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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白骨山惊鸿见青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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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感从谢以令的双眼传到心里,双腿竟渐渐不顾自己的意愿跪了下去。
谢以令眼前似乎有许多东西在飞,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他摇了摇头,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耳畔突然响起风过密林的响声,哗啦啦一片树叶扇动,如群蝶扑翅。
谢以令抬头,看见山雾渐远,如烟散去。
在这雾中,隐隐显出一道青影。像是游水而归的浮萍,男子手撑印有碧青竹枝的纸伞,轻缓而来。
明眸薄唇,周身染仙气,乌鬓朱颜,全然无俗态。
他好像听见南宫赐在喊他,也听见顾桓之一声一声的“谢前辈”,似乎就在他身边,又好像隔得很远。
谢以令就在他们的一声声叫喊中昏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十几年前的事。
多年前,白骨山便已有如此重的山雾。
谢以令一边用佩剑不送拨开层层半人高的野植,一边问身后人道:“师尊,你说,那青衣散人,当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
身后的南宫赐步履稳重,双眼蒙着白布。谢以令抓紧他的手,一步步拉着他向前走。
南宫赐握紧了谢以令的手,“掌门人说青衣散人曾治好了他的顽疾,应该并非虚名。”
谢以令轻哼一声,显然半信半疑道:“他若能治好你的眼睛,我才承认他的本事!”
南宫赐笑了笑,拇指轻轻摩挲着谢以令的手,“你待会儿可不要无礼。”
谢以令脸上带着笑,似早已习惯南宫赐对自己的管教:“知道了知道了!”
前面有一处斜坡,谢以令先走上去,后转身去将南宫赐也拉了上去。
穿过层层奇形怪状的树,谢以令终于看见一间石屋。
“师尊,我们到了!”
谢以令眼里闪着欣喜的光,他松开牵着南宫赐的手,走到石屋前,拍了拍门道:“青衣散人,我们是南归的弟子,特来求您帮忙!”
一连叫了几遍,始终无人应门。
他皱起眉头道:“该不会是出去了吧?我听说,这些散人最爱游山玩水,没个三年五载的不归家。”
南宫赐默了默道:“无妨,本来就是碰个运气罢了。”
谢以令不依,“可他分明还在信上说须得你亲自上门来,这不明摆着耍我们?”
南宫赐寻着谢以令的气息靠近他些,抓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气,这次碰不着还有下次。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看他今日能否回来。”
“何人私闯青衣散人住所?”
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谢以令回头,看见一名年轻男子执伞而立,一双狭长的凤眼正瞪着二人。
谢以令反问道:“你又是谁?我们是来找青衣散人的!”
男子冷哼一声道:“师傅近日出门去了,要几天后才回来,今日你们是等不到了,快走吧。”
谢以令一听这话,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真是好大的威风,把人喊来自己却又出门了,你们当我们南归的人好欺负是吧?”
年轻男子闻言,拿眼神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南归的弟子?谁座下的?”
谢以令抬了抬下巴,“我乃晋城南归天阁扶风道长门下弟子谢以令,你又姓谁名谁?”
年轻男子亦不甘示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衣散人的关门弟子柳微缘是也。”
谢以令微愣,“柳微缘?你是墨公子的舅舅?”
柳微缘眉头微扬道:“你知道我?”
谢以令也不惯着他那轻蔑的态度,直言道:“你师尊言而无信在先,你看见南归天阁的扶风道长无礼在后,怪不得是师徒呢,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你!”柳微缘登时气急,“你竟敢出口辱我师傅!”
“谢以令。”见两人再说就要真吵起来,南宫赐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就此作罢。
谢以令面有愠色,看着柳微缘道:“师尊你别拦着我,我可有哪里说错了?难道不是他无礼在先?”
“我无礼在先?”柳微缘气得剑眉倒竖,“你们擅闯我师尊的居所,我已告知你们师尊不在,你们却不依不饶,死活不走,究竟是谁无礼?”
谢以令反驳道:“论身份地位,就算你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连见了扶风道长也一点礼数都不懂?”
柳微缘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们南归捧上天的扶风道长,不过是个看起来刚及冠的瞎子呢?”
谢以令闻听此言,火气“腾”一下冒了上来:“去你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你说话,关我师尊什么事?你再敢对我师尊有一句不敬,管你什么散人,我连着一起骂!”
“好!好!”柳微缘气得直点头,“你们不走是吧?那我就宣扬出去,让大家好好见识一下你们南归都是些什么德行的人!”
“好一出造谣生事!”谢以令差点没忍住就要抽出不送,“你要有胆子说,我就有胆子掀翻你这破屋!”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南宫赐终于插///进话道:“柳公子,我们的确是收了青衣散人的信才来拜访的,我徒弟脾气急躁,刚才多有得罪,我替他赔个不是。”
谢以令瞪着柳微缘,显然很不服气,却碍于南宫赐,只得忍了下来。
柳微缘脸色仍不好看,只冷淡道:“得亏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这么算了。”
谢以令憋着气,回去的一路上都在骂那姓柳的狗眼看人低。
“谢以令,谢以令,醒醒!”
“谢前辈,谢前辈!”
“谢辞哥哥!你醒醒啊!”
