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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燕子七 ...

  •   袁州把守连通中原腹地两座重城的要道,城高池深,沈节记得当初自己从断云派向北逃时路过这里,因为看起来不像正经人还在牢房住了两天。
      沈节带阿恰顶着日暮后的鼓声闯进袁州城,看门的官兵见是两个女人也没盘查,只是提醒她们夜里小心,之后甩着两手,骂过小兵之后直接扬长放值了。
      马在进城的大道上小跑,阿恰回头看着那个腆肚子大摇大摆回家的官差,马都被她带偏踢上了别人家菜园子的围栏。
      “他今晚要死。”没等沈节问,阿恰先回答了她。
      这倒霉的官差已经消失在了街巷的阴影里,沈节只能看见天上一团浑浊的月光。
      “你什么时候长这本事了?”
      “活人长相如死尸,今日就是停灵日。卜卦不是人人都能卜,生人不给死人卜。”阿恰两手离缰叉腰说道,“学卜开门学存身,我当然知道。”
      “我还知道,你要再不看好你的马,你就要有祸了。”沈节帮阿恰勒住马,“人在马上不能走神,手更不能离缰,记住没?等你从马上摔下来摔断几根骨头再记住?”
      “我知道了!你凶什么。”
      两匹马从城门口走到闹市,那些大客店在门口留的灯用的都是碗口粗的蜡烛,满怀希望循着灯火找过去,结果能见着的全都只有关得严丝合缝的窗板门板。
      再两个路口就到了城里百姓居住的坊区,不会再有客店了。但阿恰老远就看到巷子深处一个拐角还灯火通明,门口两个伙计打着“客”字灯笼,是家顶着宵禁还在揽客的客店。
      “诶沈节!那有家——”阿恰用马鞭指着那家客店,回头却发现沈节在皱眉。
      那边的伙计注意到宵禁之后仍骑马乱逛的两人,一路小跑过来,拉着马嚼子不让她们走,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非要她们去住店。
      阿恰看出他们不对劲,但眼看那伙计已经拉着她的马往客店的方向去了,她着急地看沈节一眼,本以为沈节会拒绝他们再抽刀震慑他们一番,但沈节只是点头:“嗯,住吧。”
      店伙计喜笑颜开,满嘴奉承话又把自己的店说得天花乱坠,亮着嗓门向店门口喊“客房两位”,生怕她们临时变卦跑了一样。
      店里又跑出两个伙计,一个拴马一个去摸马背上的行李——伸出来的手全被沈节用马鞭杆子抽了一遍。
      “本人洁癖,不喜欢别人碰我东西,见谅。”沈节说道。
      沈节嫌恶地拍着行囊上的浮灰,伙计弯腰讪讪赔罪。阿恰无措地抓着行李向客店里望,只看见柜台上点着盏不亮的书灯,灯下摊着翻到一半的账册,用硬纸裹的碳条还很新;一座铜打的叼钱蟾蜍对着门口,柜台背后的木架上摆的全是各色兵刃,再旁边就是黑洞洞的楼梯口。
      阿恰没见过客店,但客店又不是铁匠铺,住人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兵刃?
      店伙计在前引沈节在柜台记了名然后上楼,阿恰提着行李一步步跟上去,在楼梯拐角抬头瞧一眼擎灯走在前的伙计,却也在这伙计脸上看到了死相。

      沈节检查过客房的门窗衣柜墙面,没发现暗门和隔墙耳目,才坐下来对阿恰说道:“这是黑店,哪家正经客店这样营业?”
      “为什么还要住下?活着不好吗?”
      “赶路赶一天,你不累?睡觉,不然明天没力气赶路。”
      阿恰放在屋子里转好几圈,用桌椅顶住了门窗,才觉得放心了些,枕着被子平躺在两张桌子拼成的床铺上。
      沈节和衣躺在翻身都会响的床上,长生就压在右臂下。她闭起眼睛留一半的精神听着周围的动静,另一半的精神不情不愿地运转内息:虽然自己算是被柏木山的医师修好了,但一天的打马颠簸之后还是全身关节都像准备散架似的酸痛,只能说,自己确实是有些老了。
      风呜呜地从老旧的房子里穿过,她在等,等着店伙计来送死,或者三更的梆子响起。露宿街头虽然凄惨但也不是不行,她选择投这个黑店,也是想结识那位见首不见尾的游侠。
      如果她没认错人,那个乘灰马背双剑的就是赚人头的燕子七。
      犯下大案的歹徒在外逃窜,官府又奈何不得的时候,就会发海捕文书,在要道和关口张贴悬赏令,等着缺钱的江湖能人替他们除害。有武艺高强胆大心细的,就靠交悬赏来维持生计,这样的人总在天刚亮的时候提着人头去衙门换赏钱,渐渐就被叫成赚人头的。
      燕子七是赚人头的江湖游侠之中的翘楚,或者说名头最盛的那个。
      没人知道他真名,也没人和他熟识,他这人行踪不定,很少在人前露面——做这一行的人自然会被各路势力盯上,要杀他的人数不胜数。
      五年前他在大雨滂沱黑浪滔天的夜里杀了东海船帮的天字堂主,“燕子七”这三个字声名贯彻大江南北,连他的无名双剑也被列进了说书先生的兵器谱。这五年来,每年他都会拿掉最贵的悬赏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数过一年,他把钱挥霍完了,再像个乞丐一样出现在某个城墙下;之后也许三五天,也许几个月,江湖上就又有了哪个风云人物的脑袋被提进衙门的消息。
      去年初冬沈节还在建康城酗酒的时候,她就听到传言,有个流窜各地劫掠银号还屠尽知情者的巨匪,根基就在袁州一带。
      脑子还清楚的人不可能在这号人物的老窝开黑店,这座黑店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产业,十之有一,也是一丘之貉。
      劫掠杀人的匪徒没有飞贼那么细的心思,只要官府用人就一定能查到:现在还放任他在外逍遥,当然是他的根基也覆了当地的官府。
      就像路上被燕子七杀掉的小吏,或许是来报信的;如果阿恰眼力没错的话,要给守城门的官差一个死法,只有可能是被灭口。
      沈节数着自己的吐纳,海中藏天地俯仰壶中炼之类的心诀挨个过了一遍,身上终于感觉好受些。
      她等到差点睡着,三更的梆子一直没响,但屋顶的瓦窸窸窣窣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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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燕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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