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入坑互联网行业》飞猪老六

4、最后知情人

　　如今，一周内裁撤掉被誉为公司掌上明珠的创新事业部，不仅对公司，对易奕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她紧闭着双眼，躺靠在大班椅上，对自己说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往前冲吧，易奕！”
　　在开始制定裁员流程表前，易奕决定先打个电话，而这个电话的主人必须是她十分信任的人。
　　“Hi，易奕，送才观音，是不是又有好的人才推荐？”每次通话，方旭东都是第一个开口，轻松调侃的语气，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在大学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方旭东是易奕大学同专业的学弟兼同乡，但比易奕年长一岁。大学时有个鼎鼎大名的绰号“贫穷贵公子”。
　　他有多“贵”，易奕不知道，但穷是真的很穷。
　　据说因为家里欠下巨款，他一直在外打工，推迟了两年才上大学，第一学期开学两个月仍未交学费。
　　而易奕身为学生会干部兼同乡，认为有必要利用“职务之便”，将校园里少有的“肥差”介绍给他。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图书馆旁的长凳边，花草繁盛，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一个很不阳光的男孩身上，干干净净但已微微发黄的白衬衣，配着一条更显旧的西裤，易奕甚至注意到这条裤子有点短，应该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就在穿了的。
　　当易奕把“肥差”信息告诉他时，不曾想这个拘谨又拧巴的大男孩第一反应竟是拒绝，但他最终还是架不住高时薪的诱惑，接了下来。
　　此后两人虽交集不多，但易奕一有好的校园兼职机会，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方旭东。而方旭东也没有辜负易奕的帮助，做事稳健和高效，留下了很好的口碑。
　　两年后，学校就疯传那个穷得到处勤工俭学的方旭东，居然是一个大土豪的儿子，这传说还有鼻子有眼的，他那个事业大起大落，名气很大的土豪爹，易奕在老家时居然有听说过。
　　但彼时大四的易奕，心思都在找工作和男票闵升辉的感情处理上，对这些八卦没有深究的兴致，只依稀记得，他的土豪爹在发家后，家庭纷争不断，弄得满城风雨。
　　两人本就不多的联系，也随着易奕的毕业消散。
　　只是多年后的一个同乡会，听说他也到了江州，还成立了一家猎头公司。
　　在易奕刚进入KM时，方旭东主动联系到了她，并根据KM的发展情况，提供了几位非常靠谱的候选人。
　　此时易奕正为创新事业部如何从无到有，招聘到大量优秀的互联网人才而头疼，对方旭东自然是敞开大门欢迎。
　　方旭东做事一如大学时稳健高效，对KM转型所需的互联网人才给到很多专业的建议，逐渐成为易奕招揽互联网人才的主要助力。
　　这三年两人可谓是互相成就。
　　而时隔十年，方旭东一改大学时的阴郁和拘谨，变得爽朗且健谈，也成为易奕夫妻饭后闲谈的话题。正在艰难创业的闵不由感慨，金钱和成功可以让一个男人改变那么多。易奕反倒觉得是因为方家的巨变，让他对人对事有了份无所谓的态度。好在对工作和事业还是很投入的。
　　有大学三年同学的基础，加上方旭东行事稳健的风格，虽说猎头是行业信息的高度交汇处，但易奕对这位学弟十分信任。
　　自年初公司大裁员，易奕就背负着“女屠夫”的盛名。被炒员工有的确是能力不足，有的则是公司为了降本，砍掉多个岗位，很多优秀的人才不得不离开。而易奕被这些优秀员工责问最多的是，“为什么公司经营决策失误，却要让我们这些员工来背锅？”
　　是啊，为什么要让这些能力不差，也没过错的员工来承担公司转型失败的后果？易奕每每举起“屠刀”，内心对这些员工感到惋惜，总想着能否帮到他们尽快找到下家。
　　所以，每次在收到裁员名单后，易奕都会把名单上优秀人才的资料透露给方旭东，让他“挖人”，唯一条件是，绝不能把这些人才推荐给KM的竞争对手。
　　而方旭东也给易奕取了个“送才观音”的绰号。
　　方旭东公司的业务偏向互联网行业，这次创新事业部全体裁员，将人才推荐给他，再适合不过。
　　易奕回道：“有六十多个优秀的人才，我稍后发他们的资料给你。”
　　“六十几个？你们公司发生什么大变动了？”果然，方旭东的嗅觉很敏锐。
　　易奕直言不讳道：“被你猜中了。创新事业部撤销，全员一个不留。你是知道的，KM创新事业部的员工大多非常优秀，我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到下家，以免日后职场和生活上太被动。”
　　创新事业部裁撤目前还属于公司的高度机密，此时对外泄露，稍有不慎，随时会赔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但易奕相信方旭东。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送才观音！这么多优秀的人才够我受用一阵了。但是……”方旭东顿了顿，提醒道：“KM能把创新事业部裁掉，今后的发展恐怕会更难，你一直悄悄地帮这些被裁员工找出路，但当你有危险时，他们却不一定会帮你。”
