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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就试试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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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小卖部,“妻”字褪了色。
手臂一挑,掀开门帘,啪的一声,一只苍蝇死于塑料拍之下,老花镜后面的眼皮微扬,看见陆行川黑压压地罩在门前,李老伯视线转向墙上时钟,十一点。
“来得还挺早,吃了没?”
陆行川长腿迈进门内,狭小的内室才重见天日。
“来之前垫了几口,这不是想着正式工作第一天得好好表现嘛。”
苍蝇拍被放到一边,李老伯摘了老花镜,离开收银台。
“得了吧,以后下午来就行,中午该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现在的年轻人呐……”
李老伯摇着头进了小卖部后面的起居室,折腾起自己的午餐。
陆行川笑了笑,开始整理货柜。来得早还不是因为要赴一个中午的约,中午中午,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倒是符合她一贯的做派。偏偏又是自己不知不解太多,在意的不行,巴巴的早早来等着。
中途陆续有几个顾客,可都不是安漾。
厨房里叮叮当当,饭菜香飘逸而出,实在馋人。陆行川第一次切实领略到工作的苦,那就是忍着垂涎之意给别人搬砖。
时年二十三岁,从校园再到校园的大好青年,拥有慈爱父母的家中独子,本应该吃穿不愁、一心向学的陆行川,现在居然连口腹之欲都难以满足!这档子破事简直莫名其妙!穿越这种中二少年的桥段为什么要出现在一个研二青年身上啊!
十二点整,时钟报时,安漾卡点出现在门口。
原来她所谓中午是真的中午,不偏不倚,正正好的那种。
“你好像来了有段时间了,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来的。”
额头细汗,安漾的眉眼间是确切的歉意,虽然也没什么需要她抱歉的。
“啊,没有,反正我也是来这里工作,顺便等你而已。”
过分礼貌的安漾让陆行川的牢骚毫无宣泄的出口,停下手头收拾的活计,客客气气回话。
“那我们是在这里谈?还是去外面?”
“还是外面吧,我长话短说。”安漾说着就往外走,挑开帘子示意陆行川跟上来。
榆树阴下,安漾仰着头缓缓道来。
“三年前陆川来到石垭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在我家待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和余宇还有卓洺变成好朋友,就搬去和余宇住了。他在石垭村生活了大半年,这里的人大多都认识他,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我想让你帮我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你们家为什么要收留陆川?”
“那天爸妈接我回家,开车路上撞到陆川。他没有记忆,户籍系统里也找不到任何身份信息。爸妈心里不安,所以就暂时收留他在家休养。”
系统中不存在的人,难道是突然出现的幽灵么。陆行川腹诽之后继续提问:“好吧,第二个问题,陆川的消失会不会是他恢复记忆自行离开?一个不告而别的混球犯得着你费心去找么?”
“不是离开,是死亡,我必须要找到凶手。我看见了,他被杀了。”
没法自圆其说的一句话,陆行川捏了捏鼻根,觉得这么聊下去很疲惫。
“行,我暂且当你说的是真的。第三个问题,假如陆川如你所说是三年前被人害死的,还是你亲眼所见,你当时怎么不报警?陆川的尸体呢?你见到的凶手呢?”
“那是在晚上,山上的密林里,当时下着雨。凶手一身黑,戴着帽子、口罩,还有护目镜和手套,我看不清。陆川的尸体……消失了,大家都不信我。”
“为什么不报警?”
“我曾经报过警的,没用的。”
“你撒谎,三年前你根本没有报警,你当时还说陆川有可能会再次回来。”
冷下来的语气让安漾不自觉低头来掩藏自己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小声坚持道:“我报过警。”
“如果陆川真的死了,也就只有你和凶手知道,还是说,你就是害死陆川的凶手。”
陆行川弯腰歪头将视线与安漾齐平,面无表情,眼神锐利,逼得安漾落魄而逃,偏过头去,避免和他视线相接。
“是我害了他,但杀死他的不是我。”
“你慌什么?”
“因为你,你太陌生了。”
“我们本就不熟悉不是么?”
安漾仿佛被点了穴一样,极清浅地弯了嘴角,不像是笑给某人看,像是自嘲。
“是,说的没错。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一瞬间气势陡升的安漾让陆行川有些难以理解并迅速给出反应,僵硬地摆正站姿,单手压了压侧脖。
“嗯,第三个,呃,第四个问题,为什么三年后才追溯这件事?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帮忙而选定我?”
