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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次梦境 ...

  •   我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收拾好一阵之后,倒在床上的我实在没什么意识了,余下的情绪就在梦里爆发,导致那个梦无比清晰。
      我梦见了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这个房间外的印象完全消失了,事实上在景声来到这里之前的日子到底是怎样度过的,我也一概不知。
      就好像这个地方没有外面一样。
      可是我在梦里第一次推开门,赤足踏在外界的土地上。
      那方只有在破窗户前才能看到的黑色天空上挂着一弯明月,路灯接触不良,忽闪忽闪的。
      街道上空无一人,冷气如同鬼魅如影随形,一片接一片吹过来,附在毛衣上,呼吸间,路灯冰冷的灯柱上。
      我呼了一口气,看白色的雾气弥漫着,把整个世界描绘得不再真实。
      其实这也不是真实的世界。我如是想着,抬起因为缺少锻炼而酸痛的腿,在这个世界迈出一步。
      整片天空晃动一下,露出了属于“虚假”的马脚。路灯如同被晃动的时间抓住,灯光停止在闪亮的一瞬。
      我向前走了一步。第二排路灯亮起,投下更明亮的光芒。
      如果路灯长了眼睛,它此刻一定正紧盯着我的动作,仿佛我是指挥队伍的将军,只要我一声令下它们就会行动。
      用光芒铺满这灰黑色的街道。我咬了咬牙,一口气朝前走出好几步,整座街道就被点亮。
      弥漫着诡异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灯光坚定守在这里,把它从夜晚点亮成白昼,就好像天上的月亮被分割成好几个部分,一点点塞满了灯罩。
      于是我离太阳好近。我站在街道的正中,或许是城市的正中,抬起头去看灯光的尽头,被那边晃得睁不开眼。
      不……这不是房间外的模样。很早很早以前我还生活在房间之外,那个时候的街道并非刺眼,柔和地铺洒在所有人身上。
      孩子,青年,老人,忙于工作的赶路人,悠闲度日的散步者,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些人曾走在大街上,踩在青石板路上,而此刻——这只有我一个人的大街如此冰冷。
      远方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那是汽车碰撞时金属互相撞击发出的刺耳声响,轮胎在地面用力摩擦,拖出无力的黑色痕迹。
      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灯光刺眼中,我看不到那边有多慌乱,只是突然有一种悲伤从冰冷的空气里抓住我,扼住我的咽喉,让我发不出声音。
      灯光化作一只只惨白的手,抓住我的脚腕,手腕,肩膀,将要把我拖进肮脏的下水道——
      我醒来在窗下透出的那片阳光之下。
      房间里空前安静,难得干净的画架下方,颜料和水桶摆放整齐,新换上去的画纸被木窗破掉的那一角吹进来的风摇晃着,仿佛仍然没有醒来的婴儿。
      没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没有震耳欲聋的车祸。
      同样的,没有景声。
      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用力撑起身体翻下床,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画架旁,床边,角落那根玫瑰藤茁壮生长,似乎新生长出好几抹新绿。
      没有景声。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难道说我的梦延伸太长,昨天只是一场假象?
