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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工作的不顺心延迟了许久,栾叶坐在空荡的地铁上,从医院到家要两个小时,这期间的路程远到每天的耐心逐渐耗光。

      走出地铁站迈着沉重的步伐,两侧的栾树令她心旷神怡,每每到外面,看见这些喜欢的树心情便会好很多。

      当初栾叶父亲给她取名字,因为在秋天出生,恰好路边栾树上方以及两侧叶子会由绿变粉或红,秋日的凉爽,枯燥无味地走在路上,会因为这一抹颜色的变化而惊叹美好,也愿孩子以后的人生能够像栾树叶一样,不知不觉中变色,慢慢散发出属于自己的颜色。

      栾叶坐在乌篷船上,旁边是从外地赶到古镇的游客,但一路上说个不停,嫌弃时间不好,觉得船太简陋,也认为古镇没什么看头。

      大多数人外出旅游最终看到的往往在心中认为不尽如人意,栾叶却是一个喜欢出去玩,也爱捧场,任何地方任何景点对于她来说都是好的。

      “这有啥看头,不就一条河,一些原住楼吗?”

      栾叶顺着声音望过去,胳膊肘撑在船面,对比游客需要花钱坐船,她们住在古镇里的早就认识船夫,不需要付钱,也为她节省部分开支。

      进入到新医院工作已经两个月,和上一个工作的区别很大,不仅仅是考核和学习,更多的是工资则是压两个月,再加上从正式到实习,需要她适应的越来越多,从而经常会出现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工作上并没有出现差错,这是她所庆幸的。

      弯手触碰清澈的河水,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是有无数钻石在上面漂浮,前面的栾树叶远远望过去好似一动不动,实则上方的风在吹得簌簌作响。

      下船后栾叶照常走在小路,却发现杨奶奶坐在椅子上和旁边阿爷聊天,旁边还有一篮子菜,以她的了解,阿婆晚上从来不会买菜,都是中午炒的多一些,晚上就吃剩的,剩的来回跑麻烦,年龄大也不愿意多折腾,更不要说现在时间都七点。

      “乖女快来。”杨奶奶朝她挥手,栾叶快走过去站在旁边蹲下,身后便是小河,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吃饭了没啊?我正好要回家烧菜,去我那里吃好不好?”

      热情的邀请让栾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按理说五点到六点是附近阿婆们吃饭时间,这么晚还没有烧才是最奇怪的,好奇道:“阿婆,家里来亲戚了?这么晚才烧饭?”

      杨奶奶抓着她手是越看越开心,笑呵呵说:“我孙子老早之前就回来,你在医院上班那么忙,好不容易在路上看见你,你们俩小时候还在一个幼儿园上学,忘了?”

      栾叶确实快要忘的一干二净,不过杨奶奶这么一说就让她脑海中浮现曾经的记忆,比如说耍流氓趁着身边男同学睡着偷亲,光是想象便社死现场,如今突然想起来甚是尴尬。

      “不大记得,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栾叶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脸上的羞红老人家看不见,而说话声不断。

      “以前叶子老是追着你家孙子后面要玩具,这也忘了?小的时候可要好了,还想要去你杨奶奶家里睡,你妈妈怎么说都没有用,撒泼打滚整个小镇都知道。”

      “可不是,超越当时还不喜欢乖女老是跟他玩,男孩子嘛,都想要和男生玩,哪会喜欢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有回拿着折好不像样的千纸鹤送给越越,结果放在抽屉里没有再拿出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哦。”

      “幼儿园玩的东西可多了,叶子还喜欢她们老师手上的星星贴纸,自己额头上贴满,还给越越弄好几个,两个人顶着满头星星回来,一个开心,一个不开心,可乐人了。”

      儿时的趣事,栾叶只觉得社死,尤其是提到钟越,记忆虽然没多少,但仅有的就是他经常板着脸装大人模样,还有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

      栾叶起身弯腰揉了揉小腿肚,蹲久了便会发麻,“阿婆,我回去了。”

      “别回去了,小栾他们刚才有事出去了,你啊今天得去我那里吃。”

      栾叶最终还是被杨奶奶抓着手,不情不愿到她家里,身侧的斜挎包悄然转移到后面,进屋会客厅桌子上的人吸引她视线,是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男人。

      钟越听见关门声后抬头,老人身后跟着一个女生,仔细打量后目光盯着奶奶问:“出去买菜带回来一个女生?”

