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渡》七柒真的不吃酒

3、冷面未觉杨柳风

　　夜间，南戈屋内灯影逐渐暗淡。他坐在桌边，手指走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很快窗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地猫叫声。
　　南戈微微撇过头去，来了。
　　他起身急促地走到窗边，推开窗。便是见到一只黑猫在那儿悠闲自得地梳理着毛发。见他打开窗，炸毛般跳开来露出了底下被红绳系着的卷纸。
　　南戈探出身，拿了过来。心中微颤，是啊符！为什么？难不成当年全家被抄时，啊符逃了出来？不，以孙桀那性格……南戈顿时否定了自己。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知晓啊符的音讯，好比自己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浮木。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南戈压着心情，关上了窗户。又走到桌边借着烛台上暗淡的光芒打开了那张纸。
　　他面色不改的读完后，将那张纸引火烧了去。心中确是实打实地激动，原来父亲还在……并在这陵城之中苟延残喘着。
　　另一侧，啊符悄悄地躲在暗处。看着不远处南戈收下了自己的来信。早在前些天，他就发现了异常特别关注了起来。
　　却不曾想到竟是孙桀带着一众人来到这陵城埋名隐姓了起来。当真是觉得这日子过于平淡了些？
　　既如此那必定会有公子。啊符敲定主意后，便派了一人进入孙桀的府邸。好在一切无风险，也成功让他派出的人接触到了大公子，并且带出了大公子安好的这一句话。
　　至于为什么不跟大公子直接见面，想必大公子也知晓了如今局势。啊符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撤退，却不想被身后人按压住了肩膀。
　　“糟糕！”
　　啊符心中一惊，怎么会？
　　“不知阁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啊符身后传来孙桀的声音，落在他的心上简直犹如恶鬼索命。
　　“！”啊符没有说话，而是僵硬着身体。
　　该死，果然还是自己疏忽了。明明自己千防百防，果然还是没有逃过孙桀的眼睛。
　　“抓走，带回。”
　　孙桀眼中晦暗不明，看来自己当年还是过于心软。没有全部绞杀啊。这才有了让这个蝼蚁钻空子的行为么？
　　不知南戈收到那封信，会是什么心情？应该是激动吧？毕竟自己的父亲没死。想到这，孙桀竟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随即又凌厉地看向啊符，“准备下去，我要亲自审问。”
　　“哈，果然你是故意让我透露给公子的……”啊符也不避讳，眼神逐渐凌厉咯起来。
　　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被抓住，只见啊符一个发力挣脱开了其中一人。随即又一个飞踢，翻转成功地挣脱开了与孙桀随行的两名暗卫。
　　哦？孙桀歪了歪头，饶有兴趣。好久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光明正大的逃走了。
　　孙桀抽出剑，向着啊符一步一步地走去。夜逐渐深沉，云忽明忽暗，随着寒光出鞘之声。发出一丝丝凌厉的剑意，剩下的也只有两人的针锋相对。
　　怎么说啊符也是大公子一手教出来的，不比当年后来居上的孙桀。
　　如今大公子手下两人又一次打了起来，这动静直接吵到正在屋里睡觉的南戈。
　　什么动静？南戈猛地惊醒，草草的穿好外衣，便从房里走了出来。
　　好在一剑结束，终究还是孙桀的剑沾了些许上风。
　　“你怎么……”
　　南戈赶来时，孙桀已经收了剑。一整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孙桀揽进怀里。
　　“没什么，就是一个不听话的人吵了夫人睡觉。稍微教训了一下。”
　　被捆住地啊符听见后，直接“呜呜”地踹了起来。表示自己的不服。夫人？什么鬼玩意儿？啊符听见后心火简直要上来了。
　　“什么声音？”南戈终归还是听到了某处不自觉的呜咽声。
　　“没什么，夫人。是只小野猫罢了。”不远处的领事抓着一只小黑猫走了过来，讨好般地笑道。“是，是奴才办事不周到。扰了家主和夫人的雅致。”
　　“自请下去领罚吧。”孙桀在南戈看不见的地方，眼眸暗了下来，声音平淡的说道。转而又对南戈笑了起来。“夫人，我们走。”
　　南戈向他身后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他只能半信半疑地转过了身离开了去。
　　孙桀则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在他们走的那一刻，啊符便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他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公子可是生气了？”孙桀搂着南戈，把玩着他的头发。
　　“呵，将军要做什么。我一个无权无位的人自不容的狡辩什么。”南戈瞥了孙桀一眼，随后用力推开孙桀。“将军还请洁身自好，注意被人嚼了舌根子。”
　　“舌根子？谁来我就剪谁。”孙桀负手而立道。
　　“我累了，还是请将军离去吧。”南戈心里苦笑一声，刚才的动静他大概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些许。
　　看来自己注定只能当个笼中雀般，依附在他人身旁……
　　孙桀见他如此，心中莫名来气。他走向前去拉过南戈。“又是这副模样，我究竟还有什么令你不满？”