耳边不断响起是南宫赐他们的声音,谢以令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遮盖了天空的树枝,纵横交错在一起。
有叶子落下,谢以令盯着那葱绿的叶子,看它施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谢以令,”是南宫赐在叫他:“你怎么样?”
“我,”谢以令有些虚弱地开口道:“我这是怎么了?”
顾桓之解释道:“谢前辈,你这是中了瘴毒。这山中多瘴气,一旦吸入过多易昏迷,有致幻效果。是这位公子出手救了你。”
“是吗?”谢以令揉了揉太阳穴,从地上坐起来,从余光里看见一抹绿影。
他仰着头,看见柳微缘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梦里那张傲气十足的脸与眼前的这张重合,谢以令心里不免有些复杂。
“谢前辈,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青衣散人,柳微缘柳公子。”
顾桓之见二人互相看着谁也没开口,赶紧解围道:“柳公子,这两位分别是南归的扶风道长和谢公子,在下顾桓之,与他二人一道同行,初来乍到,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被遗漏的阿四赶紧道:“我叫阿四!”
柳微缘淡然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最终落在脸色已经惨白的南宫赐身上。
他微微蹙眉,开口道:“你体内有七阳毒?”
谢以令闻言再顾不上什么脸面,忙问道:“你能救他吗?”
柳微缘点了点头,竟出奇地好说话,“走吧,跟我来。”
几人一听,明白这就是答应了,便赶紧跟上。
熟悉的石屋再次出现在眼前,谢以令有一瞬恍如隔世。
时隔多年,这一次的石屋终于为他们敞开了大门。
石屋外,谢以令与顾桓之正坐在石凳上等,此时已日挂西树头。
谢以令脸上藏不住的心急,却还是故作平静地数飞过的鸟雀。
一阵风吹过,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那石屋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着了。
谢以令脚下一用力,猛一站起身,走进了屋内。
进了屋却不见柳微缘的身影,紧随其后的顾桓之道:“我去看看吧。”
谢以令点点头,看向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却似乎好了许多的南宫赐,问道:“道长,怎么样?”
南宫赐坐在床边,挽了挽袖子,露出伤口,上面的痕迹竟已淡了许多。
“这应该不会复发吧?”谢以令凑近瞧了瞧,有些担忧问。
“应该不会,尸毒大部分都清理干净了,只是还有些余毒,需要用药,外敷内服,才能逼出。”南宫赐轻声道:“不用太担心,药不难找。”
谢以令缓缓在床尾坐下,二人一时无话,只彼此眼神在空气中偶然交汇。
“没、没想到,”谢以令清了清嗓子道:“这青衣散人竟如此菩萨心肠,我还以为,必不可少他一顿刁难呢。”
南宫赐垂着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悦色,“的确有些意外。”
石屋后还有一方小院,顾桓之刚一踏进去便被一株紫微草夺去了目光。
“这株紫微草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顾桓之俯身细看道。
“他可比你的年龄都大。”
身后传来柳微缘的声音,顾桓之扭头去看,只见他正端坐在一块状似凳子的石头上,用石臼捣药。
那装药的器皿,形状大小看起来都十分入眼,显然是使用过多年的东西。
柳微缘已换了一身浅色青衣,头发微微松散,发间还随意插着几根细青竹枝。
柳家世代以文墨为生,即便成了散人,柳微缘举止间亦透露出一股书卷气。
“柳公子常年在山中,就不觉苦闷?”顾桓之信步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柳微缘神情闲适道:“苦闷什么?”捣药声有间隔地一下又一下,随着他的力度忽大忽小,听起来竟也十分悦耳。
顾桓之耸了耸肩道:“我常年在日月灵台,被关怕了,如今只想四处云游,潇洒自在一回。”
柳微缘将草药捣成薄饼状,用一块薄布覆住,轻轻取出。
顾桓之这才看见,地上还放着一只白碗。
柳微缘手上灵力轻运,那草药汁便渗透薄布,落入碗中。
“顾三公子觉得,何为潇洒?又何为自在?”柳微缘端起白碗问道。
顾桓之想了想道:“没人限制我的来去,也没人左右我的想法。”
柳微缘笑了笑,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碗。“把这草药汁看作水,看着好像是碗困住了水。可这世间的人,寻常是抓不住水的,无论你用何种方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若本是自由,又何必寻求,谁也困不住你。若本不自由,除非跳出限制自己的那个碗,否则不管怎样都无济于事。”
柳微缘起身,拿着那薄布跟药汁闲步出了院子,只余顾桓之一人,愣愣的待在原地看他离开。
柳微缘端着药进屋,径直将手上的东西一并递给了谢以令。
“这草药敷在伤口半时辰,药汁拿去煎,两碗水煎成一碗。”
谢以令拿着药,点头应下。
那块草药仅巴掌的一半大,谢以令掀开薄布,将草药轻轻敷在南宫赐伤处。
“行,道长,我先去煎药了。”
谢以令说完,端着碗转身,正要走出门,却听身后南宫赐突然哀痛一声,他连忙回头,正好看见南宫赐口渗鲜血,胸前白衣已被染得乌红一片。
谢以令心头一紧,忙放下药碗,上前查看南宫赐的情况。
只见南宫赐面如纸色,双目紧闭,谢以令抬手,手指微抖,去探他的鼻息,竟是已呼吸细微。
存稿,危!(努力码字的作者焦虑地盯着存稿说)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白骨山惊鸿见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