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BGM:是但求其爱——陈奕迅

      唐予颜很不喜欢冬天,不仅仅是因为冬天的冷,还源于冬天必须穿三件起步的衣服,尽管现代科技让羽绒服和毛衣变得再轻薄再保暖,终究还是一层接着一层套在身上,行动起来束手束脚,远没有夏天穿衣服来得干脆爽利。

      正月已过,日子一天天变暖,她早就受不了再穿那么多件衣服,于是羽绒服大衣毛衣统统锁进衣柜里,风衣和打底衫得到了她的青睐。

      她一身轻便地走进写字楼的电梯,刚好遇见同去上班的张钧。

      “悠着点儿,不要贪凉,你得春捂秋冻,唐同志,北方的初春看似气温不低,实际上冷风吹起来可吓人。”他穿着高领毛衣,手里还拿一个不锈钢保温杯,用提公文包的那只手指向自己的毛衣,“你看我,秋衣秋裤毛衣一件不落,健康温暖过春天。”

      唐予颜“嘁”了一声,也不知道一周内最低气温都在十度以上他要穿那么多干嘛,不热吗?

      “春捂秋冻”这简单的四个字是中国人积累千年的经验总结出的结论,唐予颜仗着自己尚且年轻,无视古语善意的劝诫,十度多一点就敢丢掉羽绒服穿很薄,只当自己还像从前二十出头青春正当时的小年轻,寒天雪地为了好看露脚踝不穿秋裤保暖裤都不怕。

      工作到下午唐予颜就后悔了,室内暖气开得很足,暖和到明明连外套都不用穿,可她却感觉浑身凉浸浸,连喝热水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多半是来的路上感冒了。古谚诚不欺我,拿身体去挑战时令规律的人终究会受到气候的制裁。

      “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唐予颜这么告诉自己。

      可惜天不如人愿,第二天睡一觉醒来的唐予颜并没有好转,感冒来势汹汹,经过一夜的发酵变成一场高烧。

      还去上班吗?答案是当然不去,唐予颜跟秦屿约好的要去他公司看合同的计划也自然而然被搁到一边,她好娇气的,发烧的时候只想睡觉,什么重要的事她都不想管了。

      “唐顾问,你怎么还不来呀?老板已经等好久了。”跟律所请完假后昏昏沉沉几乎要再次睡着的唐予颜被秦屿助理的一通电话搞醒,Carrie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转向坐在办公椅上的老板,秦屿看起来很有耐心,明明是他让Carrie打的电话,自己却低下头批文件,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然而握着钢笔的手出卖了他,本该在文件上签字的手僵硬着,迟迟不动。

      唐予颜嗓子很干:“我今天来不了。”发烧的大脑允许唐予颜这一次不做冷静周全的大人,她很冲动又情绪化地说:“把你的电话给你老板。”

      “秦屿,今天请个假,我发烧了,难受。”说完后便自己挂掉电话,再度入睡,她太知道怎么让秦屿拿她没办法。

      半梦半醒中她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来,“你家住几楼,等会儿给我开门。”

      “十七楼,电梯右手边,密码765431。”挂掉电话的时候唐予颜其实心里很混乱,她之前甚至不确定秦屿在知道她发烧后会做什么。任何一个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不该向前任表现自己的病痛和脆弱,不该说些没头没尾的话。跟前任共处一室,甚至在发烧的时候让前任进自己家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聪明的人会嘲笑这种举动的不妥,可是发烧的唐予颜并不想思考这些,也懒得分析自己做出那样举动的心理,她就是发烧了,仿佛语言系统不受大脑控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秦屿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坐电梯的时候他嫌电梯好慢,根本比不上CBD写字楼里电梯的速度,他又想,唐予颜搬家的时候也是乘坐这个电梯吗?有没有人帮她搬东西?她有找过搬家公司吗?十七层楼,她一趟趟搬东西的时候一定很麻烦吧,她会不会搬得失去耐心到跺脚?想到唐予颜着急跺脚的样子,他突然很想笑。

      客厅没有开灯,因为窗帘很厚的缘故整个房间都显得阴沉沉,他喊了一声唐予颜的名字,没人应。

      秦屿接着往里走,有两扇门,都是白色的,刻着一些雕花,不知道哪个是唐予颜的卧室,他站在一扇门前,手搭在在门把手那里,像碰到了又好像没有,迟迟不转动开关。

      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行动的不妥,这么做算怎么回事呢?脑袋里冒出的疑问混着复杂的情绪裹成一团乱麻,堵得人心情也糟糕起来。

