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尸证命》解离线

11、闪击酒吧

　　“我有一个问题！”
　　托尼的叫喊声扩散开来，撞上剧场的墙壁、地面、天花板后层层反弹，回音在白炽灯刺眼的光芒中消散殆尽。
　　声音被无限放大的一秒里，艾米莉的脑海中迸生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托尼被铁棍指着的画面反复出现，最后全部精简为同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把事情说出去。
　　他的卖力表现得到了鲍勃的注意。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先生？”警队长问道。
　　托尼喜形于色，立马站了起来，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身后的助手突然歪倒撞上他的侧腰，记者鼻梁上的眼镜跟长舌头一起跳出面部水平线——
　　“哕！”
　　这响亮的一声落在安静的会场中，砸出更加令人难以忍耐的尴尬。
　　头戴鸭舌帽的青年助手弯着腰，几乎要卷成穿山甲，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抓住了托尼的后腰。
　　“脑大……窝、我觉得不舒呼……”（老大……我、我觉得不舒服……）
　　被抓住的瞬间，托尼的表情一秒从“哕”变成“啊”，没有配音，但这精彩的默片表演已经让观众席里的某人笑出了声。
　　雷格的脸黑得像在矿井里钻了十几个来回，会场里的议论声越变越大，他忍无可忍地摁下麦克风开关。
　　“这位先生，既然助手不舒服就先带他去看病，不要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
　　得到特赦，“不舒服”的助手拖着托尼迅速退场，直到大门彻底关闭，托尼一直不停地抻着脖子发出“可、可、可”的声音，像只刚下过蛋的老母鸡。

　　招待会还在继续，但这喧嚣跟提前退场的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托尼仰头望天，忍无可忍地发出悲鸣。
　　“我的热点，我的事业，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假证明！”他越念叨越生气，忍无可忍地看向艾米莉，“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鸭舌帽青年将手中的无线通讯器折断，其中一个还是从托尼这里拿的。
　　“……你在干什么？那不是莫娜的……”
　　艾米莉抬起头，与她对上目光的托尼瞬间噤声，记者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看到照骗里辣些表命带细纹的铁坤，宁不炯得眼熟么？”（看到照片里那些表面带细纹的铁棍，你不觉得眼熟么？）
　　“眼不眼熟的，那不就是——”托尼突然停止念叨，“等一下，你在怀疑莫娜？”
　　青年没有说话，眼神已经代替本人表了态。
　　“这怎么可能，这个想法也太疯狂了！”
　　“宁为甚么会认为介不可愣？”（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不可能？）
　　“……”
　　沉默从艾米莉那里转移到了记者身上。
　　托尼抿着嘴，以沉默对抗着刚才的嘴快，但慌乱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
　　“介可不系一个寇仔对监系对象的害度，宁在一瞒什么？”（这可不是一个狗仔对监视对象的态度，你在隐瞒什么？）
　　“啥？监视对象？你在说什么……等一下，你不会以为那篇胡说八道的玩意是我写的吧，这可是人身攻击级别的指控！”托尼气愤控诉。
　　“憋转移发题！”（别转移话题！）
　　赫然升高的音量让托尼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你——”
　　他刚伸出食指，就看见艾米莉从口袋里掏出便携组合工具刀开始咔咔玩耍，便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
　　“给 我说。”艾米莉一字一字咬出这句标准的通用语。
　　“别激动，我说，我说就是了，”托尼的目光转到路边的小石子上，“……7月27日那晚，莫娜在镇西的餐厅吃晚饭，之后又在那里逗留了将近两个小时。八点进去，十点出来，有联网订单和支付凭据，餐厅监控和当晚值日的服务生都可以作证。7月29日就更不用说了，当晚有消费活动，她盛装出席镇场，直到警察抵达酒吧都没离开过，许多客人都能作证，总之不会是她。”
　　托尼的偏袒并没有让艾米莉改变看法。
　　“镇西的餐梯就在兴场下荒吧。”（镇西的餐厅就在现场下方吧。）
　　那家餐厅离现场并不远，从小巷偏北那侧出来就是谷仓街，过马路向下走一百多米就到了。
　　“你怎么还在怀疑，要不是目击证人的枪声响了起来，她还会在餐厅里继续等下去呢！”
　　话脱口而出，托尼立马捂住了嘴巴，可惜覆水难收。
　　艾米莉眉头紧皱。
　　“辣个目击憎人……有快过枪？”（那个目击证人……有开过枪？）
　　“……对，大家都是听见枪声后跑出餐厅的，走到现场才发现死了人。据席拉本人说，她面临被灭口的生命危险，所以才开枪射击，这之后嫌疑人丢下凶器逃走了。”托尼咽了口口水，“这部分是警方不决定公开的情报，有走保密程序……请不要说出去。”
　　“窝怎么觉得寄己就在堪着一调保密曾序外的溜网机鱼？”（我怎么觉得自己就在看着一条保密程序外的漏网之鱼？）
　　“谁是漏网机……呸，”托尼气歪了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对我的偏见也太严重了吧，就算是狗仔也要吃饭的啊！”
　　“呵。”（表达轻蔑的语气词）
　　“你——嘶，说不动，不信的话你自己找莫娜对峙去。”
　　“宁缩得对。”（你说得对。）
　　撇去凶器来源不谈，这个女人身上仍有许多秘密值得注意。送货也好，记者助理也罢，她交给艾米莉的任务全都跟凶案脱不开关系，并且真的触及到了核心情报，这可不是区区一个酒吧老板能做或该做的事情，她确实该跟莫娜好好谈谈。
　　打定主意，艾米莉一把揪住准备偷溜回会场的大泥鳅鱼，将他拖向停靠摩托的地方。
　　托尼绝望大喊：“你们俩有矛盾就不能一对一谈话吗！”
　　*粗口*，她又不是莫娜，才不会放任一个什么都知道的家伙在看不见的地方乱晃。

