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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一连十几日,徐韵并没有再遇见那位少年,逐渐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这日,徐韵需要外出为娘亲寻药方,便带了自己的两个丫头一起出府。平日的药方虽也难得,但不过是多费几两银子,花费一些心思。人参,杜仲这些名贵药材且不提,徐韵宁是不吃不喝也要为娘买到的。可近来的药却越来越刁钻古怪,什么立春的雨水,幼蚕第一次结的茧丝,第一茬最嫩的春笋心…仿佛是像娘的病一样没来头的古怪。
      这立春的雨水是已经得了,家养的蚕也陆续结茧,只剩第一茬春笋的心。可现下已是暮春时节,这春笋怕是不知道长了几茬,没办法,徐韵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带着丫鬟去城郊山上瞧瞧,那里温度低些,兴许还会有刚长出的春笋。
      徐家家业不大,徐韵只有两个随身侍奉的丫头春笙和冬莫,还有一位乳娘照顾。这日因得出城,徐韵想着兴许回来得迟,便将两个丫头都带了过来。
      一路坐着马车到了城郊山脚,山路崎岖,三人只得下车步行。徐韵今日穿的极为轻便,水青色绣花半臂,内搭浅碧圆领襦衫,下面着一条秋香胡裤,腰上系上躞蹀玉带,更显得身姿玲珑清爽干练。徐韵向来不是闺阁中娇生惯养的女子,大庆国力强盛,民风开化,各地文化吸纳吞吐,女子也不被赞同束于家宅府邸,听说在都城长安,那里的女子更为自由大胆,虽说这儿离长安很远,但不免也受到影响。
      山路不甚好走,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虽说是春日,但白日却是足够暖和的。走了一会,徐韵便微出薄汗。
      一路下来竹林倒是见了不少,但刚刚冒出的嫩笋却是一个也没瞧见。春笙看了看徐韵道:“小姐,咱们要不停下来歇一歇,看您,脸都热红了。”徐韵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们出门时天还没有完全亮,一早出府,便是知道嫩笋难觅,要速速寻到趁天黑前赶回去,她不能因为休息耽搁了时间,耽搁娘亲的病。她用袖子微微沾了下额头的汗,继续向前走去。
      山中人影罕至,但并不寂静,燕雀啁啾,泉水潺潺。若是平日,徐韵定有一番闲情逸致去欣赏,可今天娘亲的药还没有着落,不免心中焦急。
      忽然,徐韵听到杂乱马蹄声纷至沓来,心下一惊,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转头便拉着春笙和冬莫向相反方向跑去,可四下没有什么高大遮挡物,徐韵向她二人看了一眼,二人会意,三人便各自躲在树后。好在树木茂密,徐韵身形又小,从正面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声音停在离徐韵藏身之处不到五丈处,只听得吁的一声勒马,一男子阴沉的声音传来:“交出来。”徐韵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碍于情势她也不敢探头查看,只得听那男子继续道:“将太子派长安信使传来的信,交出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太子!徐韵心下一惊,感到不妙,不知怎的牵涉进皇家之事,她呼吸的声音都逐渐放轻,只盼着外面那群人赶紧离开。
      那男子说完这句话后,外面许久没有任何声音,徐韵只觉得这种安静让人不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喊道:“他要自尽!快拦住他。”“唰”地一声,似是剑刃出鞘,随后便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声。
      “呵,想死还不容易。”
      “主子,这么做是不是便宜他了,况且我们还没找到那封信。”
      “信么,就在他身上,搜便是了。我刚问他,不过是逗逗这里偷听的人。”
      徐韵一惊,还没等她反应,颈上一凉,已经被刀架上了脖子。
      “躲在暗处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好玩?”
      她定神看到,眼前的人却正是那日江边遇到抢走她菱角的少年!他此刻眼中笑意愈发浓重,那双桃花眼好似秋波一般能将人吸进去。
      春笙冬莫在树后看到小姐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焦急万分,直接从藏身处跑出,冬莫差点被裙子绊倒,春笙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快将刀放下!”
      那人看到春笙冬莫并不意外,反是离徐韵更近了一步,将刀向前抵了抵徐韵的脖子,白皙的脖子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再往前一步,你家小姐性命就不保咯。”
      两个丫头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不敢挪动一点。在这种高压下,徐韵察觉不到脖子上的疼痛,深呼一口气,道:“要杀人灭口吗?”
      那少年听到徐韵的话,忍不住笑了出声,那笑声清脆爽朗,带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一颤一颤,他仿佛真的很开心:“好像有点聪明,但又笨笨的。”
      “聪明是聪明在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笨呢是笨在你向我透露了你的聪明,你觉得我会这样放过一个听到了秘密的聪明人吗?”
