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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思清 ...

  •   周忻愉主仆两人走了约莫半炷香时辰,小七便来了;他径直开了门,背后走出来一人。

      毋澍瞬间便哽咽了,这情绪由不得她作主;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如此汹涌的情绪起伏了,眼眶不知何时就已成了深红;

      她仍在努力克制住情绪,还未来得及站起身,阿宁几步跑来就握住了她的双手。

      “阿难,我就猜到是你!”阿宁的眼睛早就湿润了,抬手擦了擦双颊的泪水继续道:
      “从你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毋澍一时间怔愣住,阿宁此刻喜极而泣的面容与上一世惨死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不断交织着,她眼眶中也已蓄满了泪,如今终于来了,却晚了整整一世。

      小七看着二人,内心也有不少触动。

      毋澍只是抬起手,拍了拍阿宁的背道:
      “阿姐无事便好。”声音有些发闷,

      “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她用一句话盖过了心中的千言万语;再不敢多言,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波澜,她不想让阿宁知道那些令人恐惧的回忆,只想护着她平静安好地度过此生。

      三人就在雅室中用过饭后方才出去安置。
      毋澍下楼看见了小七置办的马车,墨青色的帏帐,进去以后空间足以容得下三四人,里面设有小几、坐垫,还有备用的棉被衣物等,看来为了远行,小七做好了全面打算。

      小七将马车赶到离出城最近的一家客栈,他们要将阿宁暂时安置在那处;

      两人回了观里,小七面色有点严肃,毋澍问:
      “出了何事?”小七时常笑嘻嘻的,不笑之时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我两个兄弟盯住那周另安,周另安这两日都没去那外室的院子了。”
      小七若有所思,毋澍长出一口气,还好,不怎么棘手。

      “而且,而且替我去云烟楼听墙角的那个,小小的,他说一个婆子在后巷跟人闲聊说,薛氏,他们管薛氏叫‘芸娘’,芸娘昨日正午跟那老鸨辞行,说要去寻亲,当日就出发了。”

      小七比划的那个小小的乞丐叫小猴儿,也是和小七一样被乞丐爷爷收养的。
      “还有,赵家那边,大乱了已经,灵堂昨天就起了,几个弟兄却当着众多族内亲戚的面吵骂了起来,闹成一团了。”

      毋澍暗自叫好,闹吧闹吧,乱子闹的不大,她反而不安心。
      不过,这薛氏又消失了?这是她意料之外的,本以为这一世她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坐上县令夫人之位;这也意味着,第一个变数出现了,虽然毋澍此时还不知这会为将来带来什么改变。

      “那薛氏的一双儿女呢?”怪她之前大意,完全没料到这边的变故。

      “我今日听了此事以后还去了趟那薛氏儿子启蒙老师那处,却是正常听学!”

      毋澍腹诽,这人倒是前后两世不曾变过,就是不知究竟为何身份。
      “罢了,此人日后再说,今夜你将余下的银两送与高乐青,再问上一问那事,待明日事成后,我们就能启程了。”

      那高乐青就会点三脚猫功夫,小七也是个走街混巷的,不会落了下风,但她又怕那高乐青背后或许还有那第三波人,又叮嘱小七注意安全,如有不对逃命要紧。

      小七走后,未免有变,毋澍不敢先行入睡,坐在门边观星,上一世,为了稳坐国师之位,那人交代她最为多的就是这观星之术的重要性,这五星占、三垣二十八宿等她钻研得不少,这早就成了她的习惯。

      余光瞧见了夜色中的树影婆娑,想起了上一世的阿姐,想起了她的承诺,她此举不知是否为逆天而行?

      上一世,毋澍将阿宁葬在了观后的一处小坡,她跪在坟前以三块半杖大的石块呈山字形标记在了那处,从白天跪倒黑夜,就那样埋着头呆呆跪着,直到玄列说该出发了。

      毋澍不知此行的目的,更遑论归期,但她沉默应了,为了复仇,她愿做任何事。

      后来,入了咸阳城,她第一次见到那人,是在一座门庭十分不起眼的普通宅院,入了大门便是一处十分宽阔的院子,除了几颗老树,却是空落落的,一看便知常时无人在此落脚。

      越过二门往里便是几条长廊,前面的人带着她往右边直走,走了一盏茶功夫,过了一道月洞门,行了不多时便来到了另一处院子,虽小了许多,但陈设一应俱全,人烟显而易见。

      她用余光打量四周,栽种了许多在冬日也不会枯黄的不知名花草,一人着青衣负手立于墙角的一棵花树前,那花朵儿是洁白色的,大小可能如她手掌心,绽放开来的花儿花瓣层层叠叠,花心却是被包裹住的;

      她是第一次见这种花儿,洁白无暇、清新雅致却也不让人看透内心,不由地盯了许久。

      蓦地,那人回头,毋澍反应慢了一瞬,却也立时便低下了头去,她只瞬间变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对方身量极高,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稚童。

      墨发玉冠,剑眉星目,嘴角似乎自然而然就是上扬的,让人感觉他是在笑,但眼里并无一丝笑意,这第一眼的印象之深刻,好似二十余年后,这人的外表都未曾变过;直至此生,都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那人又回过头去,右手微微抬起轻抚了抚一个花骨朵,突然开了口:
      “你唤作什么名?”