      做风投的人都很会审时度势,秦屿做投资这一行这么多年几乎没有投资失败的方案,这都缘于他是激流勇进见好就收的大师。一个没有长期发展潜力的考察对象,就算眼前利润再高,内容多诱人,也不过是华而不实的陷阱,将赌注押在这个奶酪陷阱上,即便短期收入巨大,到最后也会因为未知的风险功亏一篑,甚至将自身推进囹圄的境地,眼前的潮水终会退去,嶙峋的怪石将人永远困在原地。

      然而当下的秦屿像是失去了那些能力,他开始无所适从起来,就像初入赌场就输得身无分文的新手赌徒,下一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都毫无把握,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不知道犹豫了多久,直到听见里面咳嗽的声音,他的手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转动门把手。

      卧室里也很黑,唐予颜侧躺在床上,面对着卧室门的方向,左手露在外面,握着手机。

      “秦屿?”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后睁开眼睛,反应了很久才确定眼前的人。她的嗓子很痛,开口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眼睛睁开的也很费力,感觉眼球都在发烫发痛。

      秦屿又靠近了一点,他伸手探唐予颜的额头,很烫,她看起来很难受。

      “你知道自己发烧多少度吗?”

      发烧的人思考的速度也会变慢,这个问题好像很难的样子,她眉头皱起来:“不知道。”然后眼睛很空洞地看着秦屿。

      好在秦屿来的路上买的有退烧药和电子体温计,他把体温计往唐予颜额头上一量,39.2度。

      他心脏突地被揪了一下“我们去医院。”

      “不要。”

      秦屿无奈,“听话。”

      “医院好冷,打点滴也好冷。”

      生病后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去医院,可是唐予颜这个人生起病来好麻烦,她不想去医院,打点滴那么难受,手动不了,冰冷的水一滴一滴输进她的身体里,她想想就会冷得发抖。生病的人,最有资格矫情,她才不要去医院。

      唐予颜太阳穴发涨,从太阳穴一直往内,痛觉让扁桃体此时的存在感愈发明显,连咽一下口水都很困难。高温让她的骨头和肌肉也好痛,唐予颜好久没有发过这么严重的烧。

      “我好渴。”

      “我去给你接水。”秦屿找到净水机,点开烧水键又折返回来:“你有喝退烧药吗?喝的什么?”

      唐予颜摇头,因为发烧,她说话很慢,意识也不清醒,说一句话就要停顿好久,秦屿很耐心地等她说完,然后据她说的去接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秦屿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好冰。”唐予颜被额头上的冰毛巾刺激了一下。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秦屿去浴室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用冷水打湿后放到唐予颜发烫的额头上。她发烫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秦屿掖被角的手腕:“你是不是故意来我们律所找法律顾问的。”唐予颜在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问秦屿这句话的,即便她根本不相信秦屿找到她律所是巧合,可是有些话一开口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不管对方承认与否,原本风平浪静的现状都会被打破。

      秦屿陷入沉默,他把放在床头柜的水杯摆正,再坐回床边,像在自言自语:“我今天照顾你,你给我打工的事就算扯平了。”

      他说的这句话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劳务关系本就平等,哪有什么欠不欠。

      唐予颜突然无厘头地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高烧让她的嘴唇红得不正常,“你还记不记得……”

      秦屿突然有点紧张,心跳的节奏都变快,很怕唐予颜说出什么来,他还没准备好和唐予颜一起回忆过去。

      他等唐予颜接着往下说,可是病人思绪混乱,他等了很久,房间安静下来,新风系统的声音突然变成扰乱秦屿思绪的噪音,直到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唐予颜又开口打破了安静:“你是把空调开成制冷了吗?好冷”过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我都出汗了,怎么这么热。”

      秦屿给她额头的毛巾翻了个面,不说话。

      唐予颜并不安分,她的关节实在太痛了,尤其是脊椎,高热带来的疼痛让她眉头紧锁,她翻了个身,好像带了一点哭腔,“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拿滚烫的手掐住我的脊椎,好难受。”

      唐予颜闭着眼,并没有看到秦屿此时的表情,她只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回应,有点委屈。

