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孤行》嘟嘟灵

9、合作

　　若是之前的公主，恐怕就又要被他这一句“可后悔了”问得赌气自闭。
　　可现在的公主，却是比旁人多了十年经历。
　　嘲讽不嘲讽的，并不要紧。
　　陈慕安虽然是知晓上一世的事儿，可她并不因此而托大，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她知晓自己并不算有多聪明，所以她也愿意为了将来委屈求个全。
　　何况在她看来，若是最后能达成目的，便也算不得是什么讨好，那得叫手段。
　　陈慕安站起身，走至离裴逸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敛衽一礼，肃容说道：“先生，国家之事易可容易？覆水不收。今日请来先生，是另有要事相商。”
　　话虽如此讲，陈慕安心中却有些惊讶，看裴逸口气，竟不似往日，像是在说若她意愿改变，他仍可相帮于她。
　　“公主请讲。”裴逸神色淡淡。
　　“我虽奉旨出嫁，可眼下有人意欲早日将我奉给那匈奴单于，还请先生帮上一帮。”
　　陈慕安想，裴逸这个人，做少师的时候素来温和，凡学生们有事相求他都是能帮就帮，是嘴硬心软的典范，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能为她所用就是好的。
　　裴逸低头看她，道：“既你已决意和亲，何必在意这一时长短。”
　　昨天的筵席，方氏子弟也有去的，回来后便讲与了相熟的众人听，他师从方延章，虽辈分大，可年岁并不大，故此与方氏子弟中很是有交好的几人，所以也听到了公主因为赶路过快在筵席上大闹一场的事。
　　“先生，默尔克单于已年老。”陈慕安轻轻说。
　　“默尔克单于年近五十，还有那匈奴子承父妻，公主应当早便知晓。”裴逸盯着陈慕安，神情难测。
　　默尔克单于一死，陈慕安难免遵从匈奴风俗，再嫁与单于之子。庶母变妻，这个小公主，如何能接受此事。
　　“先生果然知我意。”陈慕安眉目冷凝，“若是平时，我自不必拖延这一时半会儿，只是先生可知，现下那默尔克单于已重病在床？”
　　裴逸的眉稍稍一挑，反问道：“公主如何知晓此事？”
　　陈慕安一笑，道：“我自有消息来源。”
　　裴逸沉默片刻，又道：“若默尔克单于重病，公主是想晚些去，直接嫁给新任单于？”
　　“那右贤王似有反意。”
　　这才是关键所在。裴逸这么聪明，一定能领会到。
　　裴逸略作思索，道：“如此，恐怕默尔克单于病逝后，匈奴内部有一场大乱。”
　　“若朝廷把握好时机出兵，说不准便可压制匈奴，这一场功劳，便送予先生你，可好？”陈慕安扬首看着眼前人。
　　裴逸平淡的看着她：“先不论公主说的这些是否为真，就算为真，公主为何认为我会帮你且能帮你？”
　　陈慕安一凛，早预备他要如此问。
　　之前他问她是否需要换个人和亲，那是凭他清流文人的身份，再加上方大儒以往名号，稍运作一番，换个贵女去也是可以的。
　　若是偷梁换柱，那更是不必说，以裴逸的缜密手段，就是冒些风险，也不至于如何。
　　可若是劝朝廷出兵，眼下的裴逸只是少师一职，并没有日后的权势滔天。他时时刻刻教导太子，行的是文职，从何知晓默尔克单于病重，右贤王会谋反？他不能如她一般，也只说一句自有消息来源，便可让朝廷与陛下相信。
　　且裴逸与她，只略略有些师生名分，素日交流也并不算多。若要人帮，那自身也得有被帮的价值，可她如今要去和亲，从此在这华朝也只不过是人的名树的影，算得上一个摆设名号罢了。
　　“我如今所图，仅是求先生帮我拖延行程。待日后到了漠北，我便可传消息于先生，到时先生白赚大功一件。或先生更进取些，也可现在就派人去漠北取情报来，献于朝廷，也是无上功绩。”
　　“先生有经世之才，自然是愿建功立业的，可对？”陈慕安略一停顿，又道，“至于细处，你我还需细细谋划，我这里有两位通晓军事的人才，近日便可奉于先生。无论如何，先生都并不吃亏。”
　　若有军中将领支持，趁火打劫匈奴一事就便宜许多。
　　听了这些话，裴逸并无喜色，盯着陈慕安看了一通，叹：“你与往日大不相同。”
　　陈慕安面无表情道：“人总会成长。”
　　“为何执意要去和亲？你既已知战事将起，恐难全你性命。”
　　陈慕安轻蔑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刚劝得裴逸首肯，那边就有圣旨传来。
　　因是快马传旨，与先前步行带辎重行进不同，所以多半日的功夫圣旨就传过来了。
