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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来了 ...

  •   都城,玖章宫。
      御史正捧着一封奏疏激情澎湃的读着,正是雷太守昨日派人快马加急送来的。
      有些官职边缘又性情迟钝的臣子,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公主前些日子就被朝中秘密安排出嫁匈奴了。
      而早已知晓此事的臣子们,听了雷太守对送亲团阴奉阳违昼夜赶路行为的指控,也心中犹豫,盘算着眼前局势,不知该对此事发表何等看法。
      要大部分臣子们来说,堂堂公主和亲,出嫁这事真是做得鬼鬼祟祟,实在是不上台面。也不知到底是谁的主意。
      就算他们支持和亲,可也不代表要这般上赶着将公主送出去呀!
      照他们的想法,风光大嫁,仪仗一溜烟的铺开,这和亲路上给那沿路城池看看国家的实力和排场才好,到了匈奴那边,也能威慑他们,让他们知道华朝可不是好欺负的。
      再者,若给足了公主颜面,公主心中总会感恩,多帮两族沟通,这才是真正的好事。
      唉,毕竟还是建朝时间短,不体面啊!
      臣子不好开口,就拿眼偷偷去瞅龙椅上的建元帝,想参考下公主亲父的想法。
      建元帝不发一言的听着御史的诵读,手上拆开今早刚与雷平奏疏一同送来的信件,抽出来默读了。
      公主在信中说,虽才出发几日,但一路风景枯寂,漫漫长路只有她一人前行,常回忆起往日种种,想起父皇母后的音容笑貌,家人一桌吃饭的其乐融融,想起父皇对年幼的她的拳拳爱护,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了她……
      每当想起这些,就觉得心中酸涩。可转念一想,父皇母后阿弟恐怕也挂念辗转,又觉自个儿不孝,不能常奉于双亲膝下,还累得父母担忧。
      此路虽必成行,但不想进程如此之快,离去日倒是一天天的逼近,心里愈发酸痛难忍。
      若是可以,还请父皇允准,让儿臣在婚期允许的范围内,在沿路城池多留几日,好将故土模样,家国风光牢记心中,来日去了那异乡,也好留个念想。
      看完这信,建元帝感同身受了一把女儿的心酸,想起了曾经与女儿共度的时光。慕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生的软软糯糯,那时他还不是皇帝,不像现在这般规矩多,就如民间父女般,亲近和睦。
      待到慕安三岁,他打下这般赫赫江山,成了皇帝,孩子还是只有慕安一个,就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了慕安。
      等到后来有了嫡子昭明,难免分了些宠爱给他,可慕安也大些了,也懂事,从不与弟弟争抢。
      再后来孩子更多了,可他最疼爱的,还是慕安。
      这次和亲,建元帝虽作为一国之君,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选择。那匈奴指名点姓要亲生公主,国库不丰,禁不起打仗,只能是用真公主来展现一下诚意。
      前儿将公主悄悄送出的事儿,他知道,是皇后下的令,可这事儿,他也知道,但始终是没阻拦。皇后是慕安亲母,她为了家国大事都能狠得下心,他这做君王的,又如何父母情长。
      终究是有些对不住慕安的。
      建元帝幽幽叹了口气,下面有眼色的朝臣立马上奏,说送亲团的正副使不知分寸,有谄媚匈奴之嫌,请求陛下严罚他们。
      秦国公也站了出来,说匆忙赶路,难立鸾扇,有失朝廷脸面,请求恢复仪仗。
      郑国公也上奏,却是为送亲团求情,只说他们也是怕路有意外,想尽快将此事办好,并非是对公主和朝廷不敬。
      建元帝听着,还沉浸在公主的信中,心酸得无法自拔,便让拟了旨意,呵斥一通正副使,又命规整仪制,沿路城池为公主风光送嫁。
      冯翊郡行宫。
      陈慕安在窗前,看着那枯枝,看太阳一步一步升起,又渐渐落下,冷风吹来一阵又一阵。
      她想,她是等不到裴逸了。
      她正准备离去,却看到青芜从园中转角处走来。
      陈慕安顿住脚步,就看到青芜身后那人衣袂飘飘,渐渐走近了。
      她深呼吸一口,整整衣裙,去了正堂坐下。
      很快青芜进殿禀告:“殿下,裴少师到了。”
      陈慕安于座上一点头,青芜就将裴逸请进,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中,只余二人。
      “公主,可是后悔了?”
