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喜欢病娇美人》愚溪主人

2、偶遇

　　午后过半，天色越来越阴沉，连院中的柳树都不似方才般明艳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萤安看了看老主持，又抬手指了指天：“下雨了。”

　　话音方落，从细雨中跑过来一个小僧人，在廊下站定后，将伞收起来，然后才小跑着往这边来，小僧人的视线瞟了瞟正在捡棋子的萤安，不由得慌忙垂下头，双手合十，定了定心道：“住持，裴小世子来了。”

　　萤安将棋子都归拢好，站起身，冲住持笑了笑：“我要回去了。”

　　老主持也站起身，略一点头，小僧人忙将自己的伞递给萤安，垂着头，不敢看。

　　萤安怔了怔，又看了看外面的雨，弯了弯唇将伞接了过来。

　　萤安撑着伞离开后，小僧人抬起头，撞上了老主持的洞明的视线，瞬间羞红了脸：“弟子心不净，还望住持责罚。”

　　老主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既是心不静，那便去清心堂好好的诵经。”

　　“是”小僧人双手合十，冒着雨按着原路往回走了。

　　出了客堂，萤安一手撑着伞，一手微微提起裙摆从台阶上往下走，脚后带起的雨水打湿了裙尾，她垂着眸数着台阶，还未到最后一阶，她便顿住了脚步，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白底黑靴，手腕微微一动，伞面后仰，视线往上，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的小郎君，后来萤安才知道，小郎君名裴晏，字观复。

　　没有伞遮面，细细的雨丝拂在了少女的脸上，沾染在了披散着的长发上，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陡然间、毫无征兆的撞进了面前人的目光里。

　　不躲不避，不羞不怯，少女娇柔的美大大方方的显于人前。

　　青石路，细丝雨，白衣女，丽无极。

　　这是那一日跟随在裴晏身后的几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日后裴晏每每看见萤安时，总能想起那日在台阶上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似是带着魅惑，让人移不开眼，心甘情愿的溺于她眼中的一波春水里。

　　以至于萤安是什么时候从他旁边走过去的，他都不记得。

　　待萤安走远了，只在拐角处留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时，裴晏才回过神，视线稍一偏移，便对上了长瑛落在他身上的意味深长的视线。

　　裴晏欲开口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解释什么，这一举动落在长瑛眼里就变了味，自动理解成了自家世子脸皮薄，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吩咐他去查查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女公子，于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来，冲裴晏挤了挤眼，让他宽心：“世子放心，长瑛都懂。”

　　裴晏见他这幅神情，已经断定他是会错了意，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冷哼：“你最好不要给本世子不懂装懂。”

　　长瑛一听这话，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世子放心，察言观色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您一个眼神，我立马就能会意”说到这，长瑛又凑到裴晏身边，小声开口：“世子不就是看上刚才那姑娘了吗？又碍于现在有公务在身，没法抽身去找那姑娘，世子您就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那姑娘丢不了，我一定把她家在哪，有没有婚约.....”

　　约字刚说到一半，长瑛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他身手矫健，此刻已经趴在了青石板上，他有惊无险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睁睁的看着罪魁祸首径自进了客堂。

　　长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自己的头：“绊我做什么？我声音又不大，他们又听不见。”

　　长瑛跟进去的时候，裴晏刚和老主持见过礼，正坐在一起喝茶。长瑛侍立在一旁觑着裴晏的脸色，他面上虽不显，但长瑛还是察觉到裴晏是真的生气了，所以自动封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裴晏放下茶盏，语带歉意道：“观复今日是为公事而来，若有冒犯处，还望住持见谅。”

　　老主持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世子但说无妨。”

　　“昨夜京城中发生了一件怪事，不知住持可有耳闻？”裴晏指尖摩挲着杯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主持点了点头：“天降夜雨，造福百姓。”

　　老主持的话一语双关，不管是一场春雨，还是一地的粮，于百姓来说，都是有益的。

　　裴晏收回手，饶有兴趣的盯着老主持，淡淡一笑：“住持....不信鬼神？”

　　老主持看着裴晏，有些不解：“世子此话何意？”

　　裴晏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看了住持一眼，问道：“住持夜间可曾听到过什么？”

　　住持摇了摇头：“不曾。”

　　他只是今日一早偶尔听寺院中的僧人说起天雨粟的事，其他的便一概不晓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国清寺的空缘住持裴晏还是信得过的，于是另一个猜测便慢慢从心底浮现，他稍一侧目，看向长瑛，长瑛会意，正欲往外走，便被老主持唤住：“施主请留步。”

　　长瑛顿住脚步，看向老主持，老主持站起身看向裴晏，双手合十道：“世子，寺里的大小僧人，还有客居在寺里的居士，您都可以派人去询问，但唯有一处不可去。”

　　裴晏也站起身，问：“何处？”

　　“客堂后面有一处静心庵。”

