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潮夜渡》阮倾玲

4、chapter4【改】

　　接到李智，周宝珍给罗欢欢视频通话，报告行程，李智坐在后面一把捞过手机，“臭老娘们，你怎么没来？”

　　罗欢欢露出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把这个丑东西拿开。”

　　两个人在视频里互怼互骂。

　　高大的香樟树遮阳蔽日，洒水车响着音乐，过往的路面上闪烁着光亮。

　　下车后，三人找处超市，咬着雪糕，看着过往的车辆。

　　“南方是真热啊。”蒲瑛靠着门，手扯着衣服的领口，叼着雪糕。

　　李智神秘一笑，从身后拿出几个易拉罐：“喝点神仙快乐水就不热了！”

　　摊开手，怀中赫然抱着高中明令禁止的啤酒。

　　“呵，你要死。”蒲瑛勾唇，一把捞过，呲啦一声拉开。

　　两个少年在空中碰杯，齐声说：“去他的万恶高中！”

　　周宝珍舔着雪糕，“幼稚。”

　　“接下来怎么安排？”李智看看时间，大约是十点。

　　手机微微震动，蒲瑛抬眼，接通手机说，“往哪里看，前面。”

　　周宝珍也望过去。

　　香樟树下站着一个少女，穿着白短袖和热裤，散着头发，在远处站着，安静地像一株洁白的茉莉花。

　　蒲瑛没办法，挥着手跑过去。

　　李智惊愕：“靠，什么时候又找的？”

　　周宝珍挑眉：“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蒲瑛很少跟我说个人私事。”

　　私事。

　　往往她问，蒲瑛总是很自然地告诉他，有时甚至是主动告知。

　　她忽略了男生极少的分享欲，在她这里又显得很亲密。

　　远处，蒲瑛插着口袋，女生低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脸色微微发红，他仰面在笑。

　　周宝珍低眉，唇角抿起，心想，可能友达以上的意味。

　　过了十分钟，李智叫了出租车。

　　三人行还好说，周宝珍和蒲瑛坐在后面，李智坐在副驾驶。四个人时，多少为难。

　　李智可不想□□情的夹心饼干，率先坐在副驾驶，把问题留给周宝珍。

　　林妙抿唇，眼睛看着她，露出略有讨她高兴的笑意。

　　周宝珍很自然，拉开后座，对林妙说：“你坐在中间，你长得瘦。”

　　她坐在林妙的一侧。

　　林妙说了声“谢谢”，局促做进去，初次尝试加入三人行动。

　　往日蒲瑛都会带女朋友，两人都习惯了，只不过可能每隔着一段时间就换，这点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很快因为看场地，四个人熟悉了，因为实在困难重重。

　　演唱会举办是十多个高中毕业的艺考生出资，蒲瑛和李智是发起人，所以最大头的场地费用他们来物色，还有个大头是音响舞台设备由当地音乐人来做，剩下会场布置其余人来做。

　　高考刚结束，从抽筋剥骨的地方解脱，先前并没有时间物色，跑了好几家场地已经租到十月份，有的场地要不太贵要不太差。

　　直到黄昏，也没有看中一家，周宝珍和林妙去给他们两个买水时，经过民政局时，出来一对情侣。

　　两人看着很年轻，但都是横眉冷对的样子，恨不得当街打起来。

　　“我就是倒霉，看上你们家，让你爸爸别看我们的新电视怎么了，我拿出多少钱做嫁妆，穷光蛋！”

　　“我穷？光准备结婚，你要草地婚礼，我给你弄，五天后要结婚了，现在不结婚了，你知道违约倒赔多少钱？”

　　周宝珍和林妙对视一眼。

　　-

　　临近天黑，蒲瑛也没见着周宝珍和林妙，李智蹲在街道口，吐着舌头。

　　“怎么还不来，我都要渴成楼兰古尸了。”

　　蒲瑛蹙眉，听到手机震动，立马接起电话。

　　“蒲老弟，场地找的怎么样了？”

　　一声爽朗的呼唤，当地音乐人王成打来电话。

　　蒲瑛叹气，“在找呢，哥。”