　　五分钟后，蓝草酒吧。
　　黑亮漆与深海蓝荧光灯共同组成了这栋建筑物的基本底色，今天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艾米莉此前对这栋建筑物的了解并不比对警局内部构造来得多，关于它的所有者更是如此。
　　推开正门，风铃悦耳的叮铃声引着客人看向那名坐在吧台边的女子。
　　尼古丁制造的烟雾在光中飘成一片屏障，梨花款烫发如可可棕丝绸挂垂在她肩侧，铃声唤醒了那双眼，她的睫毛像轻盈的蝶翼缓缓展开，漆黑的眼眸中映着来客的倒影。
　　“通讯突然中断了，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
　　艾米莉望着这双眼，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到底知道多少，了解到了什么程度，自己又该说到哪一步？
　　在艾米莉思考这些问题的时间里，莫娜开口了。
　　“你看上去好像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不如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我们单独聊一聊？”
　　看见脱身希望的托尼用颤抖的爪子去够门把手，被艾米莉扯了回来。
　　“三人会谈？这不太好吧，”莫娜用手托住脸颊，看上去有些苦恼，“具体细节越少人知道越好……对你来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果然知道。
　　既惊又静的复杂心绪让艾米莉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托尼呲溜一下挣脱束缚溜出门外，她抓住叮铃乱响的门关好，将其反锁。
　　“……你究竟想干什么？”
　　“呼，谢天谢地，你终于放弃那个蹩脚的西音伪装了。在非西境人听来或许是那么一回事，但从你口里说出就像拿一打石榴汁去泡龙虾内脏一样奇怪。”
　　“……”
　　“不好笑？”莫娜靠在椅背上，叼起没点着的烟，“那算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般路过普通市民？”
　　“你——”
　　“行了，别这么激动，对心脏不好。如果我想把你交给警察，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至于杀人嫌疑……刚才溜走的那只泥鳅应该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实打实的监控录像和人证你总不能反驳吧？”见艾米莉没有说话，莫娜才放下心翘起二郎腿，“再说凶犯怎么可能会用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当凶器，那也太傻了。”
　　“这不足以解释你对案情的刺探。”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莫娜将烟夹在指间，对准了艾米莉，“我在找人，找一个在7月27日晚失踪的人。”
　　“……”
　　又是这个时间点，她或许应该去买个彩票，而不是经过那条小巷。
　　艾米莉走到吧台前，在莫娜正对的位置上坐下。
　　“好孩子，”年长的女性满意一笑，将放在吧台上的笔记本屏幕转向她，上面显示的是莫娜餐厅里坐着看手机的照片，时间戳为7月27日晚9点33分，“原本我跟某人约好九点半在这家餐厅见面，但是被放鸽子了，电话一开始只是无人接听，枪声响起之后变成了不在服务区，说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人信吧。”
　　枪声——自然是席拉开出的那一枪，难不成当晚的冲突中还有其他人不幸卷入？
　　明明身在现场却无法做出任何说明，直到此刻艾米莉才感到失忆的棘手之处。
　　“既然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报警？”她问
　　“怎么说呢，那个人的身份有点特殊，真要类比的话……大概跟你现在所处的状况相似，绝不可以让警方介入调查，我们俩的困境还挺相似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联手调查？”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莫娜把玩着手里的内存卡，黑曜石般的眼珠中流动着明媚的笑意，“或许你可以试试能不能从老阿姨手中逃出这间酒吧。”
　　“……”
　　感情昨天那个过肩摔是向她展示武力用的。
　　如果拒绝，下一秒脑袋被摁到这个吧台上的人就变成自己了。
　　艾米莉咬牙叹气，不情不愿：“……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