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皇帝出去游了一圈，回来发现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带了一身伤！
这可惹毛了他。
那该死的奴才！
皇帝一刻也等不得，气咻咻冲去柔仪殿见妙美人。
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前脚一进柔仪殿，后脚就撞见那内侍正拧一个小子的耳朵，正在低声训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天天往主子跟前凑。主子要你提前去花鸟房递话说要养鹦鹉了吗？就你机灵，还先挑上了？”
那小子眼泪花花，满腹委屈。
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考虑在主子前头？
偏这个李公公心眼特小，他自己不得主子看重，便也一丝见不得其他人上去。带累得淑芳阁好几号太监在妙美人跟前都没什么脸面。
可惜他人微言轻，不敢顶撞这位有些资历的老人，只当这次又要忍气吞声，不曾想一声大斥如雷在耳。
“好个阉竖！”
“不为主尽忠，见天想着欺小凌弱！我宫中岂能容你这等小人！”
“来人，拉下去，杖毙！”
皇帝一连声发怒，可把人都给整懵了。
好一会儿那李公公才反应过来，连忙扑过去要求饶，皇帝身边的人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忙拦在外头，李公公以头抢地，不住求饶，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教两个大力内侍一把捂嘴拖出去。
德妃因为要梳个头，来晚了一步，连忙劝道：“是妾的不是，没有管束好底下的人，陛下怎么发这样大的火，快缓缓。气大伤身哪。”
她是匆忙出来的，单刀半翻髻只簪了一溜儿小金珠。但她生得峨眉曼睩，肌骨莹润，即便如此轻便的装束，也是天然美貌，芙蓉不及。
皇帝同她是姑表兄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人已经被拉下去，皇帝出了一口气，语气便也温和下来。
皇帝：“你自小就柔弱善良，养了一副宽厚性子。这些阉人见天在你跟前扮巧装乖，你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德妃心底翻了个白眼。
她巧笑倩兮，“有表弟慧眼如炬，什么魑魅能瞒过您的法眼。”
皇帝自得，二人携着手回了正殿，德妃亲自给他沏茶，“也不知那奴才是怎么招惹了陛下，竟赐下那样大的责罚。”
皇帝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好大的狗胆，竟对朕毫无恭敬之心。”
德妃闻言愕然，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顺从配合道：“该罚。”
德妃：“只是他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一个奴才，您要罚他，传个口谕便是，大热的天，怎好就这样过来，要是中了暑气，可不是还要我心疼。”
皇帝下意识接话：“此獠嚣张，不亲自罚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德妃只好又劝了他几句，眼见着日头西下，德妃有些难为情，“陛下，我这几次不舒坦哩。”
皇帝本来也对这个清丽表姐没什么旖旎心思，只是她性子实在温柔如水，让人情不自禁想同她多呆一会儿。
皇帝想到今年宫里来了不少娇娆美人，一时倒把德妃这朵解语花衬得寡淡无味起来。于是皇帝很大气地让她好好歇息。
德妃宛然含笑，皇帝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宫里不是有一个如美人？有一个妹妹也在宫里的那个。”
德妃应是，“陛下今夜宣她？”
皇帝其实早就不记得这个妃子的模样了，但她的核桃仁很香，“她性子不错，就晋了作婕妤吧。你同皇后说一声，朕就不过去了。”
说着，就起身要走。
德妃给他系好冠带，送他到了门口。
待圣驾出了柔仪门，她脸上笑意骤然褪去，“去库房取几匹好料子。赵婕妤晋升之喜，我要亲自去恭喜她。另外，派人去李得喜那里候着，趁他还有一口气，把他近两日的行踪作为问出来。”
“娘娘是怀疑？”
“没听见陛下说么？李德喜早在陛下来柔仪宫前就得罪狠了他。”
德妃心下不解，李德喜这个人她知道，平日里最爱打压新人，手脚还有些不干净，但要说他有什么胆色，敢招惹到皇帝身上去，那是万万没有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才值当她这个表弟大中午也要气冲冲过来打杀泄恨？
德妃摇着手里的团扇，流苏有一打没一打拂在半旧的芙蓉袖缘上。不一会儿，心腹过矮身回道：“娘娘，问出来了。”
心腹把从李德喜口中得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重复完。
“红冠侯？”
德妃了然，“那他可真是，死的不冤。”
心腹不明所以，但还是问道：“因着奴婢有话要问，那负责杖打的内侍还给李德喜留了口气，娘娘您看？”
“你悄悄送一碗参汤过去。回头一草席送出宫，是生是死，看他自己个儿。”
“娘娘宽厚。”
