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尸证命》解离线

10、Strike

　　为举办这次记者招待会，警察临时租用了镇北的小剧院。这里原本是个废弃谷仓，在舞台爱好者的改造下成了撒拉镇唯一的公演场所，镇上的年轻人迭代了好几轮，木墙上的心绪涂鸦也在不断增加，这些东西现在都被米色幕布盖住了，舞台上多了一排大长桌，照明一打，勉强能称得上是举行会议的场所。
　　鲍勃把外套穿了又脱，怎么摆弄都觉得肩背有点紧，他觉得是干洗店的老缺德偷工减料导致他的衣服缩水，绝对不是因为最近五花肉吃多了。
　　“看看这老家伙，镇上的生活太过惬意，让你都忘了怎么在出席会议时保持体面了，是吗？”
　　雷格说着风凉话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下属，看上去是专职处理文书的工作人员。
　　“当然比不上你有排场了，城市警长，”鲍勃嗤笑，“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出席各个酒会，你们举杯碰香槟的时候商量的都是什么？上楼梯的时候小心点，别把‘文明’的内馅给抖出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只有找茬的精神头值得称赞，”雷格冷笑，“事关接下来的调查，把你那些乡野人的小脾气给我收起来。舆论上太难看对谁都没好处，你也不想在追捕完凶犯后还要应付万字单位的调查检讨报告和遥遥无终日的听证会吧？”
　　致命连击让鲍勃陷入沉默，雷格将目光投向前台，隔着幕布依然能听见前方鼎沸的人声。
　　“昨天已经通过城市新闻放出消息，他们连夜赶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在台上扯外套的，别对着秃鹫递猛料。”
　　“不用你提醒。”
　　等鲍勃呛回这句，站在雷格左侧的男文员适时给出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雷格理正胸前的闪亮的勋章，深吸一口气。
　　“……放马过来吧。”

　　“开始了。”
　　不知是谁低语了一声，全场的照相机便开始疯狂眨眼，闪光灯追击着排队走上舞台的中年人，艾米莉连忙举起自己手中的机器试图混迹其中。
　　一个哀怨的声音幽幽从身侧传来：“装装样子就行了，不要拍那么多。”
　　“泥的香鸡类存子有512MB？”（你的相机内存只有512MB？）
　　“放*粗口*！别把我的宝贝相机跟那些侏罗纪古董相提并论，我只是不相信你的技术而已！” 男人气急败坏的同时还不忘压低音量，那副油亮的眼镜几乎要从平鼻梁上滑下来。
　　据本人自我介绍，应该是叫托尼什么玩意的狗仔，艾米莉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所以面对质疑，她将摁在快门上的手指移到了连拍键上。
　　托尼脸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悲怆的“你敢？”。
　　无声的对峙进行得如火如荼，塞在两人耳中的小机器适时发出声音：
　　“两位，台上还没开始表演你们就先开场了吗？”
　　这丝滑如巧克力的声线令托尼感到恼火。
　　“戏耍兢兢业业的记者就让你感到这么开心吗，恶魔！” 他义正言辞情绪高昂，“要不是你俩从中作梗，我根本不用操心！”
　　“兢兢业业的记者？这么说来昨天扣下的移动硬盘里会有很多警察也感兴趣的东西咯？”
　　托尼一秒熄火：“我忏悔，我有罪，我不是一个好记者，求你千万别这么做。”
　　艾米莉：“……”
　　此人的反复横跳和能屈能伸在艾米莉见过的人中也属一流，除了“出席记者招待会”以外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商量商量”，无怪莫娜用一个移动硬盘就让他妥协变出了助手名额。
　　若不是主办方硬性规定每名记者只能携带一个助手，她现在就不用一个人面对托尼和眼前的一切了。
　　隔着无线耳机，莫娜并不能察觉到艾米莉的遗憾，还在兴致勃勃地传授会让托尼抓狂的经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记得对着录音笔说说，这种记者装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到的。”
　　艾米莉二话不说开始研究手里的玩意。
　　艾米莉端详起手里的小机器。
　　托尼战战兢兢：“小心点，那可是最新款的多功能设备，别摔坏了。”
　　“塔的多功能泥……就米有一雕是‘赖摔’吗？”（它的多功能里……就没有一条是‘耐摔’吗？）
　　托尼一时陷入沉默。
　　“哎呀，这个在实地采访中很有用的，回去之后还是写信向开发商反应一下吧。”莫娜隔空补充道。
　　“不需要你们多嘴！”托尼拒绝了这个提议。
　　“喂，那边的安静点，”隔壁座的大哥终于忍不住了，“讲话马上要开始了。”
　　百老汇暂停演出，两人齐刷刷看向舞台。