　　“这也是帮人帮己嘛，毕竟他们如果能在被裁员之前找到出路，我们不是也可以少赔点钱吗？”易奕调侃地回应了下。
　　方旭东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真诚地说道：“听说你在公司被人叫做‘女屠夫’，看来得罪的人太多，你这刀太锋利了，最终可能会伤到自己。有时也要多替自己想想，易奕，你也要做些准备了。”
　　易奕一震，方旭东正说中她这半年来的心事，轻声说道：“会的，旭东，谢谢你的提醒。”
　　这半年执行裁员的过程中，她高效果决的行事风格，没少得罪各部门的负责人，公司上下对她的怨言数不胜数。但在执行前裁员，她又总在高层那争取少裁员或按规定给赔偿，前后不一的拧巴做法，又让她得罪了一些核心高层。
　　从年初决定大裁员，到董事长空降姚斯茵，再到创新事业部全体裁员的种种决定，她都只是执行人，没能参与决策，可见崔全等核心高层已对她心有芥蒂。
　　创新事业部的裁员工作在易奕的主导下，秘密且高效地推进。一周后的上午，公司召集创新事业部全员开会。
　　陈建州只在会上简单说了公司现在面临的困难，和裁撤创新事业部的决定，“下面，由人力总监易总宣布这次部门撤销后的具体安排。”没有任何安抚，也不顾下面的一片哗然，“脱脱”干脆利索地将球踢给了易奕。
　　易奕对“脱脱”老陈在关键时刻的敷衍很是无奈，只得再次担起“女屠夫”的名号，上台宣布，创新事业部即日起全体解散，公司将按规定进行N+1赔付，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所有被裁人员，上午12点前必须签好离职协议，收拾好所有个人物品，离开公司，不得延误。
　　也许是集团高层和人力资源部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创新事业部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整个部门会被裁撤，更不敢相信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清除，一个不留！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请”回了办公室，不做任何交接，还被要求须在两个小时内收拾完个人物品后走人。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被裁员工，有的想在企微上跟其他部门的同事或道别或诉苦，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清除出了企微，无法跟公司其他部门的人再联系。
　　而部门自建的微信群，早在几日前，公司便以影响工作为由，严令将其解散。
　　有人想COPY公司电脑里的资料，留作日后用，电脑屏上却弹出方框，显示所有文件已上锁，需经过公司相关管理人员审核，才能外传或拷贝。
　　原来，就在昨晚下班前，技术部以给电脑升级为由，不动声色地将创新部所有人电脑里的文件锁死。
　　此时，公司的所有人力、行政和保安人员分散站在创新事业部的办公楼层里严阵以待，盯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昨日，大家还都彼此客气地打着招呼，今日却视对面同事如大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切都已密谋好，且布置严密，今天只是执行的最后一个环节，而被裁者们却是最后一个知情人。
　　当早已拟好的劳动解除协议摆放在桌前，被要求签字时，运营主管褚家瑞终于忍不住，刚站起来想大声抗议，马上就有不下三个人围了上来，形成威逼态势。
　　其中一人低声劝道：“事已至此，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必给自己难看？”望着周围一脸死灰般没有反抗意志的同事们，“起义者”只得坐下，在几双寒气逼人的眼神威慑下，极不情愿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易奕紧锁眉头，站在创新部最后面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半个多小时后，已有人打包好物品，签完协议陆续离开。
　　当办公室空了一大半，易奕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助理林晓佳急匆匆地走上前来，小声说道：“不好了，市场部的两位总监打起来了！”虽然知道这个助理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但两位双商都极高的美女总监公开撕破脸，还是让易奕有点措手不及。
　　望着创新事业部办公室内已经稳定的局面，易奕嘱咐下属们继续认真盯防，有事及时通报后，便往市场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