      我用力调动所有器官,试图找到一点她存在过的证据,却如同耽溺于海里一样,浑身疼痛喘不过气,直到我的耳朵捕捉到一丝声音。
      那是敲门声。
      我努力让意识回笼,终于在持续不断的耳鸣声里曲了曲麻木的手指,把自己撑起来。
      门外,不是景声。
      看到我狼狈的模样,那女人平静的神色晃动一下,归于正常。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她向我递来一个塑料袋。
      “早上好,柒绘。难得见你这么早起床。”女人的嗓音很温柔,就像刮过我耳边的一阵风,“这是颜料,你昨天跟我要的。”
      昨天……我怔怔地盯着她的眼睛,直到那双清澈又平静如湖水的眼睛终于起了一丝无奈的波澜。
      然后我想起了她的名字。
      “哦……嗯,谢谢。”
      我不自然地接过袋子,转头发现陆常昭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抬着头,越过我去看房间。
      我的记忆出了很大的问题。我想。我开始记不得一天发生的事情,我开始遗忘掉生活中种种细节,有时候等我回过神来,我或许吃过午饭,又或者睡过一觉。
      连我也记不得何时开始的浑噩生活里,我遇见了陆常昭。我记不得她是谁,只听她欲言又止地说起自己的曾经。
      她说她是我很好的朋友,她也说过我早已无父无母,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某个早上她提着颜料来到这里,默不作声地抓起我摆弄洁白画架的手,告诉我可以在上面进行自己的创作。
      于是我也是这样做的。尽管我不常想起她,我只是从此屈居在这个小房间,似乎很久都没有出去过。
      或许我有过出去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想我一定病得不轻,至少我昨天看到了一个从画架走来的女人,还听到她说,她自我的画中诞生,跟我讨回她因为我失去了斗志,随之失去的声音?
      太奇怪了。
      “很整齐。”良久,陆常昭感叹道,我似乎看到她皱了一下眉,“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我没敢跟她说关于景声的事,只恍惚着点了点头。她盯着我的眼睛,最后像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
      眼前的一切恍惚着,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离开了。很奇怪的是,我记得她最后的叹气,又好像听到她对我说了什么,可是等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没有沾取颜料的画笔。
      景声站在我面前,看着那扇半掩的破窗。
      她的眸色很浅,早晨的阳光笼在她身上,缠绕着那一身玫瑰般鲜艳的长裙。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一切都笼罩在阳光下,那白皙到透亮的脖颈皮肤,那轻颤着的鸦羽睫毛,然后——
      她转过身来,对着我浅笑了一下。我仿佛堕入深渊,找不到任何凭借物,浑身冰冷,止不住颤抖,直到她的声音响起。
      “柒绘。”
      那一刻我站到了坚实的地面。抬起头仰视她旖丽的脸,那张精致的面容被阳光切割成好几部分,从缝隙处流淌着鲜红色的血。
      不……我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在尝到铁锈味的瞬间再次清醒过来。
      面前的还是完整的她,皱着眉头,伸出手来抓住我的胳膊。我头脑发昏,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进她怀里。
      我感到景声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环住我,把手搭在我的后背上。
      玫瑰散发着馥郁的芬芳,我在那阵足以摄人心魂的芳香中看到了昨夜的梦,耳边是人们疯狂又慌乱的尖叫,画架旁,颜料倾倒出来,红色七拐八拐地往角落流去,玫瑰的绿叶被沁透,露出失去生命的,死亡的颜色。
      景声的怀抱让我窒息。我用力在她怀里挣扎着,宛若抓不住开始扑腾的鸟逃脱牢笼,我使劲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把自己抽身而退。
      她没有说话,扣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怀里,似乎痛苦地抽着气。
      “放开我!你是谁,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这里不是你家,你要找自己的声音跟我没关系!放开我……”
      我剧烈挣扎着,直到景声力气忽然松了些,我撑住她试图站立,却突然被她抓住了尾巴似的——那张脸在我面前放大,随后就是唇角传出的湿润。
      她的亲吻极其自然,温柔得不像话。一寸一寸地吞食我的挣扎,化作苦涩的泪水的咸气。
      我是在她加深那个吻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在哭。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濡湿了她握住我下巴的右手,不知道是泪水滚烫还是她的体温,我感觉自己仿佛在被灼烧。
      直到她重新抱住我,我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个从我的画里走出来的女人,用她虚假的身体拥抱了我,亲吻了我,而我没能反抗。
      角落的玫瑰枝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根本没有被颜料所侵染。
      我感到她稍微抬起头,阳光笼罩在我们身上,让我颤抖的身体趋于平静。
      我听到她说。
      “春天来了,柒绘。”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描述太啰嗦了,但是这篇文很需要这样写,因为主角正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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