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欢》天弋

2、利剑春断连理枝

　　钟声雷鸣
　　大武二十年八月三十日武帝崩逝，举国哀之，文武百官缟素行奉慰礼，七七四十九天，大武禁音乐，屠宰家畜祭祀百天。为官者两年内不得嫁娶，庶民百日内不须嫁娶。
　　梓宫于天德殿择吉日吉时入殓，群臣集议，尊上为“武元”，祭告太庙。
　　太子朱裎宪登基，改年号文初，尊大武皇后燕氏为皇太后，入住寿康宫。

　　元帝驾崩三日后，深宫废弃殿内
　　燕太后凤目犀利，把玩着手中的护甲，眉头微蹙，神色变化莫测，整个脸庞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渐渐的好似平静下来，只剩下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浓重如雾。
　　福清两手被高高悬挂于半空中奄奄一息，身上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满脸血渍，已是看不清容貌，头垂于一侧，双目紧闭。
　　：妖…后…
　　燕太后挑眉嗤笑
　　：你们以为他能出得了这临安城？
　　福清不语，国丧期间临安城只进不出，想到此处，不免心底微微一滞。
　　：皇后娘娘满手染血，祸乱朝纲，如今是要李代桃僵吗？
　　燕姝听此，也不恼怒，眼底却是狠戾如渊，一字一顿道
　　：我为何满手沾血？如不是我燕家，会有大武？
　　：娘娘这般刚愎自用，奴才就是死，也无可厚非。
　　：你倒是对朱家衷心，可惜啊，他未必领情。
　　燕姝顺着窗户往未央宫的方向看去，眼光暗淡。
　　：杀了
　　身穿盔甲的禁卫军，拿过旁边内侍托盘里早已备好的白绫，禁卫军上前绕着福清的脖子，而后急促的呜咽喘息之声传来，直到后方无声燕姝才转过身来。
　　燕姝冷着眼眸，自始至终仪态端庄：处理了。
　　：是
　　禁卫军托着福清的尸体往殿外挪去。
　　燕达穿着铁甲外罩缟素风尘仆仆的进来，看了一眼门口的死掉的福清。
　　：姐姐，我已经搜了三日，还是毫无踪影，莫非？…..
　　:不会，朱珲骢断气的时间不久，他定是那会儿还在宫中。封锁宫门、城门皇令时间相差无几，量他们深谋远虑，也未必能比的上禁卫军的速度。继续搜！
　　她身着素服，往日的金簪步摇已取下。一张冷厉艳丽的脸阴霾在废弃殿宇的黑暗里，燕达欲张口，燕姝斜睨了一眼，他微微颔首，骨鲠在喉。

