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他想吃掉我的五脏》无聊的空想家

3、心魔师讹狰

　　“你也在你们村头的学塾学习？”
　　“嗯，林先生教我们。”
　　青年点了点头。“今年刚来的林先生？”
　　“是的，他……教的很好，我们村子之前都没有先生的……”
　　“是这样啊。”林矩说着，从架车上抽出一串蜜果，递给安绪。“我会去讨教的，他也住在附近吗？”
　　安绪点了点头，指向旁边的宅子。“他就住在那边。”其实她刚刚还想炫耀一下那是她的宅子，可是这样是不是会令人生厌？于是她强行咽下差点出口的话语。
　　随后她抱紧柴火，朝林矩摇了摇头。“我没钱，不吃了。”
　　“不要钱。”青年平静如水的灰色眼眸弯弯，拿着蜜果的手又轻轻摇晃了一下。
　　“不要了。”安绪说完就走进院内，准备把柴火送入厨屋。
　　她内心忽然有些急促，刚刚是不是忘记和林矩说告别的话了，就这样摇了摇头转头离开是不是有些不礼貌了？
　　“张仲仁！我看你是不是嫌钱多咬手！你屁大点本事心却不小？”厨屋内姨娘的怒喝打断了安绪的思绪。
　　接着就是阿叔商量的语气。“我是有些过意不去，林先生住安绪的宅子，她那份学费算是交上了，可是咱秋明不能白白上啊，让先生瞧不起。”
　　“要不是老娘让他住安绪的宅子他能住？他敢瞧不起秋明，转头就让他住柴火房去，一个破教书的了不起？”
　　“哎呦，你小点声。”姨父走到厨屋门前，准备拉上门。“人家先生就住隔壁宅子啊。”
　　“听见了又怎么样？”姨娘冷哼一声，之后的声音却降下许多。
　　门还未关上，安绪伸出小腿轻轻卡住。
　　“回来啦。”阿叔笑着接过柴火。“赶紧换身衣服去吧啊。”
　　安绪点了点头，轻轻合上了厨屋的门，姨娘那鸟鸦般尖锐的声音略微减小，总算能被小雨给稀释。
　　刚刚迈开步子，厨屋内接下来传出的话语好像蛛丝一般，黏住了安绪的脚，她隆起散开的头发，慢慢用耳朵贴住门。
　　“秀雅，你不感觉那林先生很面熟吗？”
　　“教书的不都一个样？”姨娘的声音带点讥讽。“又瘦又白，干点体力活就累得要死要活。”
　　“不是，他额前那个红记……之前那个官爷头上也有一个，记得吗？那天晚上那个小官爷把安绪送了过来……”
　　“人能放着好好的官不当，来这教你那傻儿子？”
　　“这……”姨娘这句话直接把阿叔噎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像……也是哈。”
　　安绪压抑住扑通的心跳，踮着脚走进堂屋，脑袋有些混乱，看着正在看小画本的张秋明，她轻轻摇了摇头，走进自己了的小屋。
　　你想开神窍吗？
　　自从林先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后她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现在周围安静了下来，这句话好像黑夜中无法散尽的鬼魅般又缠上了她。
　　有些常识她是知道的，凡人开了神窍，脉络通心，就成为了一名能驱动仙法的修心者，以心为源，上辰星缚，为上周国青鸾府调度。
　　可是向她这样的平民哪有开神窍的机会，只有经过重重筛选的王公贵族，或者祖上就有仙家传承的公子小姐才有天赋和机会去上周国司天监开神窍。
　　林先生是在打趣自己吧？
　　安绪这样想道，其实开了神窍成为修心者也没什么好，还不是要受人管控，上了辰星缚后不禁无法自由施展仙法，连性命都被别人所掌控，倒不如稳稳当当自己安度一生。
　　就像林先生所说，其实当一个女屌丝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想着想着她的心脏又不安分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内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雨声。
　　你的父母被人平白无故杀了！要复仇，要复仇！
　　又是那阵阴冷的声音，安绪感觉周围又无数双散发着绿光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自己内心不知为何平白无故多了许多无名之火，背叛，欺骗，誓言破碎。
　　整个屋内顿时亮了起来，不！是熊熊燃烧了起来。
　　安绪惊恐地站起身，场景变得混乱不堪，远离靠近，扩张缩小。
　　人群的喧嚣，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燃着着的紫檀木柱子轰然倒塌，天穹之上的太阳无比昏暗。
　　她不知何时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广场上，广场之下是零零散散的人群，他们高举火把，在欢呼，在怒喝。
　　安绪刚想走动，却发现自己被青色的木藤给束缚住了手脚，此时已经被捆绑在一个巨大的架子上。
　　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坚毅的男子手持一柄幽蓝色巨剑，神情悲怆地缓缓走向她。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浑厚而悲壮。