“我说过,没人信我,这件事太奇怪了不是么?陆川突然消失,就像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
“你的意思是如果搞清楚他的事,说不定我就能离开?”
“你可以这么理解。反正你暂时也没办法办法回到以前的正常生活,何不试试呢?”
安漾平静地等着陆行川给出回应,但好像也不在乎给出什么样的回应,不管陆行川参不参与都不会改变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看似无所谓,却是一股子疯劲儿。陆行川点点头,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没人信她,但除了她又何尝有人信自己呢。
“那就试试呗。”
安漾得到想要的答案,松了一口气,视线上扬。却瞥见李老伯正站在小卖部门口盯着他俩,面色不虞。安漾朝着李老伯的方向微微鞠躬,李老伯冷眼略过,转身回了室内。
二人互动的氛围让陆行川摸不着头脑,但也看得出来不太融洽。
“我先回去了,李老伯现在脾气怪得很,后面有事再联系。”
转身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和我小时候的印象差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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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打工之感想——煎熬。
不知道是哪里触到李老伯的逆鳞了,一整个下午没给陆行川半个好脸色,直到晚上余宇招呼陆行川回家才算告了。
“怎么回事?我看李老伯脸比锅底灰还黑。”
“不知道,中午和安漾在门外聊了两句,回去就不对劲了,总不至于是怪我消极怠工吧。”
余宇啊了一声,没再言语。
“你好像知道点什么,方便说说?”陆行川试图获取一些信息。
“唉!”余宇摇摇头长叹一声,猜测道:“大概是因为想到李奶奶,心情不好。”
“这样啊……李奶奶是怎么去世的?”
“人老了,黑灯瞎火的路上摔了一跤,抢救不及时,就……没了。”
陆行川回头看向黑夜中异常明亮的小卖部,心有戚戚。
“嗐,不说这个了。你俩和好了?中午还约着见面,你好好解释了没?”
“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怎么就是我要解释,净说些听不懂的话。”
“你就作吧,一声不吭跑路,回来也是一声不吭,作狠了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兄弟我不多问,可安漾那儿你总得说清楚吧!”
余宇劈头盖脸一顿输出,陆行川只想跪地求饶,搅和进别人的情感故事也非他本愿啊。
“打住打住,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之前听孩子们叫你老师,这都放暑假了,余老师教的什么呀?”
“教小孩子们游泳,大热天管不住他们下水,索性让他们好好学学,也给村里救援队减少点压力。”
“安漾和你一起?”
“对,每年暑假安漾和我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做这个事情,不过今天她中途离开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陆行川这时却紧张起来,“什么事?”
“好像是林姨在家里摔了,安漾看起来挺着急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余宇这么一说,陆行川也急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看着陆行川急匆匆去安漾家的样子,余宇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述听起来有些不好的暗示。
“连人家爸妈都关心上了,还嘴硬和安漾没什么,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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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地方,大门洞开,陆父正低沉地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抹鼻子。陆行川的不安感被陡然放大,抖着嗓子问:“妈妈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陆父看着推门而入的陆行川懵怔道:“卧,卧室,里面那间。”
三步作两步,陆行川蹬蹬蹬蹿到里间,却在门口刹车。
自家老妈的欢声笑语门板都挡不住!
陆父才反应过来,上前敲了敲房门,“老婆,小川来看你来了。”
房间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是安漾来开门,一脸迷惑。
陆行川解释道:“我听余宇说妈妈摔了,就过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瞥见林姨打上石膏、翘在床位的右腿,一瞬间又不好了,侧身越过安漾来到林姨床边。
“怎么还打上石膏了?伤到骨头了?”
林姨被惊到磕磕巴巴,“啊,没注意,一点小磕小碰的,不碍事。”
“不碍事!?爸在外面都红了眼眶,这能是小事?”
关心则乱,陆行川已经顾不上注意称呼了,爸妈叫得习惯又顺口。
“误会误会,我那是刚才切洋葱熏着了。老房子不平整,你林姨是不小心绊倒的。”
陆父走上前拍了拍陆行川的背以示宽慰,又转头问安漾。
“安安,东西收好了没?咱还是得回市里住,我怕你妈还没好就又得摔上一跤。”
安漾将林姨的行李袋拉上,抬头道:“收拾好了,我去把车开过来。”
从进门开始就没把注意力放在安漾身上的陆行川看着她离开,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长腿一迈,堵在安漾面前低头悄声质问。
“你们要离开?那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