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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收服侍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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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安缓缓道:“书呢,随便你卖,卖给谁都成,只务必要打出名气,好让那些世家子知晓,此处有这般好东西。”
“要卖的故作玄虚,卖的吊人胃口,钱掌柜是生意人,这些手段比我清楚。”
“只一条,那册《兵集》,若有人来买,不卖给他,且让他们等着。”
钱怀听出陈慕安在做饵,却不知道要钓何人,只是此事于他不算有妨碍,便恭敬欣喜的应了。
陈慕安也颔首,给钱怀画了个饼,说日后还有好生意要与他做。
两个人留下日后的联络方式,钱怀便满脸笑容的将陈慕安送出。
在外等着的卫衡一看,便知道事成了。
两人出外去,又逛了两家店铺,天已渐夜,便由何焐驱车,送陈慕安回了行宫。
卫衡自与送亲团一处,另有下榻之所。
至于买的那四名官奴,自有力士押送。
副使派的眼线回去,禀报下午公主逛了好些铺子,心软买了几个官奴,别的倒是未见异常。
副使摸着下巴,挥挥手让眼线退下了,只要公主别想着跑就行。上头的命令应该也会很快就下来,到时再看怎么说。
一回行宫,迎夏与浮春就迎上前来,陈慕安今日逛得有些乏累,便由着她们伺候沐浴。
热气腾腾的水上飘洒着梅花瓣,几滴精油洒进水中,整个浴室就弥漫起一股清甜的芳香。
侍女们被挥退,陈慕安在浴桶中泡着发了会儿呆,一头秀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更衬得那肤白如玉。
陈慕安轻轻用手背抚了抚自己的脸,忽然闭上眼扎进水中,直到不能呼吸才浮出来。
沐浴后,便到了用膳时分。
膳食很精致,咕嘟嘟的羊肉锅搭着青玉透白的冬瓜条,再炒一盘鲜美的菌菇,一盘红润鲜亮的烧鹅,一盆珍珠翡翠汤,零零总总共十六个菜。
陈慕安并没有什么食欲,随意用了两筷就放了箸,示意侍女撤下去,又让人去叫官奴中的那个女娘来。
旁人皆已退下,只有浮春和迎夏踟蹰在此处,没有抬脚出去的意思。
陈慕安抬眼看她们,二人直接就跪了下去,浮春哽咽哭道:“殿下,我知错了,我不该听旁人的话来害您,不该擅自做主替您选择。这些时日我日日反思,良心难安,我愧对殿下厚恩,求殿下罚我吧!”
这几日来,陈慕安没有正眼瞧过她们,也不曾再与她们开口聊些闲趣,把她们权当空气看待,她们虽正常服侍着,可却心中一日比一日冷。
“曾经我确实很伤心。”陈慕安淡淡的说。是曾经,所以现在不难过了。
“殿下……您就罚我吧!”浮春听了这话,想起旧日公主待她的好,公主的笑颜,又想到现在公主冷淡的模样,心中实在难过,跪伏于地只求受罚。
“浮春,为什么要哭呢?哭有什么用?”陈慕安喃喃道,像是在问浮春,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白日那般哭着做戏,哭着求饶?
在真正的大事面前,哭是没有用的。甚至你的哭声,都传不到旁人耳朵中。
她有想过只要她们坦白就原谅,也想过将她们丢到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见心静,可当浮春真的在面前请罪时,她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罢了,浮春,仅此一次。若再有下一次,我再不会手软了。”
虽然笨了些,当初下药时还知道为她哭上一哭,也算可用吧。
至于迎夏……
“迎夏,你又做何想呢?”陈慕安问。
迎夏方才一直跪伏于地,此时直起腰身,垂首看着前方地板,答道:“宫规如此,不得不为。”
相当坦率,并不为自己求情。
“既如此,你便留在这行宫罢。”宫规什么的多的是,若条条都要遵守,那她将来又要如何做事。若是母后再下一条毒杀令让迎夏来做,她岂不是小命不保?
既不能为她所用,那留在此地,保住一条性命,也算不枉迎夏服侍她一场。
迎夏面色白了一白,没有吭声,恭敬的行了个大礼,退下了。
浮春面露悲戚,没有求情。
廊下,青芜早已领了女娘来,见殿中公主正忙,便在此处等候。
那女娘静静站着,又看到有一侍女自殿中踉跄而出,心中便紧了一紧,更打起了几分精神,跟着青芜进殿中去了。
进了殿中,也不敢东张西望,只低垂着头,见得大理石面的地砖上,铺了花色繁复的毛毡,眼角瞥到的栋梁,描金画彩,又有袅袅清香传来,管中窥豹,已是气派非常。
按照领她来的侍女教的,行了跪拜礼,就听到上首传来一清冷女声:“抬起头来。”
是今日的贵人!