　　王成吓一跳，“还没找到？我人都找好了，明天把器材往那里搬了。”

　　蒲瑛和李智对视一眼，像大难临头。

　　蒲瑛安慰王成，“哥，今晚就找到了，等会给你发地址。”

　　挂了电话，李智站起来，握着拳头在原地打圈圈，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蒲瑛仰面看天，额头析出密密的汗珠。

　　纬度低且靠西的城市，天黑的慢，将近八点，天还是蒙蒙黑。

　　空气灼热，地表的温度经过白日的炙烤已经烫得鞋底要有融化的感觉。

　　这时候，手机再度想起，接起电话，林妙的声音传来，“蒲瑛，你来庆华路。”

　　远远地，还听到周宝珍在说：“把地址发过去。”

　　“一下午见不到人，女生是真……”李智站起身，看蒲瑛打开地址，“好。”

　　那是一家很广阔的室外草地。

　　李智和蒲瑛打到车，迅速赶过去。

　　天已经大黑。

　　两人说明缘由后，进入时，一片黑茫茫。

　　忽然，一串串的小灯亮在头顶亮起来，路灯依次从他们身侧亮起来。

　　林妙站在草地中央，周宝珍站在高处，调动开关。

　　“我靠，你们怎么找的啊？”李智站在草地中央旋转观看，环顾看着周围，瞪大双眼。

　　能够容纳将近百人的大型场地，宽敞，远处丛丛叠叠的香樟，右侧还有一件透明玻璃房，可以正好放音响设备。

　　林妙说，“我们跟一对分手的情侣谈的。”

　　那对情侣当时正随时要开火的样子，周宝珍拉着林妙，打断两人的争吵，询问婚礼的场地要不要转租给他们。

　　李智听了直呼牛X，“他们没冲上来打你们啊。”

　　林妙腼腆笑着摇摇头，蒲瑛抬手揉她的头发。

　　“其实还是宝珍的功劳。”林妙说。

　　李智对她竖起大拇指，对着远处说，“你怎么敢的啊？”

　　周宝珍从高处跳下来，拍掉手中的尘土，说，“大家不是想开演唱会吗？”

　　“有志者事竟成嘛！”

　　“奈斯！”李智听得欢呼。

　　不一会叫的外卖到了，一大袋子的饮品，有饮料还有酒水。

　　所有人都没有拿饮料，不约而同地，拿起酒水。

　　不知为何，他们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激动。

　　四个易拉罐在空中碰撞，碰撞出泡沫，沾染在他们的指尖。

　　那时他们刚毕业，并不知道举办演唱会准备其实很久，就凭着想举办的念想，没有瞻前顾后，一天找到场地显得格外顺利。

　　大抵是少年并无乌托邦。

　　周宝珍大口灌入啤酒，初次痛饮，一股子辛辣滚入喉咙，到达胃部温热。

　　抬眼，瞥见蒲瑛正啤酒瓶抵在唇边，看着她，不知多久。

　　她挑眉。

　　蒲瑛动了动唇，周宝珍大抵猜出，他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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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无需周宝珍参与，当晚无梦，只在半夜因为白日的缺水，下楼去喝水。

　　皎洁的月亮散落的光如纱，穿过落地窗，落在地板上。落地窗前站了一个细弱的影子，周宝珍揉揉眼睛，分辨出是李玲玉。

　　她抱着手臂在出神，背影看着有几分凄清。

　　“李姨？”她怕惊倒李玲玉，先弄出了点动静。

　　李玲玉抬起胳膊在眼下拨弄，抬眼看向楼梯，清清嗓子，“是宝珍吗？怎么还没睡？”

　　“口有些渴。”周宝珍下来，看到李玲玉的卧室门正开着，“蒲叔叔不在家？”

　　“对、对的，公司比较忙。”

　　李玲玉笑着开口，率先走到冰箱前打开，里头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从周宝珍方向看不到。

　　在暗中，周宝珍接过水，道谢。

　　“早点睡，李姨。”

　　“好，你也是。”

　　周宝珍上楼，在拐角处见到李玲玉坐到沙发上，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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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周宝珍睡到日上三竿，吃过午饭后，才去场地。

