进了客栈寻阿宁一道用午膳,阿宁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毋澍要说,索性就在这家客栈要了间包房用饭,毋澍其实不知阿宁喜欢食用些什么,但记得她似乎很喜欢吃青菜、豆子一类的绿菜,索性点了满满一桌。

      阿宁见了有些吃惊,三人食用未免过于铺张了些,小七撸起袖子就吃,但是想到阿宁方才加入,还是注意控制住了些吃相。

      小七用完饭,毋澍让他去二月茶楼替她先等着人,估计傍晚就会有消息来。
      阿宁带着毋澍去了自己的那房间,位于客栈二楼右边最里处。

      毋澍坐定在桌边,先替阿宁斟了杯,又自己斟了杯,这茶水很淡,尝不出好坏;又四处瞧了瞧,陈设布置都还算过得去,不知阿宁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阿宁缓缓开口:“阿难,昨晚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你走了才不过数日,我竟恍如隔世。”毋澍闻言下意识握了握拳,生怕阿宁梦见了什么可怖的场景;
      “你说我是有多想跟你一齐走。”说着说着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毋澍见她的神情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松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睛真诚地安慰:
      “明日我们就一起走了。”

      阿宁颔首,她喝了口茶,十分舒畅地叹了口气,望着杯中的倒影:
      “一开始,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困在那两人手上了,其实从你离开的时候我还是这样认为,那时候我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将来。”

      毋澍屏住一口气,内心不断暗示:阿宁肯定不会知道上一世的。

      “你刚刚来窄子巷的时候,我自己说不清是何种心情,起初,我只是觉得太好了以后有个人替我挨打替我干活儿了!”

      “但后来,你和我一齐挨打受罚,嬉戏玩乐,我帮你你做衣你替我喂猪,让我一下子找到了活着的知觉,在这之前,那看不到天明的生活折磨了我许多年。”阿宁微笑着,声音有细微颤抖。

      “一切都过去了。”毋澍抚上了她的手背;

      毋澍清楚记得,她会为自己偷偷留馒头,也会偷偷带酥糖,还悄悄用别人送的粗布帮她做新衣服,因为好一点儿的布料余氏看见了就立刻抢走了,就算偷偷做了穿上也会被余氏打个半死;还有自己临走前小屉里的那一小堆铜钱。

      毋澍的手长长细细的,但还小,只捏到了阿宁手的三分之二。
      “阿难,我竟不知何时起把你真真正正当做了自己的小妹,多谢你让我重新活过来……多谢你带我远离那两人。”

      要不是前面阿宁说的话,毋澍听到这句怕是险些要吓得跳起来了,她暗暗咬唇:
      “你就是我阿姐,从前是,今后也一直是。”
      她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放心。”

      毋澍低头敛去眼中一丝寒意,那些人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王六夫妇不久后自食恶果,王六在赌场中大放厥词得罪了一帮地痞,对方一怒之下将他毒打一顿,此后为了泄愤更是屡屡找上门闹事要银钱,王六夫妇最终人财两空,又难堪其扰,浑身是病,郁郁而终,连尸身都没有人收敛。

      这一世,她给的银钱更多,只怕王六早已被冲昏了头脑,只会在赌场中更为嚣张,这种人的结局注定如此。

      阿宁突然拥住了毋澍,泣不成声,毋澍抚着她的背,眼眶也默默地红了,她不敢流下泪来,她不想再看见阿宁惨死的那个画面了,现在她就活生生在自己面前,体温温热,面容姣好。

      待阿宁宣泄完,眼睛早已红肿不少,她不知毋澍经历了那些,只当是毋澍自来不曾哭过,也不觉得毋澍的反应奇怪,只懊恼自己一个做长姐的还需要她一个小姑娘安慰;

      但她看着毋澍整个人的改变,还有救出自己那不凡的手笔,这许多疑惑屡屡问出口却都被对方一一搪塞过去了。

      毋澍见阿宁敞开了怀,便让她安心等着,明日一早再来接她,她自己要赶去茶楼了。

      路上,毋澍想着那枚玉佩,那时,她至死才舍得交予那少年,也不知上一世她死后那少年有没有找到思清君?
      还有她的小石章,她清楚记得的,在她答应玄煦放弃自己身份的那天,她偷偷埋在了他书房前的那颗花树前。

      那棵满绽着清冷花儿的树是山茶花树,她想永远地记住初见那日的花儿与那人,年少时期的心事,过了许多年,她还清楚地记得,就犹如昨日所思。

      待她到了茶楼的那间雅室,推门而入,看见的是小七瘫缩在那座椅上,昏昏欲睡。

      她无言走近屈指敲了敲桌面,小七伸伸懒腰揉揉眼睛有气无力地道:
      “看见你啦!我一人在此候了多时了都,到底哪位大爷这么难等!”小七几乎是咬牙切齿,这点心茶水都吃了好几壶了,出恭都出烦了。

      “喏,人来了!”小七立马拍了拍双颊,理了理衣裳袖摆,端上了副正经表情。

      毋澍示意他正常坐下,又叫人续了壶上好的热茶,一杯茶将将品完,敲门声便传如耳中;