另一厢，皇帝撒了气，心情复又好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正碰上花鸟房的人提着鹦鹉要往贤妃宫里去，徐福全人老成精，特特解释道：“最近宫里都爱养鹦鹉，不说别人，就是雍华宫娘娘，宫里也养了一只浑身雪白的“雪衣娘”。”
皇帝心底得意，转念想到距离贵妃小日子也有六七日了，想必是能侍寝了，一时有些心痒。
皇帝：“内府不是新进了一盆绿牡丹？你着人给雍华宫抬过去，就说朕今夜要同贵妃赏花，且教她好生准备着。”
皇帝自诩自己给足了贵妃门面，好歹去之前还给了名目，不必她折腰求宠。
但随绿听了，当面含着笑，转头小脸啪嗒就拉下来，当着成璧的面就数落，“娘娘小日子才刚过去，怎么好侍寝，万一要是得了妇人病，可是遭一辈子的罪。”
成璧瞪了她一眼，让她出去把晚来一步的于司苑迎进来。
于司苑四十许人，穿着宝花纹的窄袖衫儿，靛蓝暗花裙。
遥遥望去，形容利索，身段修长，神采奕奕。
在她身后，两个大力内侍把提着二人围大的花盆。半人高的牡丹树形秀美，枝叶挺拔，浅碧色的花朵挺立在葳蕤深绿的丛叶之中，越发显得别致秀雅。
于司苑恭恭敬敬给成璧见了礼。
成璧让她起来，不自觉靠近，躬身手抚其中一朵，眼底露出一丝惊艳，“莹薄如玉，润而不幽，望之春意栩然。实在是难得。”
于司苑含着恭敬得体的笑，“这是宫外一位老花农研究出来的东西，因为碧色花难得，便想着进给内府。陛下见着这花，便想到了娘娘，称您是阖宫最会赏牡丹之人。”
成璧大方受了她的恭维，又装作不经意问道：“我看于司苑锦褾上绣的，仿佛是忍冬瑞花纹？”
于司苑：“娘娘好眼力。”
成璧笑了，“忍冬耐寒，霜雪不妨，是好花。”
于司苑眼波微动，“娘娘见解独到。”
成璧：“拾人牙慧罢了。”
于司苑寡言少语，见贵妃背对她赏花正上头，便极有眼色默然退下。
她走后，成璧咔嚓剪下一朵，把手里赏看，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忍冬，韩家人？”
桵黄侍立在一侧，“韩侯的姑母在先帝时候也是高位妃嫔，内府当中有一二得用之人，也不足为奇。”
随绿却道：“盛夏牡丹本来就少见，何况还是碧色。这株牡丹看似简单，背后至少要费数年的功夫。若非早有准备，如何临时拿的出来？看来韩侯爷也并非如传言一般对陛下忠心耿耿。”
成璧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随绿喜滋滋地让人把花盆抬去中庭，“中庭日光足，又显眼，不远处就是廊亭，正合宜月下赏花，娘娘以为如何？”
成璧便让她去操办。
她的这两个大宫女，论忠心和行事，是没有什么不妥帖的。
果不其然，当皇帝火急火燎赶来雍华宫时，正碰上随绿指挥人将一尊螭耳夔纹棱足青铜鼎抬去库房，殿门口进进出出些许人，廊下候着两个粗使婆子，正守着一盆红珊瑚杂宝摆件。
见着天子来，大家伙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请安。
皇帝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见那鼎与那珊瑚都是眼熟的好物，一时说不上来，便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乱糟糟的。”
一个内侍机灵上前，“陛下新赐给娘娘的绿牡丹，挺拔秀美，娘娘喜欢得不行，正摆在中庭里细细品赏呢。”
说着，又指了指那卧鹿摆件，“娘娘又说如今庭院里空着，正好库房里还有陛下前个儿赏下的这双白鹿，摆在牡丹下，颜色好看，意头又好嘞。便让奴才们找出来，一块摆上。”
又指了廊下，“还有这尊红珊瑚杂宝摆件，娘娘让放在转角的地方，正对着娘娘午歇的地儿，不论是得闲开窗望一望，还是移步出来赏雨的时候，都是一处好景儿。”
小内侍说完，李寄便想起来这红珊瑚是从前在潜邸时先帝赏他的。那会儿成氏刚进太孙府，同他还有一段颇为恩爱的时日，他为讨她欢心，特定开库房搬给她。她喜得眉欢，特特开了个小宴显摆。
后来二人不欢而散，这珊瑚，连同许多他赐下来的东西，都锁进了库房，改换了娘家带来的嫁妆。
刚登基那会儿，成国公势大，连带着贵妃居住的雍和宫也要横插一手，好些起居用物，服饰裙裳，都是沿用的成国公进献上来的物什。
活像贵妃是寄养在他宫里一般，食宿无不干预，让前朝后宫看了好大的笑话。
成贵妃如今换下成家旧物，改用天家赏赐，何尝不是一种权力更迭，何尝不是在向他示好呢？
皇帝喜不自胜，拨了手上一个翠玉扳指，“赏。”
小内侍大喜过望，接了赏赐喜滋滋退下。
而屋里，成璧估摸着到了火候，才让人扶她出来。
天子眼前一亮。
只见贵妃穿着浅绛色绣柘枝小金梨罩裙，头发仿佛是新梳的，一色儿的珠篦玉钿，修眉联娟，横波潋滟。踏着霞光曼步而来，说不出的妙骨姗然，雅艳合度。
“陛下来了。”贵妃声音轻柔，长长的翡翠滴珠流苏耳环悬至如玉横贯的锁骨，一摇一荡，便有幽艳的波光反复流连在她柔白的脖颈上。
皇帝当即有些失语，“朕，朕来看看你。”
“陛下新赐的花妾很喜欢，折了一朵戴在头上，陛下看看。”成璧偏首教她别在脑后的花。
但皇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满眼都是贵妃如仙人曼步朝她走来的绝美身影，更别说眼下贵妃说话伴着不自觉的仰头侧目，美目波光流转，教皇帝胸腔一荡，半边魂儿已经震出头骨。
凭着仅剩的清明，他僵着身子往里走，“走，去看看内府送来的牡丹。”
但花自然是草草看完的。
皇帝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