      “你这孩子,不认识叶子?以前老跟在你后面的丫头。”杨奶奶换好鞋笑道,提着篮子放到旁边厨房,“乖女,又不是第一次来阿婆家,不要这么拘谨,你和越越也都好久没见,两个人说说话看电视。”

      栾叶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听话的打开电视,但和钟越没有进一步的对视,一个眼睛到处看,一个低头继续写字,不过心思倒是飘到另一边

      路上努力回想小时候的钟越,对比现在好像有变化,又好像没有,从前矮还带着微胖,脸颊肉嘟嘟的像个女孩子,如今蜕变的硬气加上男子汉,根本认不出。

      幼时喜欢跟在他后面是因为两人年龄相仿和家挨得近,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是外婆带着她长大,后来读初中外婆离开,便是杨奶奶偶尔帮衬她,所以小时候很黏人,长大一直很少会出现有主见的情况。

      半晌后栾叶有些坐不住,到窗户边站着,外面台子上满是鲜花,忍不住笑了笑,以前最喜欢揪这些盛放的花,学着电视里的大人,花瓣放到盆里加热水泡脚,还会被父亲嘲笑。

      “天天抹香香都那么好闻了,还要放花,长大后不知道得多臭美。”

      栾父的话倒是没有成真,小时候还像模像样抹东西,长大后越来越懒,也不怎么喜欢外出打扮自己,经常都是相似的衣服在衣柜里吃亏,只钟爱常穿的那几件。

      现在又是因为上班加上口罩,连口红都不涂,不过栾父有句话倒是说对了,随了她妈妈,长的白和秀气,不打扮就好看。

      “乖女,站着做什么,赶紧到超越旁边坐,马上骨头汤好,先喝点。”

      杨奶奶声音从厨房传出,栾叶扭头看了眼,叹气后小心翼翼地挪动,最终在钟越前面坐下。

      儿时一起长大的人,如今早已陌生,栾叶是无话可说,而钟越是压根不打算开口,身前的字帖已经写完,合上后又拿出新的一本,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脑袋像要爆炸一样的阵痛,皱眉忍耐这短暂的疼痛,最后又和个没个事人。

      栾叶别的可以说上差,但观察别人可以说是最仔细,从前读书还没有手机,坐在公交车上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的一举一动,也因为这件事被人夸赞,在公交车上没有让小偷得手。

      “这小姑娘可真勇敢,眼睛也好,隔着那么远就发现钱包往上提,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注意不到啊。”

      “就是啊,还是小孩子眼睛尖,我们是不行喽。”

      大人们的夸奖一直到她下车都没有停,这种称赞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也忽略了那天分数没有得到自己所定义的标准。

      换本子后,钟越给自己倒了杯水,余光瞥见栾叶后,又把倒着的杯子拿出,倒一半满放到她面前,接着又拿起笔继续书写。

      只有长时间的高度集中,才会让他不会想到那些火热的过往,曾经欢快、真挚和热闹的画面还有人,如今在他这里都变成了折磨。

      病痛将他的自尊踩在地上永久地站不起来心将他所有的力气全都无处施展,这种无望的感觉令他逃避和退缩,将眼前已经到手的全都推开,将过去的努力全都浪费并且抛弃。

      钟越无法走出这个事情,当队员死在自己身前,又是为了他而牺牲,那种无助和愧疚由内而外地散发,他是大队里那天唯一没有去参加悼念仪式的人。

      面对队友的父母,他是最应该出现的,曾经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依山,那个被救的认叔叔阿姨做父母,到现在联系还非常深,每个月照常打钱到银行卡里让两口子有积蓄生活,哪怕两个老人家里还有一儿一女。