      他的青衣长袖将一小片花、树、叶轻轻压住,极轻的窸窸窣窣之声传入她的耳中,毋澍看着那片阴影有点发呆,一时忘了要思考,只是鬼使神差地随口应了;

      她清楚记得自己答的是:“树儿。”她在午夜梦回之时常常会听见有人这般温柔地唤着她;

      那人动作稍顿,随即道:“来得到是及时。”
      “澍,时雨也,百卉沾洽也。可是此澍?”

      毋澍不明白他这是在说什么,沉默不言。

      之后,她被安排在了另一边的院子,侍卫傍晚送膳食的时候,交与她一页黄白的纸,其上有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字,她单手支在桌上,一手举起那纸,左看右看,看不出这字写得好坏。

      后来她便知晓了,那是澍,是他所说的那句话中之澍。

      后来的几日,她在小院里识字听学,几乎未曾再见过那人。一日傍晚,她在房中练字之时候,听小院里为数不多的下人闲聊,说他们的主子是都城顶有名的美男子,生下来便是王府的世子爷,毋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听他们语气似乎是极高贵的身份。

      又说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玉质金像;毋澍越听越迷糊,连这里的下人都会那么多她听不懂的誉词,想必他们的主子更是——才高八斗,毋澍想半天就憋出了这个词,也许这便是先生所说的云泥之别。

      又有人道:“那可不,都城中诸多同辈的贵族豪士见了我们家主子都得称一声‘思清君’呢!”

      毋澍不知不觉见便写下了这三字,前两个字是怎么的写法,盯着看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才得知,这号是他十五岁那年,巧献策助年轻的晋安帝抚国安邦,皇帝龙心大悦,故赠,曰:“年少存志,镜明思清。”

      亦得知他的名姓,玄煦,玄子温。

      初见时的回眸,后来的接触,不多却足以令她印象深刻,因是他派人寻她、救她,给她机会识字读书习道;

      只是很快,毋澍还未有机会亲自告诉他自己的名姓,他就要求毋澍忘记前尘,用新的身份入观学道,并且这个身份此生不可改,除非身死之时;

      毋澍毫不犹豫地应了,因这新的身份意味着自己将变得强、拥有很多能力,能够游刃有余完成复仇。

      夜色如墨,故人不知今在何方,上一世她一步步地往上走,走到了能常看得见他的地方,哪成想还是一直追在那人的身影后头,望尘莫及。
      ……

      不到一个时辰,毋澍便听见了响动,望见小七脚步轻快地入了观来,她方才回转心思。

      小七进屋喝了两口水迫不及待道:
      “唉,那姓高的果然宁肯冒风险也要求财啊!居然只带着一个小徒弟就来见我,亏得咱们不是那黑心人,他忒大意了些!”

      “还有,他道并无人指示他找特定的女子去冲喜,都是他自己胡诌的!”小七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毕竟阿难指定让他询问这一点必定是有什么特殊缘由,但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心中没底。

      却只听毋澍道:“无妨,当下阿姐既已无恙,便先由他去吧。”若是真有那背后之人,想必早晚还要出手,若阿姐的性命是他们谋划中的一环,因她的介入而不成,对方肯定会另择他路,她如今手上毫无筹码,自保能力也不足,过多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财大气粗的县令周另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芸娘;装傻充愣的高乐青,注定非池中物的秦策;这些人冥冥中到底潜在着什么联系?
      或许关键人物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小小的岩城县,毋澍认为,一个两个是巧合,再多了便不可能了。

      咸阳的一处别院,细长而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打开了一封秘信,寥寥几字:岩城事败,及时转临城;

      烛光映照下,俊美面容一览无余,却看不出任何的神色变化,将一旁堆积的画像一一展开,其中几卷直接便点燃扔到了一旁空着的炉鼎中;剩下最后两副,一一拿起点燃,到第二副将将被点燃时,却不知怎地鬼使神差挥袖扑灭了火星;只在侧边留下了一小团乌黑;

      莫名觉心烦气躁,索性将其卷起,随手放置在了一堆画卷之中作罢;这股子情绪来的莫名,好似这东西对他来说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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