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46、第四十五章

　　叶孤城在此地是为了等西门吹雪。叶孤鸿确信。因为在西门吹雪到此的第二天，叶孤鸿就从叶孤城处得知，他们将经苏杭往武当而去。
　　此处的他们，自然是指叶孤城，西门吹雪，还有叶孤鸿。在叶孤鸿再次试图开口向叶孤城辞行却又在一道冷眼下咽下话头时，他便明了了这一点。
　　但他还有两惑难解。
　　其一自然是他那向来除剑之外，万事皆为尘埃的堂兄，为何要把自己这与陌生人无甚差别的堂弟扣在身边。
　　其二则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关系，竟然这般要好？
　　叶孤鸿每每看见两人在院中折枝论剑，又或在树下煮茶闲谈时，都不免想到紫禁之巅一战。
　　眼前两人按理说应是隔着死生大仇，也许虽不至于拔剑再续一战，但如此仿若知交好友一般行止亲昵，却也是令叶孤鸿分外不解。
　　但即使有再多不解，此间也是无人能为叶孤鸿解惑的。而再难解的事，但凡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于是，在叶孤鸿难得早起的某一天清晨，见到西门吹雪携剑从叶孤城房中出来时，他也不过对他曾经努力模仿的对象招呼一声，“西门庄主早。”
　　两人既为知交，抵足而眠想来也是正常。叶孤鸿如此想道。
　　西门吹雪侧头冷冷看了院中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一眼，微一颔首，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冷声道，“孤城前日邀我试你一剑，便定在今日罢。”
　　叶孤鸿听闻此言，不由讶然。
　　按理说，能与西门吹雪一战，乃是他毕生所愿，自该欣然从之。但前时从陆小凤灵犀一指中不得脱出的剑锋，还有近日叶孤城毫不留情的“指点”，都让叶孤鸿直面自己与江湖剑术巅峰的差距。
　　此乃云泥之别。
　　叶孤鸿心知，自己在西门吹雪剑下，恐是一招都走不过。
　　但习剑之人，自是不能怯而畏战。否则别说叶孤鸿自己，就是他那把剑看得比性命重得多的堂兄，都不能容他苟活于世。
　　他只有应下此战一条路可走。
　　虽不是端阳，亦不是紫金，但正午之时的阳光照入院中，剑意纵横之下，利刃反射而出的雪亮光芒已是耀花人眼。
　　剑已在手，剑已出鞘。
　　决战之中本不该分心，但叶孤鸿却突然发现，西门吹雪手中之剑分外眼熟，那分明是伴随他堂兄多年的海外寒刃。
　　人之死生无常，而剑之锋锐永恒。剑既在，道便在。
　　剑已刺出。
　　武当剑法自是以轻灵奇险闻名，叶孤鸿得其嫡传，剑招精妙更是远胜平辈。
　　但这剑招，在西门吹雪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孤鸿还太年轻，既不能彻底参悟武当剑法之精义，更谈不上堪破剑法之中的谬误并补足，更遑论就此脱出名门剑派的桎梏寻出自我之道。
　　这是年龄所限，亦是天赋所限。
　　叶孤鸿终是直面西门吹雪那锋锐无匹的一剑。
　　匹练般的剑光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叶孤鸿只觉眼前一花，如惊芒掣电的剑光已是刺破他的剑招，冰冷的剑尖直掠过咽喉。
　　杀气一闪而逝，剑气已是拂乱他垂落的长发。
　　喉间先是一凉，再是一痛，似有死亡的阴影遮蔽太阳的光辉，笼罩而下。
　　西门吹雪收剑而立，轻轻吹落剑尖的一点血滴。他吹的仿佛不是一滴血，而是一片孤寂的雪花，如远山上冰雪般的寂寞已然笼上他的眼睛。
　　叶孤鸿恍惚一阵，伸手摸上喉间一道清浅的剑痕，他触碰到黏腻的鲜血，也感觉到疼痛。
　　活生生的，疼痛。只有活人才能感觉到的疼痛。
　　如此精妙的一招，如此精妙的力道，堪堪刺破表皮而不伤及内里，进一分则叶孤鸿必横死当场，退一分他则毫发无伤，失却了试剑之意义。