      竟是这样一句话,陈慕安听他口吻,不像是先前那个只管教书的先生,倒是有几分后世裴丞相的辛辣与讽刺。
      陈慕安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在匈奴使者求亲后,满朝都议论纷纷。
      那时,她初听闻此事,如遭雷劈。就这么恍惚着回到自己宫中,想不明白,又去御花园中散步,可听到的看到的却是侍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避之不及的惶惶目光。
      侍女太监们的消息向来灵通,感觉也是一等一的敏锐,那时候她就知道,和亲一事大概是板上钉钉了。
      她又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宫中,遣退宫人,独处了一日一夜,不吃不喝,可还是想不明白。
      她想到了素来温雅善于解惑的裴少师,心中忽然又充满希望,好像问了他就能得解决之法一样。
      她巴巴地赶去找裴少师,裴少师刚教完诸公子课,还未离开启学堂。
      裴少师一个人待在堂中,正往红木案几上摆了琴。
      银丝炭火烘得屋内暖洋洋的,让人头脑发昏,窗缝微微开着,吹来一丝清凉气。
      看到她来,裴少师眼都未抬,只继续摆弄着琴,又伸了修长的手指浅浅抚弄,发出清脆不成调的声音。
      “先生,可否为学生讲一讲眼下之困。”她的声音发着抖。
      “公主既来,不就是心中有数了吗?”裴少师的手下流出了一曲清越悠扬的《潇湘水云》。
      “先生素有高见,不妨一讲。”陈慕安已是全身在发抖,眼眶也红了。
      一滴泪掉到地板上,洇湿了纹络。
      裴少师手一抖,那曲子也忽然错了一个调。
      他垂眸不语,手上终于停了指法,只虚虚落在琴弦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公主推脱不得。”
      陈慕安更加恍惚了,看着心悦之人对自己说你应当去嫁旁人,虽然她从未表明过此意。但就裴逸这句话,便也知道他对她并无意。
      “原是如此,享了这百姓禄米。公主之责也应力担。”她喃喃重复。
      “多谢先生指点。”
      她再说不出什么,只觉天地间无甚可恋,返身奔了出去。
      而身后的启学堂,又有琴音传出,流畅婉转。
      后来陈慕安闭门不出多日,只在除夕宫宴上露了个面。
      她心中不快,满目堂众,无一可亲之人,喝下两杯酒,就双颊飞红,有些醉意,索性拿了壶酒,溜出殿去,去回廊处看星。
      繁星满夜,真是好,她还不如当颗星星,孤零零的挂着,也就不必有这许多烦丝。她一边这么想,一边咕嘟咕嘟的灌自己酒。
      有脚步声传来,她不耐的回头去看,想看是谁扰她清净。
      却看到裴少师已站在近处。他身形颀长,很是遮挡了些廊下宫灯的萤光。
      他的眼神深邃,一双凤眼似笑非笑,那衣衫严严实实的穿在他身上,可却更显出那挺拔身姿。
      真是好看啊,她在心中犯傻。
      可他并不爱她,而且以后她也不会再看见他了,她想起这事,又心中悲伤。
      “先生,有何指教?”她露出一个笑脸儿,又顺势就想坐在廊下栏杆上。可不想吃酒太多,又踩着了脚下的酒壶,身体一晃,就要朝后仰倒。
      裴逸一步上前,将她拦腰扶起,陈慕安晕晕乎乎,脸就撞进裴逸胸膛。那胸膛颇硬,把她眼泪都撞得溢出来了。
      她抬头看,裴逸的俊脸就离得那么近,那喉结又微动。
      陈慕安的心滴溜溜转,所有的不痛快又涌上来。
      突然,她踮起脚,就嘬了裴逸的脸一口。
      大好男儿在前,不亲白不亲。
      现下好了,大家一起不痛快。
      然后就看到裴逸微微瞪大了眼,将她放开,可她摇摇晃晃又要摔倒,无奈的又扶回来,又板着脸将她放在栏杆上,让她抱着柱子坐稳。
      她嘻嘻一笑,看着裴逸。
      裴逸侧过脸,好一会儿才转回来。
      “你……”他叹口气。
      “我怎么啦,先生~”她拖着音问他,更是想,她虽然是有些醉了,可心里却清醒着呢!
      裴逸看她还能好好说话,像是还存着些理智,还能沟通,就道:“你若是不想去那漠北,此事还有商量余地,册封个贵女,或者偷梁换柱,都是可行的。”
      她摇头晃脑的听裴逸说了这几句话,轻轻一笑。
      “不啦,先生,我要去那沙漠里,开出花儿来。”
      裴逸敛了所有表情,问:“你确定?”
      她晃一晃腿,看了看星,又将目光移至裴逸脸上,露出一丝伤悲,道:“此地多情,我想换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已没有人对她善意,她想逃离了。
      裴逸看着她,道:“我往公主宫中送去一些东西,还请公主收下。”
      她垂下眼帘,避开裴逸的直视。
      裴逸笑一声,掸了掸衣袍,离去了。

      所以现在,裴逸问她,那日是不是喝多了一时意气,现在酒醒了后悔,又在这冯翊郡召他来,想让他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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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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