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逃避》披萨摩耶

2、冬树

　　这一天过得很快。林栖雪是跑校生，不需要自习到九点半，八点半时，跑校生们还在嘲笑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住校生还要继续自习一个小时时，林栖雪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班门了。

　　“跑校生现在就可以回家了。”林栖雪问坐在一旁的言清欢。

　　“哦好。”言清欢点点头。

　　“如果你还要收拾，就让我先出去。”林栖雪说。

　　“我收拾好了。”言清欢拿上最后一点没写完的作业，离开座位，跟着林栖雪一起出去了。

　　现在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校园里开着几盏亮度极高的照明灯，能将犄角旮旯都照的一清二楚。

　　在灯光下，林栖雪的皮肤像覆了一层薄雪，五官也被柔化了。

　　“今天多谢你，作为答谢，我想请你吃东西。”言清欢陪着林栖雪到地下车棚推她的自行车。

　　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言清欢又立刻补了一句：“赏我个面子，好不好？”

　　对方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林栖雪也没什么再拒绝的理由。

　　“好吧，不过要尽快。”

　　言清欢喜笑颜开，问：“你想吃什么？”

　　“你请客，我无所谓。”

　　学校外有很多小推车摊贩，言清欢挑挑选选，最终选择了烤冷面。言清欢饶有兴味地看着烤冷面的大叔将面饼盖在打好的鸡蛋上，又看着他将面饼翻过来，鸡蛋已经被煎成了金黄色，泛起香气。大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将烤冷面装盒，套上塑料袋子递了过来。

　　林栖雪接到手里，问：“你吃吗？”

　　言清欢倒是没料到林栖雪会问自己，她张开嘴，等待着林栖雪的投喂。林栖雪无奈地夹起来一块，喂给言清欢。

　　“呼，好烫，”言清欢缓了半天，才咽下去，“不过好好吃。”

　　“行了，多谢你，我要回家了。”林栖雪最后也只吃了两块，将剩下的全留给了言清欢，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

　　手里的烤冷面还散着热气，言清欢捧着烤冷面钻入了自家车内。

　　“拿着什么？”驾驶位坐着的是自己的母亲夏青。

　　“烤冷面。”言清欢说。

　　“少吃这些东西，不健康。”母亲严厉道。

　　言清欢肆无忌惮地打开了烤冷面，独属于食物的香气霎时填满了车内的所有空间。言清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前排的母亲闻到这股来自于地摊廉价食品的味道不禁皱起眉来，打开了车内的窗户。

　　母亲问：“刚才和你一起出来的人是谁？”

　　“我同桌啊。”言清欢说。

　　“她学习成绩怎么样呢？”母亲又问道。

　　“班里同学说她是年级第一。”言清欢重点强调了“第一”二字。这个回答令母亲很满意，接着车上的后视镜，言清欢能看到母亲眼角堆起的皱纹，和充满笑意的眼睛。

　　“那你一定要和人家好好做朋友。”

　　“我知道，”言清欢夹起一块烤冷面，“妈你吃吗？”

　　母亲一高兴起来，全然忘记她刚才指责的“垃圾食品”，很快吃掉言清欢送到嘴边的一块烤冷面，满意地点点头。

　　汽车停到一个红灯前，言清欢透过窗户，看到旁边非机动车道上，林栖雪抬头数着红灯的倒计时。言清欢拿出手机，隔着玻璃，偷偷拍下了一张林栖雪的照片。

　　橘黄色的路灯下，林栖雪的发丝都挂上了金光，微张的唇，吐出结了霜的气息。

　　很完美的一张照片，言清欢勾起嘴角。

　　班主任已经将她拉入班群，班群里的同学们都按要求将群昵称改成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林栖雪，她的头像是一只线条构成的白鸽飞翔在无边的黑暗中。

　　她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

　　“妈，以后都是你接送我上下学吗？”言清欢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话题。

　　“问这做什么，不想让我接送你啊？”

　　“我觉得妈你辛苦嘛。”言清欢说。

　　“你这次月考考到前十，妈就不觉得辛苦了。”母亲已经开始提出要求了。言清欢满口答应，懒洋洋地躺在后座上，在购物软件上翻着“礼物”的标签页。

　　回到家后，言清欢终于等到了林栖雪同意好友申请的那一刻。她火速将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设为聊天背景。

　　林栖雪的朋友圈也是空空的，是仅三天可见，她的背景图也只有一片黑，头像上的那只白鸽，像是要在这片漆黑中翩跹起舞。

　　“回家了呀？”言清欢打字问她。

　　“说真的我有点好奇，你和谁都这样吗？”

　　“我什么样？”

