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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归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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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微凉,有人策马迎着山头的初晴红日,奔驰在山脚下的旷野,浓绿草地一望无际,南境风光无限,远远望去,令人豁目舒怀。
驻留多时,李允昭引马缓归。
姚伫春在营外不时张望,终于等到信王回营,“王爷!虽说好得差不多了,可总要小心些才是啊!”
他一大早就照常给王爷送药,结果兵卫说王爷不在,带煦风出去跑马了。
姚伫春想立即出去寻他,可南境跑马的地方这么多,又不知去何处寻,只好提心吊胆地等他回来。
信王真够心大,昨天自己才松口说他快要痊愈了,结果他第二天就敢出去遛马,也不怕再颠出个好歹。
李允昭下马,走到姚伫春身边,“别怕,本王有分寸。”
“王爷——!”
魏苒握着什么东西,边跑边喊,“王爷——”
李允昭快步迎上去,“魏将军,是出什么事了吗?”
魏苒举起手中急件,上气不接下气,“信……陛下给您的信……”
李允昭一把将信接过,郑重其事地径直走出一丈远,方想起回头朝魏苒说:“多谢!”
随即又急步向前,魏苒的那句“王爷客气”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都在外面候着!”李允昭独自进了营房,迫不及待将信拆开:
“皇叔,你在哪?平安吗?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想你想得要死。”
值得一提的是,落款日期居然是年前自己病发的那几日,李允昭不禁想起昏迷时听到的声音,如果不是烨儿,或许他根本醒不过来。
难道冥冥之中,相隔万里的两人真能心意相通?
说起来,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此时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然而被自己的病耽搁到现在。
可如今他身体好了,又没了回去的念头,也不知道自己在畏缩什么。
在他踌躇不定和观山览水之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月,让李允昭意外的是,又收到了一封李明烨的来信。
“皇叔,除夕安康。没有你在,我好孤独,说好了两年就回来,可如今都第三年了,皇叔,你不要我了吗?”
他说孤独,自己又何尝不孤独?自己确实答应过他两年回去,也确实食言了,不要他……他怎么可能不要他?
李允昭紧紧捏着信纸,觉得心都要碎了,强烈的归意突然汹涌澎湃起来,推着他走出门外,外面轮岗的士兵都是跟随自己从京里出来的。
“传令!整队返京!即刻启程!”
两年多了,终于能回家了,大家都异常兴奋,不到半个时辰就整理好了行装,天色还早,现在出发并不算晚,于是魏苒在迷惘中将信王送出了五里外。
途中赶上炎炎夏日,众人即使想快些赶路,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又等到秋凉,他们才加快了脚程。
“报——”
这日,李明烨正埋头苦干,宣政殿外忽传急报。
“宣。”
“禀陛下!信王自诃陵归来!此时已至中州!兵曹长官命末将快马加鞭呈报御前!”
“好!好!”李明烨拍案而起,龙颜大悦,“下去领赏!”
“来人!朕要出宫!”李明烨欣喜若狂,在御台上挥着袖袍来回走动,“宣刘冲!随朕去接皇叔!”
李明烨带人快马加鞭赶往中州,又怕和李允昭错过,每经一座驿站,必要派人去问信王是否来过。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半个月后,李明烨总算在一处驿站见到了信王的队伍。
李明烨不许人声张,让人引他到信王门外。
这场景似曾相识,让他回想起四年前偷偷出宫找皇叔那次,还被他骂了一顿,李明烨尽力平复心绪,正欲抬手敲门。
“嘶……”
是皇叔。
“是这儿吗?”
这男人是谁?听着有些耳熟。
“对。”
“您忍着点。”
“呃……”
大晚上的,他们在干嘛?!李明烨猛地推门而入。
李允昭:“谁!”
貌似是自己想歪了,李明烨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龌龊”,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允昭看,鼻子眼眶突突地开始发酸。
数月车马劳顿,李允昭犯了腰疾,害他骑不成马,坐不住车,甚至连动都不好动,他的异样被姚伫春看出来,路过驿站,姚伫春提出给他按摩。
李允昭脱了外袍坐在床边,姚伫春刚给他按了没两下,竟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看清来人,李允昭凌厉的眼刀瞬间化为惊喜,“烨儿?”
很快,姚伫春便认出眼前这通身贵气的年轻男子,就是相比三年前更具天威的陛下,“微臣参见陛下!”
李允昭扶着床栏站起来,急急忙忙踱到李承烨面前,“你怎么到这来了?”
