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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鬼居处三坟吊白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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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以令最后还是没能从南宫赐口中听完那场大荒。
忽然,南宫赐开口:“你说你没有灵力?”
“啊?”谢以令点头:“没错,怎么了,道长?”他话音落下,南宫赐那边却没了动静。
谢以令抬眼去看,一只寸许大的盒子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他犹豫着接过盒子,打开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枚莹润圆滑的药丸。
南宫赐示意他服下。
谢以令也不知为何,直觉南宫赐不会害自己,问也不问直接拿过丢进了嘴里,嚼了两下,评价道:“不错,入口甘甜。”
南宫赐道:“这是可以重塑金丹的凝丹丸。”
谢以令吞咽的动作霎时顿住:“我现在还能吐出来么?”
“可以。”南宫赐点点头,补充道:“市价九千金。”
谢以令一听,只觉心如滴血,含泪咽下了这九千金。
南宫赐见他吃下,解释道:“不过,这枚药是我自己炼的,大概不值市价。”
谢以令心里有些乱:“这凝丹丸,只有这一颗?”
南宫赐点点头。
“所以说,”谢以令确认问道:“以后也没有了?”
南宫赐看着他:“若还需要,恐怕得等一段时间。”
“啊,不是不是!”谢以令一听,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太麻烦了。”
南宫赐淡声道:“不麻烦。”
一枚凝丹丸,所需共九味材料。
一味还灵叶,生于极寒之地;一味生阳子,长于日盛之地;一味引魂香,立于断崖之壁;一味落凤花,藏于荒石之中;一味渡阴草,长于黑河之边;一味红绛珠,结于高崖之树;一味苦相思,生于不量之渊;一味三指莲,隐于负雪之地,一味回天水,取于阴司之泉。
他一共炼成一枚,往后几年,所炼皆不成丸。
谢以令以前奇书怪传都看遍,又岂会不知这凝丹丸所得有多不易?
只是他不明白,他对南宫赐而言,如今不过是才认识几天的陌路人,尚未交心,怎的如此……这般照顾。
心中正疑惑着,马车已到达顾桓之身边。男子轻轻一翻,跃上马车。
马车一路未停,临近日昏,迎着渐行渐浓的夜色一路往前。
好容易看见了一户人家,是一间乌黑瓦房和一顶茅草牛棚。
快下马车时,谢以令忽然问:“道长,这马是哪儿弄来的?”
南宫赐看向阿四。
谢以令有些惊讶,转头去问他:“你喜欢这种的?”
阿四道:“娇娇已经快四十岁了,还被你嫌弃,真是出力不讨好!”
谢以令嫌弃得很光明正大:“一匹马,为何叫这名字?”
阿四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谢以令见戏做足了,也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顾桓之上去转了一圈,回来道:“这是一处空宅,不如我们今夜就在此歇下吧,后面的路上怕是都无人户了。”
谢以令点点头,又看向南宫赐。
却见对方思索片刻,忽然问道:“你还想吃饼吗?”
“啊?”谢以令愣了愣,摸了摸后脑笑道:“罢了,现在哪里找得到。”
阿四闻言,眉毛一皱,嘴巴撅得老高。
“行了。”谢以令弹了弹他圆乎乎的脑袋瓜儿,安抚道:“今晚就先这么委屈着,明天找地方带你去吃好东西。”
阿四摇头晃脑道:“我是为了吃的吗?我是为你们如此对待小孩子而寒心呢!”
