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安》辞囿

37、小诫

　　台后。
　　卫筱略带紧张地攥着垂落的衣袍，目不转睛地盯着脚尖看，此时，倒显出些少年稚气来。
　　“春昀姑娘......”
　　“怎么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微微化解了卫筱的紧张，让他有了些许勇气抬头，偷瞄了眼前姑娘一眼，只一眼，便又垂下了头。
　　他眼前的人只简单着了一身白裙，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盯着卫筱，红唇轻勾，一个梨涡若隐若现。
　　妖而不媚，灵气的紧。
　　“哦那个......”
　　不过几个字，便又让往日张扬的少年裹上了拘谨，脸颊也飘上了两团红，映得白皙的脸越发透亮。
　　至此，春昀也并未显出不耐来，只是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傻大个，轻笑出了声。
　　“卫筱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许是有了个打样，卫筱便也少了些胆怯，深呼吸了几次来安抚了怦然心动，才轻声开口。
　　“安好的，春昀姑娘......
　　我许是中意于你了，我想迎娶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很想很想。
　　只是，现下我尚未有能拿得出手的身份，你可否等我一等？待我得些军功，谋个官职，我便来娶你，可好？
　　你不急着回答的，答应也好，拒绝也罢，先瞒我一段时间，等我努力过了，再见证结果，可以吗？”
　　说罢，卫筱又将头垂得低低的，这幅模样要是让顾熙看见了，省吃俭用也得去请个神棍给他驱驱邪。
　　春昀许是没有料到，怔愣了会儿，睫毛无措地颤了几下，红唇微张，这下，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心脏的轰然作响，才能回答一切。
　　突然间，一阵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从台前传来。
　　春昀眼前的傻大个就像是换了个人般，眼中凌厉闪过，似一阵风，待她回过神来，已是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别怕。”
　　她不怕，还有，可以。
　　大堂中，扮演岳飞的戏子被一道暗器正中胸口，一时间，鲜血喷洒，映红了戏台，也无声召唤起了人心底对死亡的恐惧。
　　哄乱声起，私下逃窜，原本的安然有序被顷刻间打破，只余满堂吵闹。
　　卫筱随手用黑帕掩了口鼻，就闪身至受伤的戏子跟前，查看伤势。
　　一边为戏子处理伤口，一边用内力将话传至每个人耳中。
　　“诸位请安静，待在原地，稍等片刻。”
　　正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眠，环顾四周，心下了然，垂眸一瞬，一枚飞镖便被甩出，正中一人眉心，不过顷刻，那人便咽了气。
　　砰然倒地之时，在场看客皆抖了身子，恐惧弥漫，更甚之前。
　　“我春园台并非忍气吞声之所，若是有人想寻麻烦，繁请一再斟酌，时某手下不会留一丝情面。”
　　冷淡的声音催生着所有人极力掩饰的惧意，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不禁慌了神。
　　至此，在场所有人才明白，春园台的戏子并非卑贱如泥，有人即便是手染鲜血，也要护住他们，不管是性命，还是尊严。
　　恍惚间，春园台能名动盛京的原因，也悄然破土而出。
　　满是寂静中，立在时眠身后的蓝衣姑娘轻笑出了声。
　　几个胆子大的抬了头，便见一袭白衣后，一做工甚是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了姑娘的面，一头青丝被一根珊瑚簪拢在脑后，些许发丝俏皮的前倾后仰，映得姑娘姿容姣好。
　　“远之啊，射歪了一分。”
　　“嗯。”
　　雅座间。
　　手执茶杯的男子轻酌了一口，尚未品出些什么，一道黑影便落地。
　　“主子，人死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死了也好，省得闭不住嘴。”
　　黑影闻言，低垂的眸中波澜了一瞬，眨眼间，有恢复往日的死寂。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戏也看了，茶也品了，走吧。
　　春园台，咱们走着瞧！”
　　许久之后，大堂里的人被清了个干净，只余下春园台的人皱着眉，紧张兮兮地看着卫筱和匆忙赶来的郎中给那戏子处理伤口。
　　春昀便蹲在卫筱旁边，手里拿着锦帕，时不时给卫筱擦着额间的汗。
　　不远处，顾熙同时眠站在那刺客跟前。
　　“春园台怕是惹上麻烦咯，诶，你为什么要点《精忠报国》这曲啊？”
　　“春园台既名声大噪，便该做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这才不枉顾抬爱二字。”
　　“嗯，有理。只是这般做，不光讨不到好处，反倒吃了一嘴的冷灰，道理你皆明白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使收效甚微，却不能全盘否定。”
　　“咱时公子果真是当代楷模，回头我就花重金做个牌匾送过去。”
　　“你可少贫我了。”
　　话落，二人皆相视一笑。
　　远之知阿陌心中所想，虽万难，亦往之。
　　顾熙知远之心中所念，虽艰险，愿并肩。
　　若说这世上，谁人最懂远之，非阿陌莫属。
　　可若说这世上，谁人最懂顾熙心底的报复，只远之一人。
　　她的少年恣意不会随着时间消散不见，因为总有人待在原地，守着她的任性与稚气。
　　那人不会说教她的错处，只会忧心她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安乐无忧。
　　无关风月，无关身份。
　　只是至交好友四字，便足以囊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