      受到精神心理上折磨的钟越,无法坦荡的面对这些,最终还是选择远离依山,不面对曾经共同相处的队友,时至今日都没有主动联系他们。

      焦黑的尸体令他恐惧和恐怖,惧怕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惧怕未来的他越来越从中无法自拔,人们说的及时止损,他用了另一种方式,本以为离开大队心态和精神会有所好转,两个月过去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时常恍惚地听到别人在呼喊他,经常会出现消防车的车鸣,身体不自觉哆嗦。

      栾叶注意他发抖的食指,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但她眼尖的察觉,自来熟地趴在桌子上问:“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笔尖在透明纸上的一笔尾部停顿,墨水渲染两个字米字格中间的空隙,还没开口杨奶奶端着砂锅到两人旁边,放下锅双手放在耳垂摩挲,亲切道:“当初大学毕业就要去当兵,后来去了消防队,现在两年一到回来了。”

      眼前人除了黑了些,好像看不上去一点儿当兵的料都没有,更不要说当消防员,火情不说严重,就每天的训练都累到哀嚎。

      华院后面便是消防站,虽然只有一条狭窄的马路之隔,栾叶所在科室是骨科,在十二楼,巡房或者换班的时候,不经意往下瞥就会看见在训练的消防员,所以许多苦累她也算是看在眼里。

      “当兵那个时候想着就在这附近消防站就好了,谁知道他一声不吭跑去依山,那两千多公里,你是不知道多远哦,前两年还没有高铁和飞机,我们的话来说,就是鸟不拉屎。”杨奶奶对孙子去依山虽然不理解,却是第一个支持他过去的,如今人平安回来,不像他队里那些小孩子年纪轻轻就离开,已经是她老人家最大的福报,别的不敢再奢求。

      栾叶听到依山两个字脸色僵住,想起之前学校在公告栏所展示的照片,她对依山的印象只有一个,火灾频发。

      再加上姚远和杨连夏都是从事记者,经常会看见她们去往危险地方的一线,最开始了解是因为照片,剩下的则是两人的口述。

      栾叶最不喜欢的就是火,对她来说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也一定是,虽然火的存在创造了许多,但也让许多消失,更不要说她从前困在家里发生火灾差点出不去。

      六岁的她正贪玩,喜欢到处乱跑,一天家长都不在家,锅炉上还烧着鸡汤,发生爆炸后火很快就烧到外面,幼小的她听到声音呆坐在门前的垫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做,但火势的蔓延比想的要快,迅速到客厅沙发,快要逼近她的时候,外面呼喊声让她开始回应,杨奶奶叫着邮政快递员拿铁棍把门捅出缝隙,又用身体撞开房门,最终将她从火场中救出。

      栾叶清楚记得事后的噩梦如何缠绕着她一夜又一夜,又是怎么那房子里继续居住,因为心魔,直面它,迎接它,打败它,只有真的做到满不在乎,不为这样的事情而打垮。

      “越越,别写了,眼睛都累了,有时间多出去走走,两年没回来镇上的变化可大了,别每天都待在家里。”杨奶奶手搭在孙子的肩膀上,对他现状很是担忧,这段时间也撬出来一些口风,但了解的不仔细,只知道他走不出来,再往深处还是一无所知。

      回家两个月,钟越每天不是客厅就是卧室,而阳台就在客厅正前面,可惜房子不好,并不是南北通透,不是夏天就不会有阳光,平日都是打开门坐在木椅上晒太阳,而他回来是一点儿阳光都不接触。

      栾叶没有当着阿婆的面问出,非常聪明避开,把桌子上东西收拾好,就像自己家一样的熟悉,短短十来分钟便适应多了一个不算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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