      小七应了声,门就开了,掌柜的满脸堆笑道:
      “姑娘,下边来人了,说是庄家的人想见你。”

      毋澍答道:“劳烦掌柜的替我将人请上来。”掌柜的应声出了门去。

      小七不由啧啧两声,这阿难果真是奇特,即使是银子再多,这份从容他也是扮不出来的。

      毋澍知道小七大概在想些什么,上一世她与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当朝对峙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一般的人她还真不会轻易面露怯色,就连在晋安帝面前,她也是演大过于真心实意,毕竟帝王的威严容不得人忽视。

      小七忽道:“其实,这庄家有些特殊,年轻时候庄老爷子排行老二,家里是从商的,家底厚实,两个儿子却是痴迷武艺,到处请名师就罢了,哪曾想,那庄家老大竟直接弃商去投了军。”

      “他天赋在几个弟兄中是最高的,恰逢这西羌与大兖交战,战事持续就是七八年,立下不少功劳,陛下赏赐圣旨接二连三,后被封了忠将军。”

      “于是这老二就留在了岩城县打理家业,老大那房留在了都城陛下赏下的侯府,所以这庄家的背景一般人是无法轻易攀上的。”小七滔滔不绝,言下之意是阿难是不是背着他大显神通了?

      不过毋澍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岩城庄家竟跟都城那位黑面阎王忠义侯是一脉?

      敲门声复又想起,掌柜的带着来人上来了,这回,小七起身去开的门。
      毋澍转过头起身,见来人却不是庄夫人而是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

      对方先行一礼率先开了口:“失礼了小道长,我家夫人忙着布置一些个事项,实在抽不开身,吩咐我来这茶楼,叫我若是见着了你便请过府一趟。”

      庄家的管事不露痕迹地打量了面前这小道童一眼,跟夫人描述的大差不差,确实相貌出众不落俗,气质也十分沉着,但他并不是很信夫人所说的此稚童料事如神。

      “既已寻到了人,夫人想必自然是很忙的,就不便再去叨扰了吧。”听他喊自己小道长,想必庄夫人已将前因后果告知了他。

      管事的一顿,幸好夫人还留有吩咐:
      “那就还请小道长务必收下这些,我们夫人承诺过了的。”说着径直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这是两千五百两,夫人说改天她再亲自上门道谢。”

      小七眼都看直了,一直朝毋澍使眼色。
      毋澍先是默默接过,又道:“既是说好的一千两,我便只能收下这一千两,劳烦管事的了。”说着将剩下的递回给了对方。

      小七眼看着巨财长了翅膀被放飞了,心中极其无奈地叹了叹气。

      管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迟疑地道:
      “这,这……”他也只是个替主家办事的,哪敢替夫人拿主意。

      毋澍见他犹豫又道:“你且回去帮我向夫人带句话,我此番乃为结个善缘,他日若还有缘,我自会去求见夫人一面!”管事的得了这话,便也愿意安心回去复命了。

      见庄家管事一行人已到了街上,小七急忙关上窗户,将毋澍扶住肩按在了椅子上一边捏肩一边捶捶腿。
      “阿难,好阿难,你真是……真是!果然我抱你的大腿哦不小腿是此生最明智的决定了!”

      毋澍看着他语无伦次地不知道发什么疯,忙叫他停下,她现在这细胳膊细腿的,经不住他这么“讨好”;再者,她现下也是满身轻松,阿宁接到了,银钱也够了,是时候离开了……

      翌日一早,未及天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起了;
      小七开始收拾包袱,毋澍几乎没有物什,将之前藏匿的银票揣起,想了想,又去鼎后将那桶签和龟壳、铜钱塞进了小七为她准备的包袱。

      “难不成你真要做道士不成?阿难,哈哈哈哈哈哈,不对不对,是小道姑哈哈哈哈哈!”
      毋澍竟不知有那么好笑?她上一世做了半辈子还多,不觉有何可笑的,况且道门中人不分男女,都是道长,没有道姑一说。

      她瞪他一眼,将一个冷馒头塞到他嘴里手动让他闭了嘴。
      “咳咳咳,说笑说笑而已,阿难,你要做道姑我举双手双腿支持!!”小七一手取出馒头,说罢又咬住馒头,一瞬就躺倒在席上,将双手双脚抬起。

      他这模样更好笑了,毋澍唇角弯起,转过头去背起包袱出了门。

      “等等我,唉,阿难,阿难,我掩个门!”小七一路上都是嘻嘻哈哈的老样子,憧憬着将来的日子,讨什么样的媳妇,生几个孩子,毋澍挥之不去,只好尽力控制左耳进右耳出……

      到了客栈,阿宁早早用过了早膳坐在楼下等着了,行李都已收好,也是只一个小包袱,穿着的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淡粉色长衫;结过账以后,三人去后院领回了自己的马车。

      毋澍阿宁二人上了马车,小七与车夫坐在前室,一左一右,毋澍坐定,看着阿宁近在咫尺的姣好笑颜,心中又是百感交集,但她并未显露半分;

      只听马夫喝了一声,扬鞭声起,马车开始动了;

      少顷,已出城门,毋澍拉开了小窗,看着不断倒退缩小的城门,心头默念: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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