　　两人与行宫中侍女侍卫们一同出去，跪了听旨。
　　传旨人走后，一旁的裴逸少见的冲陈慕安露出一个笑容。
　　“公主真是平白送我一场大造化。”
　　旨意中呵斥了正副二使，又对公主多加安慰，已然是允许放慢行程。
　　陈慕安面上都带出几分恍惚，觉得自己白为裴逸做嫁衣，省了他费力，心中就后悔方才和他说要送两个将才给他的事。
　　裴逸收了笑，看着远处夕阳的余晖，道：“默尔克单于一事，我会现在就派人去漠北查，至于别的，还要再行商榷。”
　　陈慕安点头，若裴逸肯合作之后的事，真是再好不过。看到他这般寥落，她轻声道：“方大儒既已仙去，先生还请节哀顺变。”
　　裴逸回过头，看着陈慕安，什么话都没有说，一挥衣袖，离去了。
　　翌日，正副二使联袂到了行宫，姿态颇低的向陈慕安请罪。
　　副使是被李正使拉来的，昨日闻听圣旨旨意，脸上就青红皂白什么色都有，觉得十分丢人。
　　还是李正使长叹一声，带着他主动向公主赔罪。
　　看着在殿中俯身作揖的两个人，陈慕安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就是权势，皇后比她有权势，他们便听皇后的，皇上比皇后有权势，他们便遵从圣意，前来示好。
　　这次只不过是狐假虎威，她的威势就如水中花镜中月，虚无缥缈，随时有可能消散。
　　要一点一点的将权势夺来，巩固，成那无上高位。
　　她摆出一副端庄亲切的样子，过去搀扶起二人：“大人们何必如此，你们在其位谋其政，自有各种考量，是吾不愿这般匆匆离去罢了，倒是教大人难做了。”
　　李正使笑应两句，直言先前做事有欠考量，今后沿途，公主若有需要，尽管吩咐，陈慕安也与之周旋谈笑一二，二人便告退了。
　　下午，陈慕安派浮春出宫去请卫衡来，顺道再将一封以特制火漆封口的信送至邮驿。
　　卫衡很快就来了，只是身后还带了两个侍女。
　　陈慕安很疑惑的看着卫衡，卫衡平时并没有带侍女的习惯，这次随她出行，更是匆匆一人而来，连心腹何焐都是后来才跟上队伍的。
　　卫衡看着陈慕安呆呆的样子，不由得曲起手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好让她开窍。
　　“想什么呢，这是先前你要的侍女。”
　　陈慕安揉揉额头，道：“不是说不要引人注目吗？这般大咧咧送来，有心人必定知晓了。”
　　前时虽买下芸娘、张阿婆等四名官奴，但第二天就将四人打发到庄子上去，若不细细追查，从表面上来看，只不过算是公主一时善心大发，买下那老妪小童以免他们受苦。
　　“慕安，我想过了，本来是想让她俩以卖身葬父为由拦你车架，然后你就顺理成章的收了她们。”
　　卫衡绕着侍女转了两步，道：“昨日圣旨我也有所听闻，既陛下心中仍是挂念你的，那起子小人就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作祟，索性便将这侍女们大大方方送来，震慑宵小。”
　　陈慕安听了，皱着的眉微微松开，道：“如此也好。”
　　卫衡指着青衫圆脸的女子介绍：“这是阿珍，通晓武术，打三五个壮汉不在话下。”又指着鹅蛋脸的女子说：“这是阿兰，略懂些武艺，这方面不如阿兰，但是却通药理，有她在身旁，你再不用担心有小人下药了。”
　　“二人皆身世清白，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寻来的，你自可放心使用。”
　　卫衡话音一落，二人就对着陈慕安行了一礼，算是认主。
　　陈慕安对二人细细打量一番，见皆目光清正，身手稳健，阿珍生就一副笑模样，阿兰一时半会而看不出脾性，单看起来也是极稳重的。
　　陈慕安很是高兴，唤来青芜领二女下去，又谢了卫衡一番。
　　眼下她正缺人手，二人到来倒使得她和外面的联系便宜许多。
　　且攘外必先安内，若身边人皆忠心可靠，那她便可将力气和心思都用于对付外面人。
　　看着青芜离去的背影，卫衡若有所思：“先前昏睡散一事，你处理干净了？”
　　陈慕安颔首道：“是。我放了迎夏，留了浮春。这青芜，原是二等侍女，自昏睡散一事起，我便有意逐渐从二等侍女中挑一两个上来的。”
　　“这青芜年纪不大，看着倒稳重。”
　　“也算自小跟在我身边，只是情分比不得浮春她们。不过也都无妨，不行再换就是了。”
　　卫衡又叮嘱：“总之万不能让手下人再害了你。”
　　陈慕安笑他这婆妈样儿，惹得卫衡恼了一回。
　　虽然有些气陈慕安的调笑，有一事卫衡却还是得再同陈慕安商量。

　　又是鸽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