　　天德殿内已是满眼煞白，朱珲骢的梓宫搁置在殿中间，烛火如白夜，万籁俱寂。
　　燕姝摒退他人，独留自己在殿内。
　　她拿着酒杯先是往空中一敬
　　：这杯敬你，朱珲骢
　　又倒一杯，一饮而尽
　　：这杯敬……死了的……燕姝！
　　“碰”的一声，她将酒壶狠狠的砸到梓宫之上，酒液倾溅至梓宫倾流直下，酒杯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外的小内侍听到声响，慌忙的跑进来。
　　“出去！“声音冰寒渗人
　　小内侍打了个激灵，头也不敢抬的，立马关门，哆哆嗦嗦的退出内殿。
　　燕姝胸口微微起伏，围着梓宫左右慢慢的来回踱步。
　　：初次见你，你就是我选的要嫁的人。燕与崔，共天下。不以燕为皇后，必以燕为宰相。吾少好百家之言，身为四代之史，自开辟以来，未有爵位蝉联，文才相继如燕氏之盛。前朝覆灭燕家仍屹立不衰，为助你荡寇夺权，拥你君临天下，荣与共，生死永相随。凤冠霞披，十里红妆，你承诺大武只此一人。
　　一口气说完，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她上前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饮毕
　　突然双眼阴凄凄，似利剑，猛的死死的盯着梓宫，愤怒与仇恨阴森可怖。渐渐语速变快，字字珠玑。
　　：城池失守，敌军入城如狼似虎，诸般暴行，罄竹难书。为你！阿爹战死疆场，母亲随之而去。
　　为你，身怀六甲，奔赴前线，痛失我儿。为你！任敌军羞辱！
　　：制衡燕家，纵崔氏一族。哥哥、裎胤皆因崔家被陷谋反，你枉顾事实，袒护崔家，屠尽燕氏满门！置我于冷宫数载。崔家害我辱我伤我，你听之任之。往日种种，无不悔之、恨之。
　　只要有你在一日，痛彻骨髓，生！不！如！死！
　　燕姝每一字仿佛是从深渊中咆哮而出，她内心的疯狂绝望混杂着咸涩的液体，宣泄而出。
　　微风扫过内殿，殿内的蜡烛闪了闪。
　　回忆里，后花园里，朱珲骢搂着崔白榆亲昵无间的打情骂俏，看到燕姝两个人具是脸色一寒。朱珲骢眼底的不耐烦与厌恶的看着燕姝，燕姝面如寒霜。
　　皇后若是无事，就呆在该待的地方。莫要伤了宛妃。
　　朱珲骢拿着长剑，毫不犹豫的直插哥哥燕奎心脏。燕奎嘴里噙着笑看着燕姝倒在血泊中。
　　燕姝跪在榻前，眼睁睁的看着朱珲骢与崔白榆在床上翻云覆雨
　　朱珲骢领着崔白榆到长乐宫里，嘲讽的看着燕姝，下旨收回皇后玉玺
　　冷宫里崔家派人下魅药逼自己就范……
　　……
　　……
　　往事不堪回首
　　燕姝终于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沉沉的跪倒在地。她的眼因哭的太多，逐渐染疾，此刻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忽然，从暗处走来一人。
　　燕姝也没有回头，只道：你来了。
　　那人慢慢蹲下身体，从背后轻轻的搂住燕姝。头靠在燕姝的颈肩，安抚着她说
　　：阿姝，莫再怕
　　燕姝温柔一笑，慢慢转过头，回看眼前的蔡绍明。
　　蔡绍明搂住燕姝开始在燕姝颈项间轻吻。燕姝轻颤，开始愤怒起伏不定的情绪开始被这轻吻渐渐平抚。她双手搂过蔡绍明的脖子，用嘴迎了上去。蔡绍明身子微微一僵，情难自己，呼吸也渐渐紊乱，吻着眼前的燕姝越来越重，似是要把她揉碎，身入谷底。
　　阿姝 阿姝
　　一声声的轻声呢喃，蔡绍明的鼻息吹在燕姝的脸颊，引得燕姝一阵阵战栗。他的手突然搭向燕姝的腰际，温暖而有诱惑。
　　燕姝被吻的头晕目眩，神志不明，只知道眼前是蔡绍明。
　　下一秒，蔡绍明离开了燕姝的唇，含住她的耳垂，燕姝瘫倒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身上的衣服已褪至腰间，□□半露。此时的她脸色潮红，媚眼如丝，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妩媚娇柔，蔡绍明心跳加速，血液沸腾，欲望在胸口燃烧……
　　终于倒地情难自已，渐渐喘息声、□□声传来……

　　朱裎宪一身缟素站在殿外，苍白的脸忽然潮红。胸口处起伏不定。单薄的身板，如竹竿般撑着，像是风一吹就要随风而去了。那双眼睛倒是如寒潭般，隐晦难懂。
　　他淡漠的吩咐道：都下去。
　　内侍纷纷退下，他站在殿外好一会儿，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里。

　　通往临安的管道上，路边落叶渐黄，沿途不间断的挂起来白幡。
　　肃王谢相离与王妃楼玉沅正在坐马车里，谢相离闭着眼睛休息。
　　楼玉沅坐在马车里，眼神哀伤，看着闭着眼睛的谢相离她终是忍不住开口
　　：你为何…？
　　后面的话，楼玉沅难以启齿
　　谢相离沉默片刻，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楼玉沅。虽已中年，楼玉沅仍旧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气若幽兰，眼眸好似秋水般明澈，我见犹怜。
　　：圆了你的心愿
　　楼玉沅没想到谢相离会这么回她。她有些局促
　　：我，我没有……
　　：入京之后，遇事需格外小心。等这头完事，你我早日回汉城。
　　楼玉沅不语

