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俗》首甲

54、立秋来

　　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眼瞅着作为四时八节之一的立秋节气就要来了，可天儿却依旧炙热。不过，此时的巫溪还有比天气更为炙热的，那便是流言。
　　流言甚嚣之上，先是宋氏用毒害死了自家丈夫田郎中；后又有田勇与芊芊两情相悦，私下做出了越轨之事，可因彩礼之事而一直闹个不休，芊芊爹娘看不上田勇，便想以污奸的罪名来定罪。
　　“看来，是我想错了---”
　　“不，不是我们想错了，而是我们误以为田六还有一丝为父之情。”伍愉安不愿张衡将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
　　张衡一双瞳眸盯上了伍愉安，他知她聪慧，也知她懂他，可他没想到她如此懂他。
　　原来，为惩治田勇，田仁序不免叫来了田六，将田天冬身死的前因后果都告知了田六。张衡没有阻拦，众人也都想着田六会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一定也会同仇敌忾。一众人将田勇和田勇爹娘看管严实，谨防消息外露，却没有想到看着同仇敌忾的田六转眼就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田六不仅泄露了消息，还给田勇家出起了主意。田勇爹娘就这一个儿子，上边生了五个姑娘，老大到老三都嫁出去了，老四和老五正在议亲。这五个姐姐平素就被教导着要疼爱弟弟，一听到弟弟被冤枉，一大家子人都匆匆聚齐，听着田六给出主意。
　　“勇哥是个实诚的，要说是他害死了我家冬哥，我是万万不信的。”
　　“就是就是，我家勇哥决计是干不出害人的事的。”
　　“我看啊，是衡哥鬼迷心窍了，老太爷一向将衡哥当成时哥来看待。伍家那小贱人迷住了衡哥，肯定是挑拨着，因我家得罪了她，她明面上大度，但却私下挑拨着。我不忍见你家也轮流成我家这样，”
　　这番话蹊跷，但为了救自家弟弟，她们也并没有置喙。
　　周田氏是五姊妹中的老大，她生怕冷场后田六不爽，便赶紧问道：“六叔，那我们现下该怎么办呢？六叔所说，我们无有不依的。”
　　田六也不在乎她们是否相信，他的心中早就将所有的坎坷、所有的磨难给他带来的痛苦与折磨中滋生的恨意都尽数转移到伍愉安的身上。
　　“附耳过来，我教你们该如何去做。”田六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在田勇家一番计算之后，田六这才瘸瘸拐拐地回到了自家。田六刚进家门，就被冲上来的王氏给撞翻在地。
　　王氏的头发散乱不堪，几缕发丝粘在脸上，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般。她的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在抓寻什么，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看不见的力量。
　　田六被王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抬头看向王氏。只见王氏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谁的名字，又像是在诅咒着什么。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田六他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去抱住王氏，却被她再次推开。王氏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的力量出奇的大，让田六都有些难以招架。
　　院子里，也是同样的凌乱不堪。
　　碎瓦片散落一地，花盆被砸得粉碎，泥土和花草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狼藉。几株原本挺拔的树木，也被拉扯得枝叶零落，树干上甚至留下了粗糙手掌抓挠的痕迹和血手掌的印记。
　　院子中央的石桌和石凳也未能幸免，石桌上摆放的茶壶和茶杯都摔成了碎片，茶水四溅，形成了一滩滩的水迹。院墙的一角，原本挂着的一串串红辣椒和玉米，此刻也都被扯了下来，散落在地上，有的甚至被踩得稀烂。
　　田六看着满院的狼藉，心中又增添了对伍愉安的恨意。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走向正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眼神依旧迷乱的王氏。
　　“娘子，我是你官人田六呀！”田六尽量放缓语调，试图唤醒王氏的意识。
　　然而，王氏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呼唤，她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猛地冲向田六。田六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出手臂阻挡。王氏的指甲如锋利的刀片一般，瞬间划破了田六的皮肤，鲜血瞬间涌出。
　　田六吃痛地叫了一声，但他并未退缩，而是用力抓住王氏的双臂，试图将她制服。然而，王氏的力量出奇地大，她疯狂地挣扎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她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田六的手臂，疼痛让田六几乎要松开手。