　　“你之剑法，似又有精进。”叶孤城起身给西门吹雪递上一块巾帕，他眼中如寒星般的光芒分外明亮。
　　“前时有所悟。”西门吹雪眼中寂然之色已然褪去，他接过巾帕，拭去剑上最后一点血痕，随即还剑归鞘。
　　叶孤城看了一眼仍怔愣当场的叶孤鸿，冷冷道，“武当剑法，想来仍只有木道人至顶峰。而你之剑法，再过三十年，或可有成。”
　　叶孤鸿盯着他的剑看了好一阵，突然抬起头来，对西门吹雪道，“三十年后，我定会再下战帖于你。”
　　虽是在西门吹雪剑下只撑过半招，但明亮的光辉又重新漫上叶孤鸿的眼眸，如今他的模样，竟是半分都不与西门吹雪相像了。
　　听得此言，西门吹雪也不过一点头。他转头看向叶孤城，见他似是陷入沉思，便对叶孤鸿道，“待你处理完伤，自去寻我们。”
　　待叶孤鸿给颈侧那道伤口上了药，又换了套衣服，再至酒楼时，正是午饭之时。
　　整座酒楼自是座无虚席，二楼也不过是用屏风隔开几桌雅座，用以遮挡些微视线。
　　叶孤鸿在一雅座寻到两人时，西门吹雪正洗手烹茶，叶孤城则靠坐在软椅内，听着外间江湖人的议论。
　　他一向不在意这江湖是非，今次留神也不过是因为外间之人声音颇大，言谈间又提及两人姓名。
　　那许是为赴四月武当掌门石雁即掌门位十周年庆典的人，在江湖上也许颇有声名，言谈间自是带着些许指点江山之意，只听他道，“你们听说了罢，那白云城主，原是未死在紫禁之巅上。”
　　与他同桌之人自是接过话头，“自是有所耳闻，听说前阵子南海那边有人试图去劫白云城的船，船没劫到，人却身死海上。后面就听说叶孤城未死，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就收了心思。”
　　“虽是这么说，但自紫禁之巅一战后，至今也没人见过那白云城主，也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最初说话的那人接道，话语中的轻蔑之意已是掩藏不住，“紫禁一战，叶孤城败于西门吹雪剑下，他连剑都输给了西门吹雪，自是不足为惧。”
　　叶孤鸿听得此言，已是下意识看向叶孤城，便见他仍是八风不动的坐着，虽是冷着一张脸，但叶孤城的脸上一向少有表情，自是难以由此辨别他是否动怒。
　　于是叶孤鸿便转开目光，去看同桌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已放下手中的茶盏，欲伸手去拿放在桌边的剑。他面色冷厉，显是动了怒。
　　剑尚未入手，他的手却被叶孤城按下。
　　“世人搬唇递舌之言，西门你何必在意。”叶孤城淡淡道，“况且，若是当着我的面，想来他们也不敢如此妄言。”
　　听闻此言，西门吹雪虽仍是面色不愉，却也不再伸手去拔剑。
　　叶孤鸿心下感叹一声外间人运道不错，便又听闻有一人声传来。
　　那声音似是个老者，他语调不急不缓，但也是中气十足，只听他道，“酒楼人多口杂，我劝各位还是谨言慎行。”
　　还未等那些人有所反驳，他便续道，“倘若你们见到白云城主那一招天外飞仙，便知今日种种皆为妄言。但到彼时，恐怕诸位为此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只听外间一阵兵刃之声，想来是那桌人一言不合，便欲拔剑相向。
　　叶孤城看了叶孤鸿一眼，冷冷道，“去请潇湘剑客进来。”
　　叶孤鸿虽是不知道潇湘剑客是谁，但如此情境下，也只得绕过屏风，走至外间。
　　对峙的两方中陡然插入一白衣青年，自是显眼无比。
　　人多的一方许是想到江湖中喜着白衣的西门吹雪，已是悚然而惊。
　　待细细打量一番，揣度来人形貌确认不是他们所想之人，几人便又放下心来。
　　心刚落下，便想到方才惊慌失措的丑态恐是被人看了去，自是颇有些恼羞成怒，手中兵刃对着的人，自然也由那一老者转向了面前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