      “你怎么不理我啊。”她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湿漉漉,带着水汽“明明在美国你那么忙都会回我消息的,怎么在梦里对我爱搭不理的。”秦屿低头叹气,果然是烧糊涂了。

      “我好想你,你在美国离我好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以为现在还是几年前秦屿在美国的时候。 唐予颜这个人,爱十分满,她只表露出七分,她太想在爱情里游刃有余。当时没分开的时候她明明关心秦屿得要死,可一点都不表露出来,她善解人意,连想念都能说得云淡风轻,如果不是今天,秦屿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唐予颜撇撇嘴,像要哭出来的样子:“秦屿,我骨头痛。”

      秦屿的心被猛地揪起来,简直要喘不过来气,他喉头泛酸,感觉有千斤的棉花堵在咽喉压在心口,塞得好紧,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觉得发烧的好像自己,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难受?

      他手机的闹钟猝不及防响起,唐予颜很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好吵。”

      唐予颜知道这是闹钟的声音,还以为自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了?”

      “天一直亮着,这是提醒我喝药的闹钟。”

      唐予颜好看的眉眼拧起来,有些责备的意味“你也生病了吗?春捂秋冻知不知道呀,不许穿太薄,你老是这样总是工作工作,废寝忘食,一点不爱惜身体,就仗着在美国我看不到你。”她以为秦屿也感冒发烧了。

      水烧开了,秦屿去接热水,又很快回来“是的,我也生病了,但我们要喝的药不一样。”

      之前认识他们的所有同学都羡慕唐予颜,他们都以为唐予颜是被偏爱的那个,连唐予颜自己也这么觉得,秦屿对她那么好,要星星不给月亮,对她好得自己都有些不敢承受。他们两个分手的事被唐予颜室友知道后她室友还替秦屿打抱不平,说她不懂珍惜。可其他人不知道,秦屿却知道唐予颜有多好,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久了还对唐予颜念念不忘。

      她知道秦屿在美国很忙,通常是一旦秦屿说”想你了“她只要有时间就会二话不说买机票去纽约,明明自己才开始工作,往返的机票费用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即使只在美国待一天就要走,她也要飞,为了陪秦屿八个小时,来回坐二十六小时的飞机她都愿意。运气不好的时候买不到直达的机票,就算转机她都要飞。

      坐那么久飞机怎么会不累呢?到美国之后她还要配合秦屿的作息,自己在北京的时候为了忙案子赶进度抽时间去美国连续熬两三个大夜,坐着红眼航班飞到纽约,在公寓里明明困得眼皮都要打架了她也不睡,那时候她是这样说的:“我想多和你说说话,想我了对吗?我也想你啦,你工作的时候我陪着你,你会开心一点不是吗?”

      “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的事呢。”唐予颜打了个哈欠。

      在电脑前工作的秦屿沉默了很久,“我六岁的时候去过一次游乐园,那是我童年最难忘最快乐的经历,可我妈也是那天离开我的。”

      唐予颜心头一振,她听了一会儿眼睛就红了,泡在爱里好好长大的人最能共情,她听不下去,从沙发上起来,绕到秦屿面前抱住他:“我们秦屿小时候受委屈了,长成这么优秀的大人真是辛苦了。”她坐在秦屿腿上,好心疼地去吻他的脸颊,眼泪落到秦屿脸上。秦屿去和她接吻,尝到眼泪的味道。

      “要是我们小时候认识就好了,我陪你一起长大。”

      时钟上时针和分针组成的角度从锐角转成钝角,喝下去的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唐予颜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她睡着了。秦屿起身将她额头上的毛巾拿去换水,然后再次把拧干的毛巾叠好敷在唐予颜头上。他蹲下来凝视唐予颜的睡颜,脸颊和眼角因为发烧有点红,不过嘴唇已经恢复正常颜色。

      胸腔里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秦屿放在床沿的手指伸开又缩回去,片刻后终于抬起来,手不知道在空中停了多久,最终下定决心般去碰唐予颜的脸颊。他的指背刮过唐予颜的面颊,动作轻到他怀疑自己根本没碰到。

      唐予颜的睫毛突然颤抖两下,秦屿紧张地立马收回手,心跳鼓点般嘭嘭嘭响个不停,几乎要跳出来。

      手表上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唐予颜没有醒过来。

      秦屿长舒一口气,他俯身凑近,给唐予颜掖紧被角,保持刚才的姿势轻轻开口:“我们分开的这么多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