李明烨没说话,依然痴怨地凝视着他,不忘挥袖示意姚伫春出去。
闲人离开后,李明烨才肆无忌惮地搂上李允昭的腰,将朝思暮想的人嵌在怀里。
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成汹涌泪水,流了皇帝满面。
“嘶……”李允昭被他用力一带,腰更加疼。
高大的皇帝伏在自己肩上哽咽,李允昭也跟着酸楚,他顾不得病痛,双手揽上李明烨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明烨进门那刻就看出李允昭腰痛,他没敢多哭,小心翼翼扶他在床上侧躺,自己坐在床边,手指用力给他按了起来。
舒适取代了酸痛,李允昭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不禁感慨,李明烨这手法比起姚伫春也不遑多让。
李允昭脉脉注视着他,发现李明烨真是个大人模样了,龙眉凤目,英姿勃发,俊美不失威仪,别说是在京里,就算加上南海诸国,也没人能比得上他。
李明烨深情脉脉盯着李允昭,心疼不已,皇叔的模样一点没变,就是瘦得厉害,“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胃疾有再犯过吗?除了腰痛还有哪不舒服?都害过什么病?”
说话也是成年男子的声音了,李允昭无奈笑道:“你问题真多。”
李明烨明白,皇叔什么也不会和他说,只有单独问他身边的太医,才能知道这几年他都发生了什么,李明烨不再说话,专心给他按腰。
如此默默许久,李允昭不再那么疼,加上累得厉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李明烨轻手将他放平,以免侧着睡得腰疼,给他盖好被子,轻脚走了出去。
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宣信王身边的太医。
“微臣太医院姚伫春,参见陛下。”
“平身,皇叔这几年都害过什么病,你一五一十地说来,敢有隐瞒,按欺君罪处。”
“是,微臣带了信王殿下的医案,请陛下过目。”
李明烨接过姚伫春呈上的书册,惴惴不安地掀开。
同时,姚伫春滔滔不绝道:“其他都是些小病小痛,只有嘉元二年那次的炸伤和枪伤有些重,又积劳成疾,等到嘉元三年,也就是去年腊月,一下子发了出来,吐血昏迷,险些过不来,养到今年开春才好。”
听他说完,李明烨觉得腿软得不行,若不是现在自己坐着,只怕要站不住,他心慌惊悸,艰难抬手让姚伫春出去。
良久,李明烨在惊吓中看完了这本医案,他勉强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回到李允昭房中。
床上的人闭目睡着,李明烨轻声坐在李允昭身边,伸出食指探他的鼻息,是温热的,皇叔还在。
李明烨长舒一息,心惊肉跳的感觉总算不再那么剧烈,他脱了外袍,挤在这不算宽大的床上,像从前一样,将李允昭拥在怀里。
还在呢,他还在呢,李明烨一边又一边地安慰自己。
多个人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很难不被弄醒,李允昭推推他,“都是有嫔妃的大人了,不能再这么粘我,不像话。”
任他如何推搡,李明烨就是不放手,“谁同你说我有嫔妃?这辈子都不会有。”
李允昭漫不经心道:“西夏公主不是吗?”
“在宫里好好养着呢,我只见了她一面,还是她刚到京那会儿。”
李明烨觉出他话里多少带些醋味,不免疯狂窃喜,看来皇叔心里在乎自己,只是迈不过那道坎罢了。
就算皇叔是座冰山,自己也能把他暖化,“皇叔,可千万别因一个异族公主与我生分。”
从前李明烨比他小,都是李允昭将他拥在怀里,现在他比自己还高大,被他这样抱着,让李允昭生出一种紧迫感。
我是他皇叔,怕他作什么?于是信王这样对自己说。
“一直把人家晾着,也不是办法。”
“过些日子,我在勋贵子弟中为她择婿,公主从宫中出嫁,再办一场气派的婚礼,不算委屈。”
李允昭挪挪身子,给他腾出些空来,李明烨瞬间不再那么挤得慌,把手伸到他腰后一下一下地按着。
等李允昭熟睡,李明烨在他肚子上来回摸索,很快找到了那处枪伤留下的疤,指腹那么大,虽然已经痊愈,但一想到枪弹曾进过他的身体,李明烨又慌又苦,叹气连连。
皇帝和信王一路上不紧不慢,走走停停,一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月,等他们回到京城,已经又是初冬。
这年冬天,突厥与柔然连续展开几场恶战,最终柔然战败,突厥将其吞并,突厥在北方的领土和势力霍然增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