　　田六咬紧牙关，忍受着王氏的撕咬和抓挠。他努力地将王氏往房间里拉，试图找到绳子将她绑住。然而，王氏的反抗越来越激烈，她的动作越来越疯狂，每一次的挣扎都像是要将田六撕裂一般。
　　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田六终于将王氏拉到了房间门口。他喘息着，从墙角拿起一根绳子，试图将王氏绑住。然而，王氏却突然挣脱了田六的束缚，再次向他发起了攻击。
　　田六躲闪不及，被王氏一拳打在了脸上。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王氏趁机扑了上来，她的双手像两把锋利的爪子，不断地在田六身上抓挠。田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王氏的力量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最后，田六只能无奈地躺在地上，任由王氏在他身上疯狂地发泄。他的衣服已经被撕得破烂不堪，可他的力气早就消耗殆尽了。他认命了，他只能等待着王氏自己平静下来。
　　立秋前夕，巫溪村仿佛被秋日的画笔轻轻勾勒，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远处的山峦，层林尽染，枫叶如火，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壮丽的秋日画卷。
　　村中，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溪边，几株柳树轻舞着婀娜的身姿，微风拂过，带起一片片落叶，在空中轻轻旋转。
　　田野上，稻谷低垂着头，金黄一片，沉甸甸的稻穗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村舍旁，几株老树依然挺拔，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变得五彩斑斓，红黄绿相间，如同一块调色板，将秋日的色彩展现得淋漓尽致。树下，几位老者围坐一起，品着清茶，谈天说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村中的小路上，孩子们嬉戏打闹。
　　秋日是收获的日子，根据习俗，为庆祝收获，巫溪要举行盛大的祭祀土地神的仪式。
　　仪式定在收割前一日。
　　这日，晨曦微露，巫溪便已经热闹非凡。众人都身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纷纷涌向村口的空地。空地上，一座简易的祭坛已经搭建完毕，上面摆放着新鲜的瓜果、五谷杂粮和刚刚收割的稻谷，这些都是村民们精心准备，用来祭祀土地神的供品。
　　田仁序，精神矍铄，步履稳健。他身穿深蓝色的长袍，头戴白色的毡帽，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他站在祭坛前，双手合十，微微阖目，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土地神对话。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敬畏与虔诚。
　　随着族长田仁序的祈祷声响起，祭祀仪式正式开始。村民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手持香火，在族长的带领下，缓缓绕着祭坛行走。
　　队伍中的孩子们也不甘示弱，他们手牵手，跟着大人们一起行走。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绕完祭坛后，族长田仁序走到祭坛前，拿起一个精致的酒杯，将酒缓缓倒入祭坛中央的一个大碗中。这是“敬酒”的环节，象征着巫溪百姓对土地神的尊敬与感激。随着酒液的倒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接下来是“献供”的环节。众人依次上前，将自己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祭坛上。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梨子、紫莹莹的葡萄……这些供品都是自家种植的，代表着他们的辛勤劳动和丰收的喜悦。每摆放一个供品，族长田仁序都会低声说上一句吉祥话，为众人祈福。
　　献供完毕后，族长田仁序又走到祭坛前，点燃了一把香火。他手持香火，高举过头顶，然后缓缓地将香火插入祭坛上的香炉中。香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不散。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祭坛上的彩旗和飘带。这些彩旗和飘带都是村民们亲手制作的，上面绣着各种吉祥的图案和文字。它们在风中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声响。
　　随着彩旗的飘动，众人也都高声唱起了古老的祭祀调子。他们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穿透力，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着。
　　献曲后，田仁序又走到祭坛前，拿起一个铜锣，用力敲响。锣声震耳欲聋，回荡在整个巫溪村的上空。这是祭祀仪式的结束信号，也是巫溪上下对土地神最后一次的敬意与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