　　“不满？没有什么不满。”南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将军大人能把我的禹城和我禹城子民还给我吗？”
　　孙桀沉默了。他一把甩下南戈的手，“从今日起，南公子还是在此房中好好反省一二，无我命令不得出入。”
　　“是——”在门外的领事低低的说了一声，便沉了下去。
　　南戈自然无话可说，他沉着眼睛不去看孙桀……果然，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啊。他心底苦笑一声，却不知为何嘴里突然弥漫出一股苦涩。
　　呵。
　　过了许久，房间内才逐渐传来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天将破晓，却无端的生出了一股寒意。站在枝丫上的猫头鹰一动不动的望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转了一圈飞速的抓到了猎物。很快又飞回了枝头。
　　是如死一般的沉寂再次笼罩了这个庭院。
　　南戈双目无神的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好像在这之前他就早已经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呢？
　　城墙战火纷飞，城内横尸遍野。他弟弟因保护禹城子民而死，他的父亲因为招架不周而节节败退，不知所踪。而他自己，却被绊住了脚。在别宫关着禁闭的他收到消息后有往回赶，却偏偏在那个时候，被一众不明来历的人包围。待他醒来时，他已身处在一间屋子里。被人缚住了手脚，不得动弹。
　　那个时候，南戈只觉得自己很冷很冷。他不断的挣扎着，只至手脚处淤青。后来他等来的消息是禹城易主……
　　地牢处，啊符被绑在木桩上不断地被孙桀府上的侍卫严刑拷打。他咬住牙吱声不吭，眼神狠厉地盯着那些人。又一个鞭子打下来，啊符被激得一个战栗。是让他刻骨铭心，求死不能的疼痛感。啊符低垂着头，仿佛没了气息。
　　过了很久，那群人才停了下来。
　　"这······，报告。他似乎没了气息。"
　　在外的领事一听，连忙走了进来。探了探啊符的鼻息，"快，快去禀告老爷!”
　　"是----“
　　书房内，孙桀自然是大发脾气了一通，他自然是知道南戈的脾性。即使南戈发现了端倪又如何?他依旧无可奈何，只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南戈竟会为了一个小小仆人而求于自己。
　　孙桀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起了之前一位老道士对自己说的话。
　　困于家国大义之人，必失情爱；相反之。且世间从无两全其美，你会做何选择？
　　而今天下大乱，禹城已不在。孙桀当时往回赶时，就不知晓老城主方向，而大公子则是被人打晕险些成了陵城城主的盘中餐。好在他及时赶到，最后他人在禹城起兵造反，拥护的则是一位病秧子。至少孙桀是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姓安。好在有凌淮安稳住了大局，成了控制禹城的幕后人。
　　至于为何孙桀成了他们口中的大将军，或许是入了凌淮安这老狐狸的眼了吧。等到孙桀知晓大公子的消息匆匆往别宫赶去时，南戈已奄奄一息。幸好，只是幸好。孙桀成功就下了南戈，幸好，他们还没动手······那一刻，孙桀搂着南戈，用手中一把剑杀光了所有想靠近他们两个的人。他的身上早已负重万伤，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愤怒，他怀里搂着的南戈是那么的温暖。他甚至不舍得他的大公子受伤，却偏偏在这一刻，一切化为虚无。他的大公子险些被那群贼人糟蹋······
　　孙桀其实有些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将来大公子恨他也好，他也不会有什么。
　　至少在那一刻，大公子是属于他的。孙桀搂着南戈一步一步的走向别宫的门外。身后是喷洒各处的鲜血，身前是他向往的，怎么抓也抓不住的光明。
　　从那一刻起，孙桀就下定了决心要保护他的大公子。万死不辞!
　　"报------”
　　一声通报打断了孙桀的沉思，他不悦地皱着眉头。"说。“
　　"老爷，地牢的那位······”
　　孙桀站了起来，"哦?
　　那士兵在书房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在地牢的那位似乎没了生气。“
　　忽然，那士兵眼前一黑。鲜血喷洒在门口，撕裂成一道大大的口子，映射在这黄昏之下。孙桀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的剑滴答滴答，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位身首异处地士兵。
　　"暗一，处理了。”
　　孙桀身后出现了一名暗卫，颔首抱拳"是。“
　　很快场地被清理地一干二净，除了书房门被撕扯出一道巨大的口子。管家很快安排了工匠前来修理。
　　"老爷，建议您还是去看看吧。”
　　”怎么?你也要跟我唱反调?"
　　“并非，在下只是建议老爷前去看一眼是否真实。且人在做天在看，这······"那管家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是拢了拢袖子。
　　孙桀明白了他的用意，"那便去瞧瞧。”
　　随着孙桀和管家逐渐走远，墙角正在修缮地一个伙计偷偷往他们远去地地方瞥了一眼。
　　脚步一声一声，由远变进。士兵拉下铁链子逐渐打开地牢地大门，浓重的血味弥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