      电光火石间,徐韵已经判断出这人的身份。

      当今大庆,皇帝已登基十年有余,正值国力强盛,天下太平之时。宫廷内皇上妃嫔众多,皇子十一人,公主更是多达廿余位。而这其中身份最为贵重的便是太子。
      太子乃是大庆的唐皇后所生嫡长子,唐皇后身份尊贵无匹,家世显赫,其兄不仅是当今陛下少时好友,且为辅佐皇帝登基的有功之臣。
      太子厉启昊便是这样一位风云鼎鼎的人物。“大启尔宇,为周室辅”,日天为昊。从这名字便足可见他出生时众人对他的期许。
      此时徐韵面前这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外罩着玄色一件窄袖圆领袍,隐隐绣着暗黄色卐字纹样,腰间系着九环带,脚上一双蟹壳青六合靴,那双微挑的桃花眼满含着审视看向徐韵。
      如今能穿这种纹样又在扬州此地的...只这一瞬,徐韵停止思考,开口道:“齐王殿下,还请您三思。”
      徐韵感到脖子上的冰凉松了松,听得拿剑的人说道:“哦?为何?”
      徐韵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她运气一向不差,她没有猜错,这人并非真的想要她姓名,只是想堵住她的嘴。“齐王殿下奉旨来扬州,定是有公务在身,若徐家女儿不清不白死在了城郊,您身为齐王,恐怕得设法给徐家一个交代。”
      徐韵见那男子似有所思,便继续道:“殿下大可放心,徐家远在江南,我父亲也从未有过进京谋职的想法。今日不小心撞见齐王殿下游猎,纯属巧合,齐王殿下大可放心,我和我这两个侍女,下了山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厉祐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和那天江边的月白色人影重合到了一起。他知道她是紧张的,听着她略微不稳的呼吸,厉祐笑了:
      “徐韵。”他重复道,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随后手臂松松向外挽去,将剑收回剑鞘。他盯着徐韵的眼睛,仿佛在验证她说话的真实性,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闭嘴。”
      徐韵低头,不置可否。是啊,齐王殿下,她怎会不知道呢。即使是身处离京城千里,她也听过他响亮亮的名头。
      酒楼茶馆,巷陌街头,人们总会在茶余饭后谈论些市井八卦,朝代政论,而皇室子弟无疑是最好的谈资。
      齐王是当今陛下第五子。可他的母家却是前朝皇室余孽,与大庆有血海深仇。不知天子迎娶前朝公主是出于何种心理,也许是出于征服欲,也许是为了平息怒火,总之,厉祐的出生便饱含着矛盾。出生后,可能是母妃对他的溺爱,是母家对他传输的思想,外人对厉祐的评价总归离不开恣意任性,风流放肆。
      而如今,厉祐奉命到江南扬州巡查,不过是皇帝无法忍受他的任意妄为,想将他打发到远一点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厉祐虽奉命来此,但有诸卫羽林薛鼎随行,又有二十余侍卫贴身跟随。看似保护,实则监视。
      徐韵虽远在扬州,却也听闻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齐王的事迹。传闻他喜好游猎,暴虐残忍。有次外出游猎时捕到一只纯白色银皮猛虎。银虎在大庆极为罕见,被视为祥瑞之兆,可厉祐竟不顾属下劝谏,而是将那老虎四肢绑起,活生生开膛剖肚,还将白酒灌入银虎肚内,残忍至极,简直骇人听闻。
      徐韵想到这里,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竟能在这里碰上这个活阎王。可真实面对他的时候,徐韵突然却想起那日江边剥菱角的身影。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平稳下来,突然笑了。
      厉祐看向徐韵,有一瞬的怔楞。在皇城,人人皆会笑,可那笑是假笑,奸笑,苦笑,讨好的笑...可徐韵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真实美好。
      厉祐道:“管好你的嘴,现在下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徐韵不说话。经历了这件事,她也想下山,可是娘亲的药还半点没着落。
      厉祐看徐韵在他面前站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道:“怎么,还要本王送你下山吗?”
      徐韵内心挣扎了一下,从小在徐府生活,只有娘亲是她的依靠,从娘亲病的那日起,她的温暖就一点一点湮灭下去,她不敢耽搁时间,更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
      如今她上山找了三四个时辰却没有任何收获,想到天色已然不早,焦虑给了徐韵巨大的精神压力。如今看到齐王和他的侍卫们,徐韵脑子飞快转动,深吸一口气,徐韵准备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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