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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钟声敲响 ...

  •   夜莺与玫瑰。我听过这个故事,象征浪漫与爱情的玫瑰,需要夜莺彻夜歌唱,顶着扎入心脏的尖刺彻夜赞美,让血液流向玫瑰的枝条,方可在黎明时绽放。
      它歌唱着什么呢?是为了那纯洁的却不属于自己的爱情,还是那希望玫瑰在黑暗中绽放的崇高理想?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歹冷静下来了。身后拥抱着我的景声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我想的一切——站在那高耸的塔楼之上一跃而下,用腥红的血液让玫瑰绽放。
      如同夜莺的歌唱一样流着血,那是凄美的遗憾。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没有回头,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攥住画纸的手用力到发白。
      在她的怀抱之下我感受到一种坚定的力量,那是属于玫瑰的馥郁香气,它萦绕在我旁边,将我那将要离体的灵魂牢牢禁锢。
      “我要你创作。直到找到你自己的理想为止。”
      女人的声音那么温柔,却藏着什么不可撼动的,不能违背的东西。
      “那样我就能重新歌唱了。在那个世界,我是一个有名的歌唱家。”
      “你无法歌唱?”
      女人捂着喉咙,作势张了张口,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我被隔绝在音符之外了。”
      是吗。还真是浪费了这副温柔的好声嗓。
      那天的阳光移了位,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被搅浑的粘稠黑暗。那天的景声站在我面前,向着这个沾染着粘稠颜料的我伸出手来,说,
      “我需要你。”
      很长一段时间我窝在这个房间,常年不见阳光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如同生活在阴沟里的蠕虫,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我的身体习惯倒在凌乱的床上度过一个不眠的夜晚。
      而她来到这里。踩着绿的黑的染料,穿着红的明艳长裙,沐浴着那一点橙黄色的阳光。
      而我呢。我到底是因为什么甘愿留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甘心在这里枯萎?
      抓住的画纸透过指尖,从某个地方开裂,如同被钉子洞穿的破木板一样延伸着裂痕。
      我把那张粗糙的画纸撕成两半,画上的玫瑰□□着,如同倒塌一般崩溃了。
      “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一半画纸掉在地上,瞬间被颜料拉住,融入了更深的夜,“我记性不好,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那应该是由一场事故导致的创伤。在这场创伤中我的记忆跟着摔得七零八碎。
      景声歪了歪头,似乎并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这个姿势在她浑身笼罩着的明艳气质显的古怪,但不可否认的我还是被吸引了。
      没错。我仍然记得那一天。站在面前的景声向我再次伸出手,就像她从异世界而来,将要抓住这个现实。
      她说,
      “我来陪你,我来拯救你。”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好像她那样说并非完全为了她歌唱的声嗓,是跨过时间为我而来一样,我竟然相信了那段奇怪的相遇。
      映着阳光,在我那些混乱不堪,有的没的的悲伤里,占据一席之地。那身长裙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整个人透亮得宛如神明。
      神明也会穿红色长裙吗?或者说,神明也会旖丽得就像红色玫瑰吗?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手回握住她。她的手仍然冰冷,我就像在摸画纸的表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着来陪我,来拯救我,这些字眼在我昏沉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她想要带我逃走。
      去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沐浴那片真正明艳的玫瑰花海。我出生在那里,埋葬在那里,我的一切都属于那里。
      就好像我是那只彻夜歌唱的夜莺,她是浸润了夜莺血液和歌唱,重获新生的红玫瑰。
      我们一同逃走吧。在逃离这里之前,先告诉我你为何颓废,因何悲伤。
      帮我再画一幅画吧,柒绘。她站在窗下说。
      我伸手去撕画板上那副刚画出一半的玫瑰花海,未曾干涸的颜色掉在地上无人拾捡。
      一张崭新的,没有折痕的白色画纸被胶带固定,撕拉声和粘贴的声音清晰有力。颜料桶和水桶被拖回来,画笔的毛质笔尖从笔杆的那一端,向我的手腕传递正在创作的证明。
      那是一片盛开在蓝色天空下的玫瑰花海。我蘸取蓝色颜料,在画纸上铺陈大片天空。
      黑色与绿色的颜料调和,是墨绿色的玫瑰藤。长着尖刺,锋利地对准我的画纸,似乎只需要一用力它就会划破,不顾一切地刺伤我。
      就像房间角落长出的奇怪玫瑰藤。
      一根接着一根缠绕前行,如同墨绿色爬动的蛇。我感到浑身颤抖,就像被蛇锁定,蘸取颜料的手腕酸痛,难以抬起。
      我咬着牙,把还未来得及蘸水清洗的墨绿色笔刷伸向红色——那并非我所愿,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尽管我知道如果这样做,红色就会脏污,玫瑰就会绽开于泥泞。
      我无法控制身体,眼睁睁地看着手腕连着骨头传动着,画出花海的第一片花瓣。
      “柒绘?”我听见阳光之下,景声正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无法回答,我只能喘着气,用尽全力停住我的手腕。
      “柒绘!”
      直到她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看到她那张担忧的面孔我才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我从画架中抬起头,等到她冰凉的手摸在我脸上的那一刻我才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画板上那副玫瑰映着天空,在墨绿的玫瑰藤中露出一种颓丧的萎靡不振。
      我在她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摸到灯的开关。用了些力气按下去,整个世界都反转了,明亮的灯光晃的我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没有信号的电视,滋拉了好几秒的雪花才恢复正常。
      房间内和木窗外反转了,开始吸收外面的黑暗。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木窗破了一块,夜里冷瑟的寒风顺着木窗的破洞钻进来,冷得让人发抖。
      我走上去,一把拉上窗帘。往墙边瞥去,现在是晚上近12点。
      已经这么晚了啊。我这才终于想到景声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我对于时间的感知力在房间的黑暗中被磨灭了。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观察房间内的混乱。颜料在米色地板上滑动,红色绿色黑色蓝色混成一团,被染的脏污。画纸散落一地,沾染颜色,契而不舍地与干涸的颜料融为一体,分开的时候仍然藕断丝连。
      而与之相对的,床头边被子被团成一坨,书桌上放着喝了一半早已冰冷的汤水食物,整个房间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窒息。
      我叹了口气,恍惚间看向景声。她安安静静地站在窗前,抬头去看那片黑暗,意识到我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这才转过头来。
      她的眼神看起来好悲伤。
      “柒绘。”她唤我的名字,“每夜十二点我会消失,明天早晨我会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吗?”
      我不会。没错,我的确忘记了什么。有什么足以让我倒下的创伤压在我身上,让我忘掉了我从前的生活。
      让我的玫瑰在污秽中枯萎。
      “我不至于忘记你吧?一天而已。”我没好气地回答,“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直到我想起自己为什么颓废,你都会在这里吗?”
      她笑了。好看的眉眼弯下去,缓缓点头应是。那身长裙隐没在黑夜里,带着她冰冷的温度融入了黑夜中。
      我的眼前只剩下了木窗,整个世界变得空落落的。
      她明天还会来这里吗?这段奇怪的相遇就像梦一样,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告诉我因为我的原因她无法歌唱。
      然后说要拯救我。
      可是我到底需要被拯救什么呢?或者说,这个我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呢。
      我忘记了。有些记忆就像被焚烧的纸张,只留下看不出文字的灰烬飘在空中,这些灰尘引来了她——如同指挥焚烧的祭司,轻而易举地擒住我的情绪。
      而现在……
      “12点的钟声敲响,辛德瑞拉的魔法随之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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