　　“如果我的脑子没坏的话，我们应该只认识了一天吧，甚至今天还没有结束。但是你好像和我很熟一样。还是说，其实你本身就是自来熟，和所有人都这样。”林栖雪回忆了一下今天言清欢的表现。言清欢也会听白跃阳说话，但如果想去认识一下学校的什么地方，也只会来找自己，而不会去找白跃阳。

　　她或许真的是自来熟，毕竟她和白跃阳以及马薇，还有班上那些其他同学说话时，能对答如流，且没有丝毫怯场。其回答时的流畅程度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总要面对一些与陌生人相处的社交场合，才形成了自然且成熟的社交方式。

　　“对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言清欢说，“而且我喜欢和长得漂亮的人一起玩，你长得很漂亮，又是学习委员，我初来乍到自然会多依赖依赖你咯。”

　　“那你应该和你自己玩，你长得好看多了。”林栖雪的言外之意是别来找我。

　　“要是我走哪儿都能带一面全身镜的话，我是很乐意和我自己玩的。”

　　林栖雪在屏幕外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她。她已经确定了言清欢就是个怪人，所以她的一切奇怪举动都已经显得合情合理。

　　毕竟怪人的怪举动，就是怪人合理的表现。

　　“明天见。”

　　林栖雪看了一眼，自动忽略了信息。开始专注于眼前的几道题。

　　“理我一下。”不久后，言清欢又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见。”林栖雪叹了口气，只得被迫回了这条消息。

　　第二天清晨，言清欢坐在新家的落地窗旁，从21层向远处眺望，太阳升起，这个坐落于盆地的城市好像刚刚苏醒。言清欢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洗漱完毕后，晃晃荡荡走出卧室，喝掉了桌上的水。

　　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是做饭阿姨，正在切一盘水果。

　　“阿姨，我的份就别切了，我现在要走了。”言清欢拿起包好的三明治，塞进塑料袋里。

　　“这，言太太说让您早上起来一定要吃水果。”阿姨露出为难的神色。

　　是啊，毕竟家里还是大人说了算。自己如果不吃，反而会给阿姨带来麻烦。

　　“切好后装在盒子里吧，我带走算了。”

　　言清欢看着阿姨将切好的水果放进一次性塑料盒中，又贴心地放在一个小包中。言清欢拿起包和装有三明治的塑料袋，出了门。

　　她走到公交站，坐上一趟去学校的车。母亲给了她钱让她打车，可她认为坐公交车反抗母亲言语的一个具象化体现，即便母亲不知道，但在言清欢心里，这已经是叛逆的举动了。

　　“啊，言清欢，你也坐车？”白跃阳一眼就看到了刚刚上车的言清欢，旁若无人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这一声来自于少女的呼唤，在沉闷的公交车中炸出了一丝活力，仿若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

　　车上的纷纷看向发出声音的白跃阳，和被白跃阳兴奋注视着的言清欢。言清欢没想到坐车能遇到同学，她向白跃阳走去，站在了她旁边。

　　白跃阳比她稍稍矮一点，明明旁边有可供人手扶的车杆，她偏要倔强地拉着车上的吊环。言清欢轻轻松松拉住了吊环，她却要伸直手臂才能抓稳，胳膊几乎要贴在耳朵上。

　　“你以后都是坐公交车来上学吗？”白跃阳问她。

　　“看情况吧，”言清欢回答，“你每天都坐公交车上学？”

　　“对，我家稍微远点嘛，”白跃阳说，“我和我妈说我想骑电动车上学，妈妈说那不太安全，说还是让我坐公交吧。我又和她说林栖雪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有什么不安全的。于是她说冬天骑车上学太冷了，下个学期再给我买。”

　　家长习惯以好学生为榜样，好学生有什么东西，家长也会考虑要给自己家孩子也置备一个，无论那个东西适不适合自己家孩子，无论那个东西自己家孩子能不能用到。但是好学生的东西总不是错的，有也比没有要强。

　　白跃阳的电动车之梦，在提到林栖雪之时，似乎有实现的可能。

　　“阿姨也知道林栖雪吗？”

　　“初中开家长会的时候就说她学习好，我也老和我妈说林栖雪的事情，她都知道，她还觉得我们是朋友呢，”白跃阳说，“可惜我们也不是朋友啦，最多算个熟人。”

　　说完，白跃阳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她抓着吊环的手不太安分，连带着整个身体一起向前倾。

　　“你们不是朋友的话，你为什么会和你妈妈说起林栖雪？”

　　“我和我妈妈什么都说的，昨晚还和她说我起你啦。”白跃阳的小圆脸上挂起可爱的笑容。

　　如此听来，白跃阳和她母亲的关系应该很亲密，才会闲聊起日常小事。她和母亲没什么说的，除了学习和购置物品之外的事，可谓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