　　禁卫军素来只得令于皇帝。
　　临安城内，这几日城内突然出现了很多禁卫军。百姓似是感受到城内的紧张，随着禁卫军越来越多，临安城门关闭，大家心有揣测，但也不敢造次，索性就闭门不出。街头巷尾甚是落寞。
　　临安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
　　朱裎威抱着手臂靠着床榻，越来越多的嘈杂之声传来。
　　武元帝驾崩的当天他混在内侍队伍里出了王宫。但随之而来王宫大门紧闭，临安城各城门只进不出的命令速度也令他始料未及。也没有想到燕后的心思如此缜密。
　　在客栈里已是三日，远处的嘈杂之声渐渐逼近，密诏进城，临安无人相助，如何出城？如何回边疆？正在思虑间
　　“笃笃笃”
　　叩门声
　　朱裎威戒备走到门后，压着嗓子沉声问
　　：谁？
　　：客官，这边房银到期，是否续房？
　　店小二门外弯着腰，候着身子问
　　房门打开，朱裎威已背好行囊
　　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话：不用
　　店小二背后撅了撅嘴：怪人
　　：最近临安城内似有大事，客官可得小心呐
　　小二补充道

　　离朱珲骢大葬还有四日，临安城目前只进不出，眼下出城太过招摇。如果要出城并且往西走……
　　城门申时已落钥。
　　夜里，城内宵禁，街头巷尾已是空无一人。
　　朱裎威穿着夜服，藏匿在肃王于临安的别院。
　　肃王与王妃从汉城第四日便达临安，此刻在别院休憩。
　　别院是肃王谢相离还是王爷时期置办的，刚置办好，便得令去守汉城，留有几名在此打理内府的人，别院就开始闲置但不做他用。偶尔朝中重大事宜王侯需回京，就做歇脚之处。
　　别院不大，亭台楼阁不多，肃王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别院的教练场倒是宽敞配置齐全。
　　此时，谢相离正在教练场挑选兵器。
　　架子上摆放着刀、剑、枪、弓，他挑了把枪在手上掂了掂，自言自语道
　　：这枪是要生锈了……
　　皓月当空，星辰如光
　　谢相离拿起枪自用力夜空中一划，枪声长鸣，紧接着他将枪向空中掷去，随即在空中连翻翻身，枪自落下，他便单腿立地，另一只腿勾住枪兵，再是一个抬脚，枪稳稳的立在手中。再单手将枪横行于胸前，双手握住枪柄，开始旋转，速度如雷风之快，他一个马步弯腰曲背，枪自后背旋转至身前。
　　突然！
　　朱裎威持剑自房顶轻功之下，剑直击谢相离，谢相离凌厉的一眯，拿枪将剑一打，朱裎威一个反转，绕到谢相离身后，想从身后挟持谢相离。谢相离蓦地一个转身，一掌劈过去，朱裎威一个侧身。他立马抓住谢相离手臂，一个超甜翻，连带着谢相离跟着翻，两个人打的越来越烈，谢相离丝毫没有退让，朱裎威也是越激越勇…..
　　：王爷！
　　茶杯碎地，楼玉沅惊恐的手足无措
　　谢相离眼眸一闪，微蹙眉头。朱裎威乘机加大腕力直逼谢相离。刚才过招，谢相离招招狠辣，丝毫不让，但是他见到此女却是失了心神。
　　朱裎威放弃与谢相离继续纠缠，一个转身，持剑到楼玉沅身侧，利索的扼住楼玉沅的脖子，谢相离慌的一个顿住呵斥道
　　：放手！
　　楼玉沅的喉咙已被朱裎威扼的死死的，她有些透不过气。谢相离看着她微微胀红的脸，心里七上八下：放手！
　　朱裎威摸清眼前之人没有武功，稍稍松了一下手。楼玉沅得空猛的开始咳嗽。
　　谢相离见他松手不免放下心来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