谢以令笑了笑,推着他往屋里走。南宫赐紧随其后,徒留顾桓之一人与马两两相望。
顾桓之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马,认命般牵起了绳子,扯了扯道:“走吧。”
走到门前,谢以令才松开手,正要推门时,却被南宫赐拉到一边道:“我来。”
门被缓缓推开,“吱”一声,扬起尘灰。
谢以令扇了扇眼前的灰尘,微微掩住口鼻道:“看来真是许久未有人居住了。”
南宫赐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指尖一点,那符咒便具有灵识一般在屋内转悠起来。
虽只是个小小的符咒,谢以令却无端生出“这符咒同南宫赐一样严谨肃然”的感觉。
那符咒转了好几圈,南宫赐见并无异常,随手将它收了回来。
谢以令冲他宛然一笑道:“道长,这东西你还用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想看看。”
南宫赐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便将符咒拿了出来。
谢以令伸手接过,像看什么新鲜事物一般,捧在手心里研究。
“此符咒名为‘检’,可查有无邪怨之物。”南宫赐在一旁为他讲述道。
谢以令点点头:“到真是个好东西。”
待顾桓之进来时,谢以令和南宫赐他们已将屋内收拾了个大概出来,找出来一根白烛,点亮后稳稳立在桌上。
那木质床榻大多被虫蛀穿,几乎不能躺人。
谢以令收好符咒,去茅草房搜了些干净的茅草过来铺在地上,又翻翻找找从柜子里找出一条薄棉被,铺在了茅草上。
四人并排而坐,靠着床沿正好不拥不挤。
谢以令将阿四抱到中间挨着顾桓之跟南宫赐,自己则选择坐在最靠外的地方。
顾桓之往后仰靠着,一开口,泄露了笑意:“没想到,我还有跟扶风道长一起‘席地而寝’的一天。”
谢以令也笑了笑,只觉得此刻恍然如梦境一样不真实。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虫鸣声渐静。
阿四张着嘴打了个困顿的哈欠,谢以令安抚他睡去,也逐渐有了睡意。
夜籁俱寂,一时间声响全无,屋内其余人熟睡的呼吸声竟也听不见。
半睡半醒间,谢以令觉得似有一阵不温不凉的风擦过他的左脸,紧接着便是左手处,感到一阵潮意,寒气浸骨,他忍不住抖了抖。
可实际上,他分毫未动。
有什么东西站在了他的左旁。
谢以令此时脑中一片清醒,身体却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右边就是南宫赐。
想到这儿,谢以令心中突如其来地放松了几分,只要这东西动手,以南宫赐的实力,不可能察觉不到。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藤蔓植物在瞬间生长,谢以令心中不免好奇。
待那东西垂到他头上,在他脸上扫过几阵后,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人的头发。
额上的冷汗在这种僵持下顺着眉眼往下滴,划过下颚时泛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只有半个时辰,谢以令陡然从一股失重感中惊醒过来。
“道——”谢以令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下意识抬起左手去抓南宫赐,一句话才冒出一个字,那只手便在半路被南宫赐捉住。
“怎么了?”南宫赐迎着仅剩的烛光偏头去看他,却见谢以令满头冷汗,脸色如纸,握住的手也是冰冷一片。
“有、有东西在屋里!”谢以令喘着气道。
顾桓之在谢以令叫的第一声时也醒了过来,他伸手半抱住还在睡觉的阿四,身子往他们那儿凑了凑,眉头紧皱问道:“前辈,那你没事吧?”
谢以令摇了摇头,道:“并无大碍,就是怪恶心的,那东西似乎还有头发。”
南宫赐眼神暗了暗,道:“能避开检咒,估计有点本事。”
话音落下,谢以令眼前出现了一方手帕。
南宫赐轻声道:“擦擦吧。”
谢以令道了声谢,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几人收拾了东西便出了门,顾桓之念念道:“今夜怕是只能夜宿林野了。”
谢以令提着阿四,朝四下看了看,唯天与山与林之间有深浅颜色之差。他转过身,看向南宫赐问道:“道长,连你都察觉不了的东西,会不会是个极邪之物?”
南宫赐道:“‘检’的确并非万能,只是这屋子附近草木葱郁,并不像有邪气聚集的样子,应当不是。”
顾桓之问道:“不是邪物,莫非是修炼的精物?”
谢以令闻言,回想起那发丝扫过脸颊的感觉,不免起了些膈应。
南宫赐道:“‘检’可探邪怨,却不可探哀思,那东西恐是生前心有所哀所思,却又不生怨念,徘徊原地,不愿离去。”
只听“嚓”一声,阿四摊开两手,眨了眨两只黑白分明的眼,问道:“那要去找找看吗?”
谢以令瞪着眼看着他手心两团火苗,直惊讶道:“你还会这种术法呢?”
阿四一晃脑袋,颇有些神气道:“那当然了,我会的可多了!”
三人借着阿四手中的火光在附近寻着,拨开丛生的杂草,往屋后走去。
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东西。那是三座极简陋的坟。
说是坟,不如说是三座黄土丘。许是经风历雨,三座丘已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分你我,只勉强能看出几道深浅不一的轮廓。丘上白骨凌乱,野草横生。
南宫赐执手画咒,只见白光化烟,寥寥几缕钻入了坟中。不多时,每座坟头前都站了一个“人”。
一位是白头驼背的老翁,一位是苍颜白发的老妪,另一人则是位花信年华的女子。
那三“人”一见他们,顿时吓得浑身哆嗦,恨不能立即跪下道:“几位仙长饶命,我们生前虽非大善之人,却也从未害过人,死后亦泯失良性,更未作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