　　各位与会人士已经顺利入座，这段时间深陷停职风波的撒拉镇警队长鲍勃身着制服坐在场地正中央，看上去应该是第一发言人。
　　在艾米莉几人拌嘴的时候，观众席中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大家都在等警方表明态度。
　　比起鲍勃，艾米莉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昨天见过的陌生警官，他就坐在鲍勃的右手边，面前的铭牌上写着“雷格·罗杰”。
　　“没想到区里派来的警队长竟然也出席了招待会，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吗？”托尼飞速做着笔记，自言自语道。
　　窃窃声浪终止于鲍勃按下面前的麦克风开关。
　　“欢迎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前阵子发生在撒拉镇上的两起恶性杀人案在社会上引发热议，假情报频频传出，已经严重干扰了撒拉镇民、乃至艾斯奎林区民众的正常生活，我们有义务对此做出解释。”
　　“警长骚扰老板导致酒吧不能正常营业的传闻是真的吗？”有人在观众席上喊道。
　　“问答环节在后边，”鲍勃看了那人一眼，缓缓起身，“现在先让我们梳理一下案情。”
　　警队长操作遥控器，用于播放影片的白色幕布降了下来。
　　“好无趣的标准环节，”莫娜评价道，“我还以为鲍勃会跳下来把刚才说那句话的人揍一顿呢。”
　　艾米莉看见托尼的嘴张开又闭上，然后捏住肩膀，露出一脸苦瓜相。
　　他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在几位学生走神的间隙里，幻灯片已经顺利投影到了大型幕布上。
　　第一部分：关于727谋杀案的说明
　　“7月27日晚9点后，受害者维罗妮卡途径连接谷仓街与玉米道的小巷，凶手尾随其后，以棒状物多次殴打受害者的后脑勺致其死亡，现场如图所示。”
　　警方准备的文件中没有真实的现场照片，而是以简笔画的形式做了标注，模仿难度降低不少，艾米莉掏出临走前从酒吧里顺的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疑似凶器的工具，就是这个。”
　　鲍勃切了下一张幻灯片，一根包装在证物袋中的铁棍实物出现在画面中，艾米莉盯着那根金属物件，做记录的手停滞住了。
　　“铁棍一端附有受害者维罗妮卡·塞恩斯伯里的头部组织物，另一端则附有嫌疑人艾米莉·欧根的指纹，初步断定这件东西为凶器。”
　　艾米莉听见身后响起一个低而尖锐的声音：“如此决定性的物证，警方的备注竟然还是‘疑似’和‘初步’？”
　　“……”
　　这个声音在同伴的谴责中止住，而警队长已经切到了下一张幻灯片。
　　第二部分：关于729谋杀案的说明
　　“7月29日晚11点过半，旧货市场看门人马库斯·库珀离开蓝草酒吧，走上芝麻小道，在离家三百米左右的位置遭人殴打后脑勺致死，现场情况如图所示。”
　　艾米莉认得路边那颗弯腰树，马库斯爷爷趴倒的方向确实朝向自家。
　　而鲍勃的说明还在继续：“同样，这次我们也在现场发现了一击毙命的凶器——铁棍。”
　　幻灯片上又出现了证物袋包裹的凶器，形状大小和之前那根有些差异，但能看得出材质和工艺相仿，棍身上浅浅的细纹让艾米莉觉得眼熟。
　　莫娜威胁托尼时使用的武器在记忆中愈发鲜明。
　　她停下了做记录的手，耳廓中塞着的通讯装置存在感强烈，她能感受到自己闷出了一身冷汗。
　　“……以上就是两起案件的大体情况，”鲍勃已经完成了汇报，他放下遥控器，双手按在桌上，“现在可以开始提问了。”
　　话音刚落，从刚才起便异常安静的托尼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以极为夸张的姿势高举双手——
　　“警 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