　　裴晏点了点头，示意长瑛按空缘住持说的来。

　　空缘住持颔首致谢：“多谢世子。”

　　待长瑛出去，裴晏看向细雨飘朦中的垂柳，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静心庵里住的可是一位女子？”

　　空缘住持闻言一愣，随即淡然一笑：“是。”

　　裴晏依然看向院内，对空缘住持的回答丝毫不显意外，似是早已料到。

　　若是谁家的小姐来烧香拜服，身边也该有丫鬟婆子跟着，况且寺外并没有停驻的马车，若是寻常家的姑娘，她衣衫单薄，不曾盘发，任其自然垂落，自然也不该是这样的装扮，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她也是客居在此的居士。

　　只是，她一个女子，寄住在佛寺终究是多有不便，方才空缘住持不让去静心庵，怕也是担心影响她清誉，想到这，裴晏还是有些不解，回转身看向住持，正欲开口，不料空缘住持却抢先一步：“那位姑娘叫萤安，贫僧受故人所托，留她寄住在国清寺里，至今，已有三年了。”

　　裴晏听到三年，有些吃惊，虽猜到她住在寺里，倒不曾想有这般久，而且这三年里，国清寺里有这么的香客，倒不曾被人瞧见，一点声息都没传到外面去。

　　似是看出了裴晏的所想，空缘住持继续道：“这三年里，她几乎不曾出过国清寺，平日里除了和贫僧说过几句话，与旁人不曾有过言语。贫僧可以为她担保，她与世子所查之事无关。”

　　这最后一句，是怕裴晏有顾虑，怀疑他不让人去静心庵是为了隐藏什么。

　　裴晏自然明白，不过他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他只是在想，空缘住持说她三年几乎不曾出过国清寺，怕是不然，国清寺每日人来人往，一个寄住在寺里的女子若想不被发现，怕是她这三年里不曾出过静心庵，今日偶然与她相遇，许是因为寺外出了事，天儿又不好，想着不会有人来寺里，才让空缘住持放松了警惕。

　　“那接下来，住持打算怎么做？”裴晏问。

　　空缘住持收留一个少女在寺里，倒也算得上是国清寺的一桩秘密了，如今被他撞见了，倒不知他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其实，空缘住持在听见小僧人说裴晏来访时，原是可以让萤安先藏起来，待裴晏走后再让她出来，可是他知道小世子耳聪目明，若被他瞧出端倪，怕是真的要弄巧成拙，毁了萤安姑娘的清誉，坏了国清寺的名声。

　　不过，这只是其一，他自还有另一番打算，他不仅知道小世子耳聪目明，还知道他正直善良，有怜悯之心，所以，他并没有拦萤安，而是就这样，毫无遮拦的让他们二人相遇了。

　　“世子与贫僧都清楚，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国清寺不可能一直收留她，她若继续待在这里，终有一日会被人发觉，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只怕与她，与国清寺，都会是一场祸事。”

　　裴晏看向住持，脑中浮现的却是萤安的模样，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她的样貌，倒不难往她身上泼脏水。

　　饱暖思□□，世间的多数之人，总是格外的对一些风月之事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茶余饭后，一张嘴便闲了下来，不厌其烦的对别人评头论足来取悦自己。

　　“住持想让我怎么做？”

　　“贫僧的确有事相求世子，世子见过萤安姑娘，自是知道她姿色绝美，贫僧知道，色衰而爱驰，贫僧也不愿萤安姑娘以色侍人。”

　　说到这，空缘住持有些为难，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萤安姑娘与旁人有些不同，她对世间之事懵懂无知，对男女之情更是浑然不解，若是有人爱她容貌，又肯怜惜她，自是最好，贫僧思来想去，世子是合适的人选，若世子不愿，还恳请世子为她寻一个正直善良肯善待她终生的人，予她一处安身之所、平平淡淡的一生。”

　　空缘住持的话裴晏听明白了，她与旁人有些不同，所以姿色成了她的可恃之资，日后娶她的那个人，可以不爱她，但要对她负责，让她安稳的度过一生。

　　话是听明白了，可裴晏的眉间却是紧锁，她与旁人不同，事事懵懂，自然需要有人以十二分的耐心待她，十二分的怜爱之心呵护她，若只贪她容颜，最后终会将她抛弃，若只是对她负责，而毫无心爱之意，虽令她衣食无缺，她也将会孤寂一生，与被困在一隅的静心庵又有何不同？

　　“住持所说还是先缓缓，萤安姑娘一生依托之人，岂可草率决定？纵使她诸事懵懂，事关她终生，也要她点头同意了才好，你我旁人，不能擅自替她做主。”

　　裴晏觉得此事颇是有些令他头疼，也有些束手无策，待回府后，是需要花些时间好好想一想。

　　“世子所言甚是，那贫僧敬等世子佳音。”空缘知道此事的确是有些为难裴晏了，是该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好好考虑，再说为萤安寻一个正直善良的夫君也要花些时间，于是以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