　　“没关系，不要杀我，求求你。”安绪奋力挣扎着，她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那巨锋刺穿她心脏后的疼痛，肯定比姨娘的竹鞭疼多了。
　　男人依旧是那副悲怆的表情，他好像没有听见安绪的声音。
　　但此时安绪却忽然不受控制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端瑞，你也配成为人皇吗？哈哈……你配吗？”
　　安绪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不是不是，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的话不是我说的。
　　“我不配。”那男人忽然低垂下眼眸，同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柄，他沉默许久，直到广场下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怒喝。
　　这个叫做端瑞的汉子这才抬起眼来，眼眶中竟然流淌着一圈晶莹。
　　安绪有些瞠目结舌，这样高大威猛的汉子竟然也会流泪吗？
　　男人平举剑柄，冷冽的剑锋直指安绪的胸膛，冲刺，穿透。
　　没有血液喷涌而出，只有无尽的悲伤从那个巨大的创口溢出，安绪无声地哭泣。
　　好难过，好伤心，为什么呢？
　　“我不配……”巨剑透过安绪的身体，直直地刺穿了她身后的木架，男人眼眸中好像燃烧着金黄色的火焰，灼热燃尽了所有的晶莹，他咬紧牙关，下巴止不住地颤抖。“但我必须成为……”
　　世界变得昏暗，场下的人群更加喧嚣，他们高呼，他们喝彩，无数的火星火把被扔上架前，点绕了安绪脚下的干草，青蓝色的火焰腾的一声燃起，稍稍盖过视线。
　　高大的男人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眸，那金色的火焰一同燃烧着，甚至更加耀眼，刺目而灼热。
　　可是燃烧在安绪身下的火焰却阴暗而冰冷，好像极北之地亘古不化的坚冰，她忽然好困，想闭上眼睡觉，可是人群的喧嚣却十分吵闹，她好恨，毁灭吧，复仇吧，台下的纵火者，真想让他们在冲天火焰中焚成灰烬啊。
　　那那个男人呢？端瑞呢？
　　安绪询问道，她已经知道此时的她并不是他。
　　让他活！安绪忽然撕心裂肺地喊道，让他永远地活着，让他一生一世都沉浸在负罪的苦水中，让他永远都无法遗忘背弃誓言的剧痛！
　　你是谁？安绪试探性地问道
　　我是谁？
　　我是讹狰，心魔师讹狰！
　　安绪仰起头颅，带有倒刺的木藤刮伤了她的脖子。但那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透过青蓝色的火焰，俯视着台下的众生。
　　轰的一声，火焰彻底覆盖了安绪，烟熏火燎之间，她听到了人群在呼喊。
　　“人皇端瑞，斩尽天下诸魔……”
　　、
　　、
　　安绪感觉自己真的长眠了。
　　“可是纵火者都长命百岁，人皇端瑞却不久殒命。”
　　平静声音好像清凉的溪水，顺着血液缓缓流过安绪的心房。
　　“不甘吧，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是人脉之祖欠你的，是端瑞欠你的，是整个世界欠你的。”
　　“嗯……”安绪感到有些窒息，她已经稍稍恢复了清明，可是不知为何她此时却睁不开眼。
　　“现在，我帮你夺回来，整个世界，我替你复仇。”
　　“你是谁？”安绪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我是天命之子，林墨。”
　　什……么？
　　好像有一盆冷水瞬间浇灌，安绪强行睁开了双眼，剧烈地咳嗽，她想先做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林……林先生？”安绪发现此时竟然躺在林先生里屋的床上，或者说是自己的宅子里，全身上下□□。
　　“安绪……”林墨意识到少女已经醒来，顿时有些难堪。“我……我给你开神窍……”
　　“不……我不要开神窍……开神窍怎么还要脱衣服啊……”安绪挣扎着，感到羞愤不已，曾经的林先生此时虽然满脸通红却目光坚毅。
　　一旁方桌上的明珠熠熠生辉，把整个里屋全部照亮，燃着的烛火在这光亮下形同无物，屋外院中的金沙缓缓流淌着好像一张大网，覆盖住整个宅子。
　　林墨先是拾起桌上闪耀的明珠，微微发力，一丝丝粉白的轻尘悬浮至他的手心，形成一粒粒小珠，随着他的挥手，小珠直直落下，融入安绪的身体内。
　　安绪只感到浑身温热，舒畅不已，感觉许多闭塞的血脉通路全部打开，顿时畅通无阻，世界的声音忽然放大好多倍，恍惚间她能听到屋外梧桐树叶带着细碎的雨珠轻轻飘落，在水洼上点出涟漪。
　　心脏随着她的想法跳动着，她那原本有些粗糙黢黑的皮肤此刻也缓缓变化，柔和而光滑。
　　安绪平静下来，看着此时额头冒汗的林墨，她想起身却发现还是做不到。
　　最后一粒小珠穿透她的心脉，世界静默了，她听见一阵嘶哑的狂笑声，雌雄莫辨，只能感受到那笑意中蕴含的极致快意和压抑的几乎要爆发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