她抬起头,就见前方檀木罗汉床上正端坐着一个美人,天香国色,矜贵淑仪,一时间就有些晃神。
先前那贵人带着帷帽,只能见得身段窈窕,衣着富贵。此时再见,不想帷帽下竟有如此容颜。
许是她一直盯着看得缘故,贵人皱了皱眉。
她便反应过来:“贵人恕罪,奴婢名唤芸娘。”
陈慕安颔首,让她将自身并其他三人情况略略讲来。
芸娘说,本家姓罗,原来家中略有些钱权,因亲族犯错,一家人都被没入贱籍。识字、算数都是从前受的教养,家中庶务,母亲教过,也算略略懂得。带来的那个女童,已有九岁,叫罗芳,是她族妹。
陈慕安问道:“既是你族妹,为何那时不出言,求吾让一并带走?”
芸娘叹息:“奴想随婆婆而去,只是因为她年已老迈,实不能照顾自身。阿芳虽幼,眼看也可自立了,做官奴虽苦,却也并非无路可活。此一事,并不能强求。”
陈慕安点点头,心中微赞。
芸娘又说那婆婆人称张阿婆,在官奴中颇具善名,原先常照顾如她这般的弱女瘦童。剩下那个男童,八岁,叫周昌,常受阿婆与她照顾,也是相熟的。
四人都是罪人家眷,他们既做了这官奴,前尘往事都不必再提,只求往后人生能有个安慰日子。
陈慕安看这女子也算得上是重情情义,又能识字,确实可用,便叫芸娘今后在外行事,为她传递搜罗一些消息。
至于其余三人,陈慕安便将他们安排在冯翊郡城边的一个庄子上,她是公主,这些地方自不会缺。
又说若芸娘差事办得好,自可得见。
芸娘有些犹豫,她是个机灵人,方才在路上看这宫宇气派,又从陈慕安的自称中揣测到她身份高贵,她身份低微,若贵人有命,自是不能不从的。
又想到周昌和罗芳年岁不小,在阿婆身边,也可侍奉左右,便咬咬牙答应了。
陈慕安十分满意,又教了芸娘一些要紧之事,再让芸娘回去与三人告别一番。
自始至终,浮春都在此侍奉着,未曾像前几日一般被驱离。
陈慕安站起身,看了浮春一眼,走向内室。
这一眼看得浮春心头一惊,公主的另一面,从今天开始,再不对她遮掩。
浮春想,她再不会做出背叛公主的事来,就算公主有什么筹谋,她也要跟着走下去!
进了内室,陈慕安拿出花梨木箱中的木刻,一个笑脸玩偶,看了会儿,又压到枕下,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刚送走芸娘四人,卫衡就来拜见,又带来一个消息“方氏延章三日前过身了”。
方氏一族诗书传家,底蕴深厚,自前朝起就有人中进士,进翰林,官至宰辅。到了当家家主的上一代,更是有一家五子四进士的佳话。
其中文章做得最好、学问最深的就数第三子方延章了。
方延章年少时文章就屡得前朝梁怀帝夸赞,更受文人追捧。梁怀帝惜才,甚至将自己的爱女乐昌公主下嫁,可见方延章才名之盛。
方延章年岁渐长,学识文章又愈发通达干练,渐渐便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儒。
待到本朝时,朝廷也曾想聘方延章为太师,只是方延章以身体不好为由推拒了,后来又推举自己的弟子裴逸任了少师一职。
卫衡曾在宫中读过书,听过裴逸教课,因此算得上是方延章的徒孙,此时难免有些伤怀。
陈慕安却顾不上感伤。
果真如前世一般,方延章在她和亲这一年的正月十六因病离世了。
她要见的人,终在此地。
陈慕安让人备了奠仪,因自身待嫁,不便出席丧事,便让卫衡一同带了去。
临走前,又让浮春捧着一个匣子跟着去,教到时奉给指定之人。
裴逸……裴少师……裴丞相……
他会来吗?
陈慕安有些拿不准。
前世与裴逸相识十三年,她都自觉没将这个人看透十之一二。当然,十三年时间也不算太长,之所以没能更长是因为她挂了。
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与阿弟一同读书,然后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裴少师。
满座的儿郎,只有裴逸最出众。他只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就光风霁月,清隽无双。
当他开口诵读文章时,就有星辉耀耀,尽披其身,有泉水泠泠,玉山巍巍。
但裴少师的性格很冷,明明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从不与他们一同说笑。除了讲书授课,他并不会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同窗们背后都说他性格孤僻,可陈慕安不觉得如此。
她觉得裴少师讲课耐心细致,虽然话少了些,但却是个顶好的人。
唔,也是极美的人。
只是和亲一事起,她跌跌撞撞去寻他,他却冷冷的对她讲,应当去和亲,她便凉了心。
再然后,她要归朝,他却在朝堂上书阻拦;她要摄政大权,他百般阻挠;她要收拢人才,他却屡次出手争夺……
无情毒辣诡计多端善于伪装,便是她对这位裴丞相的全部评价。
少时的三年,她见到的,只不过是裴逸教书授课的一面。再往后的十年,种种争权夺利,针锋相对,那才是真正的裴丞相。
既已知他真正脾性,这样的裴逸,今时今日,可还会为她这个无能的公主所动?
陈慕安不知道,她只坐在雕花窗棂前,静静看着那窗外枯枝,等待着东风起。
修改更新了,么么哒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收服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