　　经过一处水果店，她买下了大半个西瓜，出现在草地会场。

　　中央的位置已经搭建起台子，支棱着竖起的铁架，门口停着大货车，有几个年龄相仿的男生在搬着器材，还有一些不清楚身份的人。

　　边缘处放着几个梯子状阶梯，周宝珍站在高处，找寻他们的身影。

　　她穿着白底粉色樱花点缀的裙子，头顶带着如大边缘的帽子，怀里抱着西瓜。

　　好几个男生纷纷侧目。

　　青春简单，再加上带着朝气的面颊，彷佛周围都染上了西瓜味的夏天。

　　一阵大风迎面刮过来，周宝珍一侧头，帽子随风刮向远方。

　　也注意到大货车那里有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影子。
　　他背对着她，戴着白色的鸭舌帽，一身宽松，黑色T恤和运动短裤，有一条白色耳机线从短裤右侧的口袋牵扯，挂在耳朵上。

　　他摘下耳机，戴上劳保手套，劲瘦的小臂随着动作露出青筋。

　　见到高处有东西飘落，忽地，他抬眼，仰面。

　　周宝珍呼吸都顿了一下。

　　微挑的丹凤眼对上顽劣的杏眼。

　　像是一粒泡腾片放入本不沸腾的青柠雪碧。

　　他极黑的眸子望向她，微睁，也愣怔住。

　　帽子随风落在他的不远处。

　　他移开目光，绕过器材，过去拾起帽子。

　　周宝珍拿出手机，找到cj，发消息过去——

　　【宝贝珍珍：这是我的帽子。】

　　周宝珍在高处见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褪掉一只手套，又见他的指尖滑动在屏幕。

　　【cj：我给你送过去。】

　　有瞬间，她似乎闻到西瓜的甜爽味道。

　　他从远处走近，在光底下，步幅大，一步步地像她的心跳。

　　她抿唇，忽然很想笑，待他明明白白地站在她跟前，她确实笑了。

　　“谢谢你。”她笑，双眼微眯，风将她的发丝吹在脸颊上，“好巧，竟然遇到你。”

　　风扬着他额前的头发，陈劲抬眼，目光对上那双笑眼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嗯，打工。”

　　说完，把帽子递给她。

　　周宝珍怀抱西瓜，做可怜状：“我没法戴，你帮我戴上吧。”

　　其实完全可以先将其放于地面。

　　陈劲笔挺地站在她眼前，恍然，笑了下。

　　这小计俩又冲着他来了。

　　以为不会同意，谁知，他抬手，一只手帽子压在她的发顶上，另只手甚至把里面的防风绳牵扯出，在她的下巴上挂好。

　　他指间触碰到脸颊，周宝珍感觉那一小片皮肤酥酥麻麻地，有些痒也有些热。

　　“好了。”他说。

　　像第一次给她扎针一样，周宝珍知道这是一句结束语。

　　-

　　“什么情况？”

　　陈劲一回来，元帅从货车的前车头处跑出来，满脸八卦的脸告诉他，已经将刚才的光景瞧得分明。

　　陈劲将手套再次戴上，面色平静：“没什么。”

　　“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劲哥，出家人不打诳语。”

　　在学校里，陈劲极少跟女生主动接触，以他的脾性，是绝对的最严肃冷酷的僧侣人。

　　陈劲面无表情，只是抬脚，踹了元帅一脚。

　　元帅穿过人群，再看过去，莫名觉得熟悉，再细看，突然大喊声“卧槽”，对陈劲说，“怪不得我觉得眼熟，我见过她。”

　　陈劲懒得搭理他。

　　元帅掏出手机，点开空间，从“最近看过我”处点出“宝贝珍珍”，进入空间后，点开一张生日照片。

　　“你看，是不是她？”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

　　照片里，少女面前摆着生日蛋糕，燃着蜡烛，照在精致小巧的五官上，杏眼微眯，对着镜头比耶。

　　陈劲顿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这人看我空间啊，”元帅脸上露着得意，“你看，前天凌晨两点进入，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人家的联系方式。”

　　陈劲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